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望之趕緊打開房門,對院內侍衛吩咐道:“放他們走。
何清君低聲問令狐薄,“晉望之能做好善後之事麼?”
令狐薄冷哼一聲道:“他若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還妄想什麼當皇帝。”
何清君:“……”貌似皇室中人都想當皇帝吧?這跟一個人的能力無關。
一行四人極快出宮回到驛館,此時東方已開始泛白,驛館被下了迷藥的大臣和侍衛隨從,也紛紛清醒過來,皆不知發生了何事,都在議論着,昨夜莫名其妙便睡着,而且整夜睡得極沉。
薛青已跟令狐薄和何清君稟告了當時情形。因爲驛館裡,只有令狐薄與何清君的飯菜有人試毒先嚐,故而兩人未中迷香,其他大臣和侍衛隨從皆因食了含迷香的飯菜,紛紛昏睡。而薛青和慎空則因爲長年混跡於江湖,對迷香特別敏感,發覺有異,便追到廚房,卻發現有人影掠過,便追着那人影出去。豈知竟被引着繞了好大一圈,兩人頓覺不對勁,舍了那人回驛館,果然發現驛館出了事。
驛館內的南宛衆臣瞧見慎空揹着受傷的攝政王回來,王妃渾身血跡,驚慌之下,紛紛圍上來關心探視。令狐薄只淡淡地說了兩個字:“讓開。”
衆臣退至兩側,讓出路來。
慎空將令狐薄送到牀上,把金創藥留在房內,便嘿嘿笑着離開,薛青則守在門口。
何清君彎身替令狐薄除了靴子,避開他的傷口,小心扶他側躺下,柔聲道:“千歲大老爺,什麼話都不要說,什麼事都不要想,好好睡覺休息。”
令狐薄鳳目裡閃着異彩,伸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坐在牀旁,“清君,本王想跟你說幾句話。”
何清君伸手捂住他鳳目,道:“不管什麼話,我都等千歲大老爺傷愈後再聽。現在我只想看着千歲大老爺休息。”
令狐薄雙眼感受着那隻柔軟小手的溫暖,脣角高高揚起,眉梢帶笑:“好,本王什麼都不說,等傷愈後再說給清君聽。”微微一頓,又笑道:“清君一夜都在殺人,必也累極困極,來,到本王身旁來躺着睡會。”
何清君右手仍捂着他的眼,淡淡地道:“我在千歲大老爺身旁,千歲大老爺還有心思睡覺麼?爲了千歲大老爺的傷早些痊癒,從今日起,我們隔牀一個月。”
令狐薄頓時黑臉:“……”她這是讓他養傷,還是給他的懲罰,“隔牀”一個月,虧她想得出。想要說話反駁,卻聽何清君輕噓一聲,示意他禁聲,他也只能扯下脣角,輕笑一聲。感受着她手心的溫暖,更因背上的傷痛,片刻後,便沉沉睡去。
何清君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拿開右手,對着那張睡顏發呆。她知道他想說什麼,她說過不再讓他不安,可是不知不學中卻再次做出令他不安的事情。雖說當時暴怒衝進皇宮是因他受傷,心下難受,只想爲他報仇出氣,卻也是一時衝動,忘記他會擔心,忘記他會忍着劇烈傷痛去救她,忘記他會不安……是她的錯……
她也乏極,沐浴後,便偎在軟榻上睡着……
鼻子有些癢,眼睛也有些癢,她打了一個噴嚏醒來,只見那位受傷的千歲大老爺在趴伏在軟榻旁,拿着她一縷髮絲在她鼻間眼上搔着,她無語了……他怎麼竟興起這玩趣,如個孩童般。
“千歲大老爺,你怎地下牀了?”她忙下榻,將他扶上榻。
令狐薄鳳目眨着,有些無辜賣乖,“本王醒來,未瞧見清君,以爲清君又丟下本王跑了。”
何清君凌亂了,眼前這男人傷的是後背,不是腦子吧?怎地竟像個撒嬌的娃兒?“呃……”
令狐薄卻動了動身子,枕在她腿上,伸開鐵臂環住她的纖腰,發出滿足的喟嘆聲:“清君,別動,就讓本王這般抱着你。”
何清君:“……”無語哽咽,如果讓驛館裡的那些大臣們瞧見,他們的攝政王這般沒形象地躺在女人大腿上,抱着女人的腰,會不會拿刀砍了她?
“令狐薄,你的傷痛不痛?”
令狐薄哼哼了一聲,也不知在說什麼。何清君附下耳去,問道:“你說什麼?”
令狐薄鳳目半睜,低喃道:“清君,我的心更痛。”
何清君一怔,呃,其實千歲大老爺就是個小心眼的,竟然還記着那茬呢,爲了以後的身體安全,她誠心道謙:“令狐薄,我錯了。”
令狐薄鳳目睜開,張口欲說話,忽覺以自己此時的形象訓話,太沒威嚴和力度,便道:“扶本王起來。”
何清君低笑一聲,小心翼翼將他扶起。
令狐薄側倚在軟榻一角,正色道:“清君,你是錯了。你想打架,本王可爲你助陣,你要殺人,本王可爲你操刀,可是你不該不顧自己的性命就衝進皇宮,更不該圖一時痛快,便想丟下本王!”
“……千歲大老爺,我錯了。”何清君低頭道謙,不管如何,認錯總沒錯。
令狐薄聲音微厲:“本王說過,夫妻一體,生死同命。”
“千歲大老爺,我錯了。”她依舊誠懇認錯,呃,好吧,其實她就是錯了。
“你許了本王,我不離,你不棄!清君,本王從未離開,爲何你輕而易舉便要棄了本王?”
“……我錯了。”何清君小聲補充:“我從未棄過千歲大老爺。”
令狐薄銳目橫向她,她立時縮肩,小聲嘟嚕:“我……我當時就是怕連累千歲大老爺……”
“你還敢說?莫說殺個晉皇,你便是殺了令狐義又如何?有本王在,你怕什麼?”
她訝然張嘴,殺令狐義又如何?千歲大老爺,你確定不如何嗎?他可是你的侄子,你爲他謀劃算計這麼多年,只爲保住他的皇位,殺了他真的沒關係?她又開始小聲嘟嚕了:“他沒惹我,我殺他做什麼?我又不是殺人狂魔。”
令狐薄凝視她片刻,突然失笑:“清君,你昨夜殺人的殘暴跟殺人狂魔也沒有區別。”
何清君俏臉微紅,囁嚅說不出話來。
令狐薄繼續道:“瞧見那個善良的清君突然發狂,殘暴殺人,本王雖然痛心,卻也歡喜之極,我知道,清君都是爲了我啊,清君心疼我受了重傷,懊悔我爲你擋了那一劍,所以本王歡喜之極,因爲我的清君心裡有我已不是一星半點的分量了。”
何清君繼續臉紅,他那雙眼總能看透她的一切,可是爲何獨獨對她的情意感到不安?“……令狐薄,你在我心裡早就不是一星半點的分量了,是你自己不自信而已。”
令狐薄脣畔綻着那風華絕代的笑容,向她張開雙臂,“本王現在很有自信,美人兒,過來到本王的懷抱裡。”
美人兒?何清君摸摸鼻子,似乎……貌似還有點距離,不管啦,現在就說她是西施貂嬋,她也笑納接受了,她裝作未發覺臉上的火熱,淡定無比的往他身邊蹭了蹭,依偎進他胸懷,感受他懷裡的溫暖。
令狐薄輕輕擁着,吃吃低笑着,問道:“清君,真的要隔牀一個月?”
何清君只覺滿頭黑線,嘴角一抽,“行歲大老爺,你在養傷,怎地總想着那事?”
某狼大言慚地道:“爲夫傷在背,又不在那兒……清君,禁了夫妻敦倫是極不人道的。”
何清君:“……”蒼天大地,這男人怎地沒臉沒皮啊!她岔開話題,“呃,千歲大老爺餓不餓?”
令狐薄鳳目閃着幽光,忙道:“餓,餓!”說着大手已開始在她身上點火撩撥。
何清君急忙從他懷裡掙出,小手拍開他的大手,他腦裡除了那點事,就沒別的嗎?
令狐薄摸着被拍的小手,低笑:“爲夫的,確實餓了嘛。”
何清君:“……”他連站的力氣都沒有,還想着那事,簡直是……不,根本就是色鬼轉世!
她丟下他,命薛青端水進來伺候他洗漱,又讓梅草將飯菜送上。這梅草將食盒放在桌上,目光不由自主的溜向正在伺候攝政王洗漱的薛青,那張俏臉兒緊跟着就紅了起來。
何清君這回可是看出門道來了,梅草果然是開始懷春了呢,這秋波送得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梅草,秋波多少錢一斤?”
梅草尚未反應過來,頭也未回,脫口就道:“哪有賣秋波的?”說完登時反應過來,一跺腳,“王妃?!”捂着早已燒成一片的俏臉跑出去。
何清君格格嬌笑起來:“……”擡眸望向薛青,卻見薛青拿着乾淨毛巾的手一頓,僵在軟榻前。
令狐薄忍俊不禁,睨一眼薛青,跟着打趣:“薛青,這種事情,得男人先開口吧?”
薛青黑臉通紅,緩緩地在銅盆裡洗着毛巾,吶吶地道:“王爺……這梅草終歸是個天晉人……”
令狐薄望向何清君,見她翻個白眼,便笑問:“薛青是看不上梅草這個人,還是隻因爲她是個天晉人?”
薛青臉更紅,將毛巾擰乾爲令狐薄擦手,然後才道:“屬下是攝政王的手下,若娶個天晉女子爲妻,只怕日後易惹嫌疑,在兄弟們面前失了信任。”
何清君聞言一怔,她倒未想到此事,看來是她想得過於簡單了。
令狐薄眼皮半垂,斜睨着薛青,似笑非笑地道:“薛青竟也跟本王耍起心眼來了。”
何清君不解,疑惑看向令狐薄,她覺得薛青擔心得也沒錯啊。
薛青忙躬身行禮,“屬下絕不敢跟王爺耍心眼,屬下所言確實是屬下所擔心的。”
何清君以手指苦惱的蹭着腦袋,喃喃地道:“我們是不是亂點鴛鴦譜了?”
令狐薄擡眸看着薛青道:“薛青,你若不願意,本王絕不勉強,這婚姻之事,若不能心甘情願,委實少了好多樂趣。若是對梅草有意,卻只是擔心她天晉人的身份,此事容易,本王幫你解決,保證王府內的兄弟無人敢置疑於你。”
薛青聞言忙連連躬身作揖:“屬下謝王爺體恤。”
令狐薄劍眉一挑,手指在大腿上輕彈了兩下,嗤地一聲:“薛青現在還敢說不是跟本王耍心眼麼?”
薛青額上盜出細汗,不敢作聲。
何清君此時也明白過來了,敢情薛青對梅草也有幾分情意啊,只是梅草身份不便,怕日後惹來嫌疑,才遲遲不肯表態。今日他這是趁機讓令狐薄爲她解決身份問題,併爲他和梅草親自出面,那王府內的兄弟們自然不敢多說多疑。嘿嘿,這薛青也挺有心眼兒的嘛。
令狐薄道:“薛青,若你跟梅草情投意合,本王自然會成全你,只要梅草安分守己,身份戶籍皆不用擔心。”
薛青黑麪上露出喜色,忙行禮:“屬下多謝王爺恩典。”
令狐薄揮揮手指,“你下去罷。”
薛青再行一禮,退出門去。
令狐薄轉向何清君道:“說起戶籍之事,清君,你那弟弟的死契還未找到嗎?若實在不行,本王便讓戶部爲他重新登記造冊,單立一戶。”
何清君“嗯”了一聲道:“這死契總得找着,不然萬一哪一天突然有人捏着他的死契跳出來威脅,還是後患無窮。只是也不知這清宇跑哪兒去了,怎地一點音訊都沒有?”
令狐薄似笑非笑道:“誰說沒有音訊,你那弟弟現在逍遙着呢。”
何清君杏目閃亮,忍不住笑問:“難道你的意思是,清宇跟着那個女子跑了?”
令狐薄眼角一抽:“……”她非要將好好的一樁姻緣說得如此不堪麼?
何清君卻兀自興奮的道:“原來殺手也會有春天的。”
令狐薄的眼角再抽一下:“……”殺手連姐姐都會有,爲何不能有春天?
這一日,天晉皇宮傳出晉皇爲毒王弟子殷天歌毒殺、越王爲護晉皇被害癡傻的消息。次日,朝廷正式昭告天下,晉皇薨,舉國哀傷,太子監國。
二十天後,太子晉望之登基,改年號景宣。令狐薄與何清君受邀觀禮。
何清君看着那盛大繁複的登基大典,望着一臉莊嚴肅穆、不停祭拜的晉望之,那一身的龍袍皇冠掩蓋了他原本溫潤爾雅的氣質,平添了幾分威嚴冷凝。她不由得一陣感慨,側頭悄聲對令狐薄道:“千歲大老爺瞧見這登基大典,有沒有後悔當年將皇位讓給了令狐義,只攝政不繼位?”
令狐薄睨她一眼,勾了一下脣角,低聲道:“若是未遇見你,或許許多年後會後悔。”
何清君心下一動,還未來得及將感動持續一下,他便附在她耳旁,輕聲耳語:“若當了皇帝,寶貝就成了衆多女人手裡的玩物。清君,本王的寶貝只屬於你一個人。”
“哄——”何清君臉上熱氣直竄,這個男人,這個男人……若非瞧在他重傷未愈的份上,若非此刻是晉望之的登基大典,她真想將他的俊臉剝了皮,反正他已經不要臉了!
豈知這個男人根本沒心思看人家登基,反而慵懶地半依半靠在她身上,一隻胳膊還搭在她的肩膀上,百無了賴地嘆口氣道:“清君,你瞧得那麼認真,晉望之有本王好看麼?”
何清君認真點頭:“其實晉望之確實比千歲大老爺更俊美些。”
令狐薄立時黑臉,冷哼一聲:“瞧我毀了他的容後,他還俊美不俊美。”
何清君轉頭看他一眼,“切”了一聲:“千歲大老爺還真是幼稚!”
令狐薄俊臉更黑,“清君信不信本王現在就可以毀了他的容?”
何清君匪夷所思的盯着他,嘆一口氣,她信,她絕對信,這天下沒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只有他想不想做。半晌才低聲道:“好吧,我承認千歲大老爺更俊美更好看些,其實我覺得千歲大老爺是天下第一美人!”
“噗——”周圍觀禮的官員再也繃不住,壓抑地笑出來,然後又驚覺失禮,忙即拼命斂起臉上的笑容,故作正經的板起面孔——擾了登基大典,可是要掉腦袋的。
令狐薄:“……”
冗長的儀式結事,晉望之捧着玉璽登上龍位坐下,淡笑道:“寧王叛亂,南宛攝政王大仁大義,不計前嫌,出兵相助,幫天晉保住了百姓安康,先帝感恩南宛的大義相助,與衆臣商議,決定放棄爭奪吳山作爲答謝。朕今日登基,便在此昭告天下,我天晉絕非知恩不報,言而無信之國。”
說着目光轉向令狐薄,道:“朕在此昭告天下,天晉永不再爭奪吳山,兩國停戰,天晉大軍撤出吳山,退後兩百里。”
令狐薄淡淡一笑,朝晉望之道:“本王感謝皇上的仁義厚德,此一停戰,避免了兩國邊境百姓再受戰亂之苦,本王代表南宛百姓在此謝過皇上。”
晉望之大笑道:“攝政王客氣了,此令本是先帝所下,朕不過是執行先帝遺命而已。”
令狐薄輕笑不語。
衆臣跪下高呼:“吾皇英明,吾皇萬歲!”
晉望之又道:“越王爲護先帝,腦子受損,爲獎越王之功,保越王一脈永世不受損,朕特封越王爲一等親王,由專人侍奉,護其不受族親妃嬪之辱,封其母爲太妃,世代由朝廷供養。”
“吾皇仁德,吾皇萬歲萬萬歲!”衆臣再伏首叩拜。
何清君:“……”勝者王敗者寇,原來就是這麼個理兒,歷史素來由勝者所寫,由着勝者的一張嘴,說白說黑,將個越王弄成癡傻,圈養府中,卻成了仁德……她只覺這朝廷中的勾心鬥角,實在是陰暗驚險,沒有好人和惡人之分,只有勝者與敗者之別。
令狐薄淡淡地道:“皇上順利榮登大統,吳山之爭也順利解決,本王離朝兩個多月,不便再在天晉耽擱下去,明日便要啓程回國,本王就在此與皇上和諸位朝臣別過。”
語畢,也不等晉望之和衆臣反應過來,便拉着何清君離開皇宮。
當夜,晉望之輕裝簡從,悄悄出宮來到驛館。
令狐薄當時正在何清君休息的軟榻上粘乎着……爲什麼會在何清君休息的軟榻上呢,咳咳,他受傷半個多月,沒想到何清君竟真的跟他隔牀而睡,不但每夜讓他吃不到,竟摸都摸不到,他自覺傷勢見好,偏偏她非堅持除非痊癒,否則堅決隔牀。
聽到薛青通報,只能偃旗息鼓,整理衣袍出去正廳,不禁有些惱火。見晉望之進來,瞥他一眼,“你已經如你所願,成了九五之尊,還有什麼事?”
晉望之畢竟後宮之內已有十餘位妃嬪,一瞧之下,便瞧出端倪,以拳掩脣乾咳一聲:“看起來朕來得不是時候啊。”
何清君聞言俏臉跟着一紅,忍不住就想以頭撞桌子,她又覺得無顏見人了。
令狐薄鳳目泛着冷意,面上依舊是應酬的笑容:“皇上趁夜至此,不是來說廢話的吧?”
對他的不敬,晉望之也不放在心上,溫潤的笑着:“攝政王明日便要回國,朕提前來送送,不行嗎?”
令狐薄冷笑一聲:“晉望之,你我之間,不需客套,你也不是來送本王的,你來有兩個原因,一是來窺探我的王妃的。”
何清君:“……”千歲大老爺,你不是說你的王妃毀不毀容沒有區別嗎?除了你真的沒人願意……呃,“窺探”!
晉望之:“……”爲何非要用“窺探”二字?
“二是,不放心你的皇位,怕本王泄露你皇位後的隱情。現下本王就跟你直言,我的王妃永遠是本王的,何清君,你配不上,窺探也無用。你們天晉國誰當皇帝,從現在起與本王無關,莫說是你天晉,就算是我南宛,在我歸政後,也是如此。本王已經拿到了想要的,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你今夜來,是多此一舉。”令狐薄毫不客氣地道。
晉望之面色略顯尷尬,溫潤的眸子凝向何清君,只見她似乎一副很淡定的樣子,不禁一笑道:“攝政王這般說,朕倒不便說什麼了。不過攝政王竟說朕配不上何清君,朕卻有些不服氣。”
令狐薄手指輕彈着桌子,不語,事實上,他一直在壓制想一掌將他拍出去的衝動。
晉望之對何清君溫笑:“朕順利登基,清君功不可沒,朕對你素來欣賞,他日,若令狐薄負了你,清君可再和離一次,朕的大門會一直爲你敝開着,雖不能給你皇后之位,貴妃之位總是可以的。”
何清君偷偷瞧一眼令狐薄,暗暗抹汗,晉望之是怕她死得不夠快吧?好吧,她知道她跟他有殺父之仇,但是要報仇,放馬過來就是,刀劍相見,她絕不皺眉,這種害人的方法,她非被令狐薄收拾得渣渣不剩不可,呃……這叫兵不血刃?
令狐薄手指停下動作,反而握緊,指節泛白。轉向何清君,見她一臉悲憤,明顯不在狀態,手指不由自主的鬆開,有時他不得不感激她的粗神經,他看得出晉望之是在向她承諾,而非隨便玩笑,只有她那個傻子纔會一臉悲憤的想到晉望之是在藉機害她。她以爲晉望之對晉霄駿有幾分父子親情?
晉望之也瞧也何清君對他誤會了,只得輕嘆一聲,鄭重道:“清君,你一定記住朕的話,君無戲言。”
語畢,起身,向令狐薄拱了下手,轉身離開。
何清君趕緊往旁邊一跳,對令狐薄豎指保證:“我向王母娘娘發誓,我和晉望之沒有任何曖昧,我絕不喜歡他,他也絕不喜歡我。我跟他有殺父之仇,他這是陷害我來着!”
令狐薄不語,鳳目緊緊凝視着她,那眸光赤裸裸的,彷彿火焰包裹在她周圍,頃刻間,便將她的衣服燒光,把她烤糊般。
何清君下意識的抱緊雙臂,往後縮着,“令、令狐薄,真、真的……”
令狐薄冷嗤一聲,一步步的進逼,“陷害你?清君,本王說你是小妖精,你尚不承認。本王不會給你任何機會想三想四。”說着大步跨前,長臂一探,將她捉入懷中,雙手一抄抱起她,大踏步走進內室……
“千歲大老爺,咱們說好了要隔牀一個月的……”何清君慌亂叫着。
令狐薄幾不可聞地輕哼一聲,直接將她壓入牀內,利落剝衣……何清君眼見這頓修理是逃不掉了,又怕他激動之下傷口崩裂,猛地起身將他推倒,“我來!”在令狐薄的驚喜中,跨坐在他腰間……
事後何清君總結,要用身體取悅於一個男人,簡直就是玩火自焚。昨夜在她一鼓作氣將親親夫君推倒後,將他這樣那樣……她累極倒下,他卻精神百倍,越戰越勇,彷彿要將禁慾這半個多月一夜補回來似的,最重要的是,他背上的傷,竟然根本無事!
何清君淚奔了,這個男人一定不是人!身份尊貴,那是會投胎,武功高深莫測,那是天賦好,相貌英俊,那是他爹孃會遺傳,睿智奸詐,那是他腦袋上比旁人多生了幾個竅……可是爲什麼受個傷,身體的癒合能力也比常人好?!就因爲他是攝政王嗎?
取悅自家夫君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次日日上三杆,她還趴在牀上呼呼大睡。若是平時,大睡便大睡了,可是今日是南宛使團回國的日子,大臣侍衛們天未亮便起來收拾,整裝待發。
驛館的院裡站了一溜大臣,個個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攝政王和王妃的房間,盼望着那房門趕緊打開。
可是左等右等,上盼下盼,兩個時辰過去了,那房門仍舊緊閉。那些養尊處優的大臣們,站得吃不消了,開始在院裡走走停停。而慎空和尚早已等不及,騎馬先行了。
最要命的是,晉望之帶着衆臣也到了驛館外面,等着給南宛使團送行,等了良久未見動靜。晉望之便下了轎輦,走進驛館,看見一院子的大臣侍衛在原地打轉,頓時瞭然,心下暗笑不已,一撩袍角坐在院內石凳上,對所有大臣笑道:“不要急,慢慢等。”
南宛那六名大臣,那個汗顏啊,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攝政王與王妃是怎麼回事,這攝政王也是,明明重傷未愈,卻不知節制,他們這些當臣子的等是應該的……咳咳,現在天晉新皇帶着天晉朝臣也陪着眼巴巴地等,實在讓他們這班老臣無顏以對啊。
楊爵爺開始攛掇薛青去敲門,薛青低眉垂目,不聲不語,只當未聽見——笑話,拿他當槍頭使,是嫌他活得不耐煩了嗎?
其是已是四月,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春風拂面,陽光明媚暖煦,曬得衆人懶洋洋的,昏昏欲睡。
忽聽衆人矚目的房間內傳出聲音:“薛青。”
薛青立即帶着梅草一起,分別端一盆溫水進去伺候自家主子洗梳。房間外衆目睽睽,房間內不疾不徐的洗漱,然後慢悠悠地用着早膳。
晉望之終於坐不住,起身上樓,推門進去,只見令狐薄正在爲何清君添粥,不由得一驚,問道:“攝政王竟爲王妃添粥?”
令狐薄眼皮擡了一下,淡淡地道:“大驚小怪。”
晉望之嘴角一抽,他大驚小怪了麼?當今四國,他還從未聽說,哪位王爺爲妻妾添粥佈菜的?可是眼前這位威震四國的攝政王,竟然做得那般順手自然,彷彿合該如此。或許真的是他孤陋寡聞了吧,他自忖,就算他再愛一個女子,也做不到如此。
令狐薄將晉望之徹底無視掉,與何清君淡定的吃着早膳。
晉望之不以爲忤,溫笑着:“朕記得清君在太子府時,朕邀她共用早膳,她卻斷然拒絕,是南宛人將共用早膳之人看得太重,還是何清君將共用早膳之人看得太重?”
令狐薄一怔,望向何清君,鳳目盡是喜悅,問道:“清君,可有此事?”
何清君放下碗筷,以絹帕拭嘴,然後笑着道:“是有這麼回事,我不是答應過你,除了你,再不與其他男人共用早膳麼?”
令狐薄脣畔情不自禁綻出那風華絕代、迷惑衆生的笑容,“不錯,除了本王,絕不能與其他男人共用早膳。”許是心情大好,對晉望之也客氣有禮起來:“讓皇上久等了。”
晉望之嘴角一抽,真想說,令狐薄,你都無禮這麼久了,現在客氣實在是不需要了。
何清君無視晉望之的目光,淡定地被令狐薄牽着走出房間……面對着院內無數雙眼睛,她真的想仍然裝得淡定坦然,若無其事,可是終究因爲臉皮這門學問的修爲造詣尚淺,於是她頃刻間耷拉下腦袋、雙腮紅得幾欲滴下血來,手足更是無措,若非令狐薄緊緊牽着她的手,她相信她必定連路都不會走了。
兩國大臣面前,令狐薄與晉望之都在裝模作樣的客氣着,互致冠冕堂皇的吉利話。然後,天晉衆臣一齊行禮:“臣等恭送攝政王和王妃。”
何清君先上了馬車,令狐薄剛坐上馬車,突然一騎快騎急奔而來,向令狐薄呈上一封信。
令狐薄展開瀏覽一遍,不由得一笑,對晉望之道:“大燕皇帝四日前駕崩,徐氏三皇子將在一個月內繼位,老皇帝都湊到一起駕崩,當真世事無常啊,這大魏的老皇帝也快不行了吧?哈哈哈,晉望之,人無近憂必有遠慮,你須小心了,莫讓自己的子孫算計了去。”
語畢,便上了馬車,一聲令下,衆臣紛紛上車出發。
車隊緩緩行着,出了天晉京城,何清君才問道:“千歲大老爺,信裡只有徐氏大燕的消息嗎?”
令狐薄從懷裡取出那封信,遞給她,“你自己看。”
何清君打開信看了看,不由得一驚,“千歲大老爺,魏皇不但被救活,竟還要妄想霸佔吳山?”信上說魏皇竟調了八萬大軍趕往吳山,他這手伸得也太長了吧?
令狐薄淡淡一笑,道:“魏皇的野心當屬四國之最,這吳山處在南宛與天晉的邊境上,離大魏尚遠,他卻是最早將手伸到吳山之人,如今吳山歸了南宛,他豈能甘心?”
何清君頓時想起何家滅家慘劇,不禁長嘆一聲,“魏皇不死,吳山既使歸了南宛,也不得安寧。”
“清君不用急,本王說過會殺魏皇幫你報仇,自然不會讓他逍遙太久。本王一直忘記告訴你,賜婚之後,本王便派了慎空去大魏,幫助暗探救藥王老人。慎空來天晉找本王,一是來告訴本王已救出藥王老人,二來也是因爲在路上得到你被劫的消息,趕來天晉幫忙救你。”
何清君一陣驚喜,藥王老人救回來了,那就是說師孃臉上的毒有救了!忽地反應過來,她在跟他說殺魏皇之事,他突然提起藥王老人,自然不是爲師孃的解藥……她擡起那雙清亮的杏目,“千歲大老爺是不是還想毒死魏皇?”
令狐薄點頭:“對付這種毒辣之人,這個法子最簡單最直接了當。下次沒了藥王老人,本王倒要瞧瞧誰能救他。”微微一頓又道:“本王也是想趁此引出那個想救魏皇的人。”
何清君“哦”了一聲,瞧向他,感嘆不已,千歲大老爺果然是千歲大老爺,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計謀,都九轉十八彎,讓它變成一個諸多用處的陷井。
“千歲大老爺,你說五王爺是不是就是那想救魏皇的人?他畢竟與魏皇是甥舅關係。”
令狐薄摸摸下巴,“嗯”地答應:“清君猜得不錯,若真是如此,本王才更覺得奇怪,五哥與魏皇應該只見過兩次面,這兩次都是在他孩童時期,事隔二十年,按說他該早忘記了這位舅舅,何況,五哥便是對親兄弟,感情都極爲淡薄,實在沒道理對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舅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何清君連連點頭,令狐薄說得不錯,若想救魏皇之人是五王爺,確實有些詭異,若是不是五王爺,那麼又是誰呢?那人既一心想讓魏皇活命,又知道此毒唯有南宛的藥王老人能解,同樣不尋常……
卻聽令狐薄輕喝:“停車。薛青!”
薛青忙到車旁聽命。
“速給柳清飛傳令,命他派十萬大軍增援吳山,其餘八萬人馬帶至京城安洛候命。”令狐薄低聲吩咐着。
薛青輕答:“屬下遵命。”
馬車復又跑起來,何清君問道:“千歲大老爺調兵至京城安洛是在防誰?五王爺麼?”
令狐薄哼了一聲:“五哥行事詭異,又與魏皇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不得不防。”
“嗯,千歲大老爺尚未痊癒,不宜勞累,不如躺下休息一會。”
令狐薄勾了下脣角,“過來,坐到本王身旁來。”
何清君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終於敗下陣來,乖乖坐到他身旁。令狐薄低笑一聲,順勢躺在她大腿上,像只慵懶的無骨肉蟲般粘附在她身上,令她一路除了無語便是無語,只能安慰自己,幸好他一路上雖然不停動手動腳,總算剋制,沒當真在車廂內要了自己。
咳咳,雖然沒在車廂內要她,可是每到了夜裡安營紮寨時,總逃不了被吃的命運……好在他一路上還算節制,不再那般不知魘足的要她,偶爾要她,也與她燕好一次,便會將她擁在懷裡安然入睡,大多時候,他夜裡都會忍着眼裡赤裸裸的渴望,只是輕輕摟着她入眠。
其實何清君知道,他並非心甘情願節制,而是這種情況下的燕好並不盡興,兩人不敢動出任何聲音,都隱忍得極爲辛苦……她記得第一夜時,她怕極帳外的大臣侍衛聽見,咬緊了嘴脣不敢發出聲響,結果是很嚴重的,那夜,她嘴脣咬破,令狐薄的背被她抓出一道道血痕,甚至一不小心按痛了他的傷口,痛得他悶哼一聲,抽氣連連,額上甚至滲出了冷汗。
事後,他心痛的望着她咬破的櫻脣,不時摸着背上的抓傷偷笑,但也因此一路克制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