在一般情況下,持刀者劫持人質,都會站在人質的身後,右手持刀,將刀刃抵在人質咽喉部位,形成“抹喉”的準備動作。等劫匪動了殺心時,他只要右手發力向後一拉,刀刃便會在人質咽喉處留下一道足以割裂氣管的傷口。在這種情況下,警方往往會用狙擊來解決問題,一個優秀的狙擊手,可以在角度合適的前提下,準確的擊中劫匪的頭部,在大腦神經被破壞之後,劫匪的右手連那一割之力都會失去,人質也將得以安然獲救。
但現在的情況則完全不同。
“不行,狙擊根本不管用。”無需其他戰士勸阻,肖琦自己便很快否定了這種激進的做法:“劫持孟筱翎的人很聰明,他的刀柄,還有孟筱翎的脖子,都被一圈絲襪綁着。這種女式絲襪非常有彈性,當作彈弓的弓弦都可以。現在這圈絲襪被劫匪的手強行撐開,已經產生了很大的彈力。如果劫匪這時候鬆開手,絲襪的彈力就會作用在他手裡的尖刀上,這柄刀子就會像弓弦上的箭一樣,直接刺進孟筱翎的咽喉裡。”
“他是在用這種方法,在保自己的命啊。一旦狙擊成功,他也會鬆手,被鬆開的絲襪就會反彈,人質就會被尖刀刺穿……縝密的思路。”一班長的額頭上隱現汗漬:“一個黑道混混,竟能有這樣的腦子……”
此刻的肖琦反而冷靜得不像同一個人:“所以我們必須在他生存的狀態下制服他,你和技術組繼續監聽帳篷內部的情況,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內訌起來的。”
“那肖副官你呢?”
“我先試探他一下,你們把幾支強光手電筒準備好。”雖然在黑夜裡,肖琦可以肯定對面的劫匪看不清自己的脣形,但她仍然警惕地側身低頭吩咐道:“等戰士們足夠靠近劫匪的時候,用強光照花他的眼睛,這樣可以爭取到1到2秒的時間。但是記住,不要輕易行動,一旦被劫匪發現你們的意圖,再要讓他鬆懈就難了。”
“是!”
————
而這時,帳篷裡的幾人,也正在透過布簾縫隙,密切關注着小七和孟筱翎的情況。
“喂!你看小七的手都在抖了,他不會撐不住吧?”衆人中最沒耐性老八率先沒忍住,開口向左右問道。
右手完全廢掉的老三擡起左手就給了他一記頭掌,隨即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訓斥道:“孟秘書剛說完你特麼就忘了!這活兒特種兵怪玩意兒多得很,我們在裡頭說話,隔着很遠也會被聽到,小聲!小聲!聽得懂嗎?”
“可是我看小七是真有點虛啊,他後頭還在滲血呢……要是力氣沒用上,這手不小心一鬆,不是害了孟秘書嗎?”輕浮的老五脾氣和老八最像,感情也是和他最好,便在一旁幫着打圓場:“早知道還是讓我或者老八去,至少我們身上沒傷啊。”
“不行。”一臉陰險的老四撐起身子,腿上的彈孔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在這痛苦的刺激下,他臉上的線條更多了
幾分狠戾:“那姓秋的不是省油的燈,就算花龍哥在他面前,也佔不了多少便宜。現在孟秘書配合我們演戲,那是鱷魚池子上面走鋼絲,一個弄不好,孟秘書被他們制住,我們幾個人就只能等死了。”
正在幾人不安地觀察時,帳篷裡又傳來一聲低啞的痛吟聲。老八第一個回頭一看,忽然驚呼一聲:“花龍哥?!”
衆人順着他的低呼回頭一看,只見那個捂着頭搖晃着半跪起來的身影,不是吳勁隆卻是誰?
就算此時不宜大聲,但老五和老八兩個人還是趕緊過去,一左一右扶住了吳勁隆,不住詢問他感覺如何。
其實吳勁隆的身份與他們不同,他是張琳點名要保護的污點證人,所以秋明在攻擊他時根本沒有下重手。吳勁隆只是被電擊器快速致暈了過去,身上連一絲外傷都沒有,一旦清醒過來之後,除了頭暈和肢體麻痹之外,倒是很快恢復了過來。
就在他還暈暈乎乎的時候,最快的老五和老八已經把目前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當聽到孟筱翎不但不記恨衆人,還用生命來保護他們時,吳勁隆臉上青白兩色輪番轉了幾輪,嘴裡咬牙許久,也只能迸出半句:“孟秘書她……”
“花龍哥,我早就說過,孟秘書是個好姑娘,就算她真是政府派來的,估計也是被那夥當官的給騙了!他嗎的,這羣衣冠禽獸,想要剷除我們,自己不敢來,反而把主意打在這種小姑娘身上。”之前對孟筱翎最兇的老三,此刻的立場也最爲堅定:“花龍哥,我要說你一句,你之前對她這麼防備,是真的錯怪她了。”
吳勁隆勉強聚焦起視線,卻從所有人的眼神中讀出了同樣的答案。這是孟筱翎用生命換來的尊重,也是通過“靈魂心橋”達到的成果。士爲知己者死,一個既理解你,又肯爲你共抗強敵的女人,有誰還會不尊敬她?
強電流的後遺症,讓吳勁隆此刻的視野仍然帶着一些模糊。他忽然苦笑幾聲,頹然嘆道:“我東海花龍闖過這麼多生死局,靠得不是手裡的槍,而是讓子彈百發百中的眼睛!可是現在,我的眼力真的是有些不行了。”
帳篷裡沉默了片刻,還是老四先開口低聲勸道:“花龍哥,我們這幾年跟着你,好煙好酒好妞都享受過了,走我們這條路的,十有八九是這個下場。只要在死前把忠奸看個明白,也就沒什麼過不去的了。”
“沒錯!看走眼就是看走眼,老子敢做就敢認。”吳勁隆的脾氣不是會多想的人,老四的話只是提供了一個契機,他很快便將失去的銳氣找了回來:“老四,把你的槍給我。”
“花龍哥,你不要衝動。”一聽吳勁隆要槍,老五連忙勸起來:“雖然我也覺得孟秘書嘴裡的那個張琳不靠譜,但孟秘書爲了救我們想盡了辦法,小七也覺得用通信器直接告狀靠譜,你就相信孟秘書他們一次吧花龍哥!”
“那辦法當然靠譜!他嗎的,他們政府裡看來也沒少勾心鬥
角。我不知道那姓秋的頂頭上司是誰,但那傢伙肯定是和張琳同牀異夢。哼……想搞殘我東海花龍?等老子重新聯繫上張琳,我非要坐在第一排,好好看看你們這出內鬥怎麼打下去不可。”吳勁隆猙獰着接過槍,熟練地檢查彈夾,拉開保險,隨後槍口一擡,指住了自己的下巴。
這下老八也慌了起來:“花龍哥!你這是做什麼,就算是你對孟秘書兇了點,也沒必要舉槍自盡吧?”
“呸!自你個頭!”原本滿心復仇的吳勁隆被老八的話差點逗笑:“這夥人想殺的是你們,我卻是張琳點名要的活口。孟秘書能用命保你們,我這個當老大的難道就不行?現在孟秘書和小七在外頭演戲,萬一這夥當兵的從帳篷後面打我們個措手不及怎麼辦?”
“大哥……”
“別特麼用這麼娘炮的聲音跟我講話。”吳勁隆沒好氣地罵道:“孟秘書說得沒錯,他們都是特種兵,各種玩意兒多得很,大家先別說話,把槍保險都開了。”
吳勁隆清醒後,自責、坦誠、表態、激勵一氣呵成,雖然在被孟筱翎救了一次後,衆人能體會到的感動沒有之前這麼強烈,但與之相對的,原本心頭那股“盡力就好”的絕望,已經漸漸向“沒準花龍哥還能帶我們殺出去”的希望轉變了。
這種變化,體現在每個人的眼神和氣勢身上,精於用人的吳勁隆自然不會看不出來。這也正合了他的心意,從在米國混黑幫開始,大大小小的殺局和陷阱他就沒少闖出來過。“只要敢拼,天王老子照樣能一槍打死”,這就是吳勁隆內心最真實的信念。在真正必要的時候,此刻就算外頭是整個華夏的軍隊,他也不會甘心引頸就戮。
死扛到底的決心化作一片野火,在吳勁隆空虛的內心草原上肆虐起來,自從當上了東臨會的紅棍,掌握了極大的人力和財力後,這種以弱抗強的刺激味兒,他已很久沒有嚐到了。原本還模模糊糊的視線,在這種不正常的快感下,也迅速變得清晰起來。就連帳篷外小七他們隱約的身形,吳勁隆也準確地計算出了他們的距離。
在視野恢復的情況下,吳勁隆第二次環視了周圍的弟兄們,除了老八和老五外,每個人傷勢都不輕,這讓他對己方戰力的計算不禁又謹慎了幾分。而就在這時,一道有些異樣的目光傳了過來。吳勁隆一回頭,只見其他人都在緊惕地觀察着帳篷外的變化,唯有老四神色複雜,似乎對自己有些欲言又止。
吳勁隆不禁一皺眉:“老四,你有話就說。”
“……好,那我也不想藏着掖着了。”與吳勁隆脾氣一樣,他手下的馬仔也不喜歡拖沓:“花龍哥,你是什麼時候跟政府的人聯繫上的?那個姓張的,到底要我們做什麼?會裡知道這件事嗎?”
剛剛整齊一致對外的目光,在這句話的催動下,卻再次紛亂起來。帳篷裡的人有的看向吳勁隆,有的看向老四,有的不知該看何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