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冀陽帶着小小飛掠入莊,在馬車邊站定,立刻,小小覺得氣血翻滾,胃堵的難受,抓着秋冀陽的衣襟,呼息之間皆是他好聞的氣息,軟軟的靠在他懷裡,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
秋老爺他們已在莊內下了馬車,正要往內院裡走。
“六弟妹這是怎麼了?”大太太驚訝的上前關心,三太太也走過來,二姑奶奶正舉步要走過來,見小女兒正眨巴着眼睛,一臉好奇的跟在身邊,回頭吩咐大女兒。
“文沁,你帶她們幾個先進去吧”
文沁點頭領着弟弟妹妹們先行進內院,大太太纔想交代女兒跟進去,三房的昱貞走過來,拉起昱婉的手。“大伯母,我先帶昱婉進去了。”
大太太謝了她,看着女兒跟着大堂姐一步一回頭的走了,昱宏和昱傑拉着四房的三個堂弟一起跑着進內院,四房最小的兒子昱榮邊跑還邊嚷着哥哥們等他。
“一時不適。”小小抓着秋冀陽的衣襟,悶聲的回答大太太的問話。
秋冀陽看一眼在二門前的人,詹總管不在這兒,他想了下:“爹,兒子有事要說。”
以爲秋冀陽要說福安商業協會或是秋家護衛的事,秋老爺點頭領先走向榮壽堂。
在榮壽堂正房坐定,小丫鬟們在管事嬤嬤的指示下,爲每位主子送上茶水及茶點。
秋冀陽見差不多了,屏退所有侍候的人,上前與父親、兄長及嫂子們說了山莊裡發生什麼事,話才說了一半,二少爺便揚聲朝秋老爺拱手告退,秋老爺來不及說什麼,他人影已然出了正堂。
“這兩個丫鬟真當我秋家沒人了嗎?”大太太咬牙切齒,聲音從齒縫裡迸出來。
三太太驚慌失措的站起身來,連打翻了茶水也不知,由着茶水浸溼她的長裙。“立芳,立芳她沒事吧”
“二少奶奶沒事。”章嬤嬤站在一角,出聲應道。“已經請了大夫前來安胎,說了二少奶奶只需靜養即可。”
“你是……”大太太看着眼前的婦人,清秀的面容,齊整的髮髻上簡單插枝單顆南珠簪子,青色比甲下穿着白色交領襦衫裙,態度端莊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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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是六夫人的陪房嬤嬤。夫人出門前便已吩咐老奴注意着,是老奴的錯,沒把事情辦好。”章嬤嬤曲膝一禮,小小忙上前。
“這不是嬤嬤的錯,誰曉得那兩個丫鬟被禁足了還能作怪。”小小護着章嬤嬤,章嬤嬤笑着拉住小小的手。
“夫人,這全是老奴的錯。”
“章嬤嬤言重了。”秋冀陽面色凝重。“詹總管也有不是,內院管事也有責任,我會一併處置他們,倒是大侄媳的兩個丫鬟……”
“不用多說,明天一早打發人找人伢子進府,直接發賣了。”秋老爺一聲令下,大家只得噤聲。
秋老爺不耐煩多說什麼,直接領着兒子媳婦往二少奶奶的住房去探望,知道二少奶奶喝了藥睡下了,擺擺手示意她們別吵擾了她,打發了大爺一家子回房去處置失職的人,二姑奶奶機靈的拉着丈夫告退,三爺與四爺還要跟着秋老爺,也被他不耐煩的打發走。
秋老爺只留下秋冀陽和小小這對小夫妻,兩個人一左一右的侍候着他走回榮壽堂。
身後侍候的人知機的退離老遠。
“老六,你實話跟我說,那拉扯着大房兩個丫鬟的使壞的丫鬟,跟你究竟……”
“爹,那丫鬟倚仗的不是兒子,她倚仗的是她的親戚,她親戚就是山莊的詹總管。”
秋老爺點頭。“說起來,我們這回出來得太久了,也該回去了。”
“是。”
“你們小兩口成了親,還沒給你母親正正式式的敬個茶,於禮說不過去。”
“兒子知道。”秋冀陽聲音清冷沒有起伏,秋老爺重重嘆了口氣。
“我看你們兩就跟我們一道回秋家莊一趟,好好的給你母親敬個茶。”
“是。”秋冀陽依然是沒有任何情緒反應,秋老爺轉頭問媳婦。
“小小,你說呢?”
小小原本低着頭跟在秋老爺身後,見他發問,她甜甜一笑道:“阿孃說嫁夫從夫,夫君怎麼說,媳婦便怎麼做。”
秋老爺聽到那句嫁夫從夫,心神一時有些恍惚,許多年前,妻子也曾對他笑道嫁夫從夫,可是這些年過去,那個信誓旦旦要從夫的女子,己然與他漸行漸遠,遠得令他有些記不清她原來的樣貌。
隔日,繼任的總管由龍從文親自挑上來,他從福安商業協會黎滄分會裡,挑了一個管事過來,而詹總管分派到萍州去管田莊。
小小是當家主母,處置總管是秋冀陽的事,可丫鬟們受杖責,就歸她管了。
大太太與二姑奶奶怕她年幼沒經歷過這些,陪着她去處置三個丫鬟。
責罰一事全在榮養堂裡執行,由鄭嬤嬤手下的嬤嬤們動手,那一日,所有沒有當差的丫鬟們全到了榮養堂的後院,就見後院的空地上,擺了三架執刑木椅,三個犯了事的丫鬟分別被綁在上頭,旁邊的亭子裡安坐着大太太、二姑奶奶及六夫人。
木杖重重的擊打在皮肉上的悶響聲,猶如悶雷般擊打着在場的丫鬟們的心裡,大太太及二姑奶奶雖有不忍,可想到她們三個竟然設計讓二少奶奶摔倒,那要傷害的不只是二少奶奶還有秋家的子嗣,她們就冷下心來。
可饒是如此,她們端着茶盞的手,隨着杖擊聲落下,輕輕的顫抖着。
小小皺着眉頭,她耳力好,縱使三個丫鬟被堵了嘴,仍然聽到她們三個微不可聞的哭求聲,她雖常見郎清雙整人,可卻不曾見識過這般血腥懲戒的場面。
胸口悶悶的,彷如壓着大石,讓她喘不過氣來,昨日氣血翻涌的情況再度發生,這次不是乾嘔,而是眼前一黑,整個人暈過去。
看到小小暈了過去,榮養堂後院一團亂,章嬤嬤冷靜的喚了人請大夫,另外命執刑的繼續打。
大太太不解的看着章嬤嬤。
“老爺本是發話要將丫鬟發賣的,可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鬟,身契不在我們手上,要發賣只得等大少奶奶來做,至於紫蘿,她老子娘早爲她訂了親事,領了罰後,送回去便罷,可是這丫鬟們全沒有被髮賣,杖責卻不能少,否則怎麼跟老爺交代?”
大太太點頭,示意她們繼續,安梅讓人去通知請大夫的同時,也讓人去通知秋冀陽。
少棋和少琴領杖責後,被送回知寶齋的後罩房裡,而紫蘿被送回知書齋的退步。
兩個被大太太派來照顧侍候病中的大少奶奶的丫鬟,坐在廂房門前,邊做針線活邊閒聊着。
“大少奶奶那兩個陪嫁丫鬟,犯了那麼大的事,就只是打一頓了事?本來不是說讓人伢子領走的嗎?”
另一個丫鬟聳個肩,低着頭在繡籃裡翻找着繡線。“沒她們的身契怎麼發賣,說起來她們兩個夠笨的,竟然相信那個叫紫蘿的丫鬟,也不想想看,人家可是山莊總管的親戚,瞧,犯了那麼大的事,只是領了頓打,也沒發賣,讓她家人領回去而已。”
“不過詹總管也被處置了。”
“說起來,六夫人的陪房嬤嬤最倒黴,她早就發話讓人送紫蘿出莊,偏偏詹總管硬是讓她多留幾天,結果要被罰半年例錢。”
“當然要多留幾天,留到六爺回來啊她好設法爬上六爺牀,就不用嫁給老頭子當繼室。”尖酸刻薄的嗓子突然加了進來。
“咦?葉家嫂子,你來了,快坐下來,跟我們說個清楚,我們在院子裡,什麼消息都只知一半的。”
“是啊少棋那兩個怎麼會和六爺管書房的丫鬟勾串起來,害得二少奶奶摔了那一跤?她們可是被禁足的。”
“嘖還不是貪心嘛你們兩個原是跟在大太太身邊侍候的,當然不曉得,那個紫蘿啊早就通過院子裡的婆子媳婦子,跟大家打好了關係,就盼着她日後爬上六爺的牀,有人慫恿着主子們替她說話,好幫着她被六爺收房。”
“那葉家嫂子也收過她送的東西?”兩個丫鬟不由異口同聲問道。
“那是自然,不過我收得沒少棋她們兩多。”
躺在牀上的大少奶奶半夢半醒之間,聽得迷糊,不知道周遭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全身虛軟,她很明白自己沒病,可是少棋和少琴兩人卻是天天壓着她,灌藥給她喝,喝了幾天藥,心情不似一直以來的煩燥,只是夜裡總是被一個又一個惡夢驚擾,使她夜不成眠,白日裡就昏沉入睡,總是要少棋她們一直坐在牀畔相伴。
只是她從不曾這樣全身虛軟,筋骨僵硬,好像睡了很多天連眼皮子都沉重的睜不開,不過耳朵卻能很清楚的聽到房門口那三個人的聲音,她聽得出來,那兩個年輕些,一直在門邊閒聊的丫鬟,是婆母身邊的兩個丫鬟,至於那尖刻的女子,則是婆母陪房嬤嬤的媳婦。
少棋和少琴呢?她有些慌亂,張開口想喚人,卻發現嘴脣乾澀得張不開來,喉頭火燙燒灼令她很不舒服。
“難不成六爺與她有私,不然她怎麼知道她會被收房?”
“哈六爺那性子怎麼可能跟她有私?若是能跟她有私,六爺豈會擱着老太太硬要塞給他的顏姑娘不理,卻與這麼一個書房丫鬟有私?”
“不然葉嫂子你說,她怎麼敢啊收買着大家,還慫恿了少棋她們害了二少奶奶?”一個丫鬟大聲質疑道。
“不是說了嗎?詹總管是她親戚呢她能在書房裡侍候,全是靠詹總管安排的,你想想,詹總管管着外院,手裡頭來來去去的銀兩,豈是少的?
“難不成還貪墨了?”
“詹總管已經被調到萍州去管田莊了。”葉家嫂子冷哼一聲。
“那她是怎麼能說動少棋她們兩個?”
“嘖,還不簡單啊你們想想看,她們兩個可是吳家準備給咱們大少的通房,可是大少奶奶進門三年,從不曾安排她們侍候大少爺,現如今,大少奶奶被禁足關押起來,損失最慘重的不是大少奶奶,而是她們兩。”
“爲什麼?”不懂啊?
葉家嫂子跺跺腳道:“你們這兩個真是蠢的啊大少奶奶再怎麼樣,都是大少爺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她們兩個呢?年齡到了就要放出去吧你們想一想,如果大少奶奶是個明理懂事的,早早就爲丫鬟們安排侍寢了吧?就算她不想要她們兩個當通房,不也早該替人安排婚事了?可大少奶奶什麼都沒有做。
再說,大爺說大少奶奶惹得這事,往大了想,整個秋家都會有事情,大少奶奶不被關上一、兩年說不過去?等到大少奶奶放出來,大少爺身邊只怕姨娘有了、,通房也有了,就連孩子都可能有了,她們兩個還有侍寢的機會嗎?”
這時兩個丫鬟才後知後覺得想起來,大爺下令將大少奶奶關起來,也包含了她的陪嫁丫鬟。
啪地一聲,大少奶奶聽得出來有人在擊掌。
“原來如此啊我就說,爲何她們明知大少奶奶沒懷孩子,卻要渾說,想的就是哄着大少爺回大少奶奶房裡來吧”
躺在牀上的大少奶奶氣急的淚流滿面,她不知道原來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在侍候她的同時,也想着搶她相公,她們騙人就罷了,竟還把她扯下水她何時懷孩子了,她們拿這個騙人,還以爲能哄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