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大人,歐陽夫人……”
難怪這裡透着熟悉,因爲這裡不就是十幾年前的歐陽府嗎?只是當年的歐陽府在帝都而不是在山上,再加上時過境遷,誰又會想到哪裡。如今再見,熟悉的人,熟悉的景,卻已經是陰陽陌路。
“歐陽兄,難道這樣還不夠嗎?當年是我們貪生怕死沒有替你鳴冤,可是在場之人完全按照你的遺志來做事,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官,就算有錯他們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如果還是覺得冤屈就來找我報仇吧,當初是我不好,是我沒有完成你的使命,最後還屈服在仇人的腳下。”劉齡含淚說着。愧疚之情溢於言表,只是如果再給他選擇一次他也會這麼做。
罷官、彈劾,這股官員風暴看似無理,其實卻緊緊圍繞着當年的中立派。行爲不檢的,或是被塵世所染之人,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而這些剩下之人只是些難以挑出毛病的務實之人。
“歐陽大人我們有愧於你。”其餘人等或是出於害怕,或是出於愧疚,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只是那個被他們敬畏着的年輕男子沒有說話,反而他們口中的“歐陽夫人”開了口,聲音幽冷,不像是人間的生靈。
“你倒是偉大,當初怎麼沒有見你這般大義凜然!你們是迫於無奈,那麼我們就活該倒黴。沒有完成使命?呵呵,劉齡你倒是會推脫責任。今日你既然來到了這裡前,難道你以爲你還能全身而退?我爲什麼偏偏要爲難你,你難道不知道原因嗎?”
因爲面貌與蘇伊相似,而且又與“歐陽慕羽”出現在這樣的場合,瑾瑜被人下意識的當成了當年的蘇伊,而她滿頭的白髮更是平添了幾分恐怖色彩。
“這是怎麼回事,歐陽夫人說的是什麼意思?”馬大人看着劉齡疑惑地問道。
罷官之事盛傳是神仙顯靈爲名除害,但是身在其中的他們卻知道其中原委。雖然他們近日來飽受噩夢與舊事的折磨,但是他們更慶幸自己不忘初心,在爲官期間沒有做出什麼壞事,否則他們就跟那些流放、殺頭的同僚一般自食惡果了。
只是,劉齡的品行在他們之間是首屈一指的,爲官更是清廉,按理說不應該被針對纔是。如今聽瑾瑜的言語,彷彿中他聽出了許多不平常。
“那晚大家走後,歐陽兄將我們三人留下。”劉齡嘆了一口氣,往事浮上心頭,“經過一番商量,最後還是選擇聽取歐陽兄的建議——輔佐齊王繼位,而我便是歐陽兄選出來出面去跟齊王談和之人。當時的齊王有所顧慮,需要歐陽兄拿出誠意,只是還沒有等歐陽兄有所動作,歐陽家的滅門慘案就發生了。之後又是清王從歐陽家搜出與孤月私通的罪證,我們因爲被株連相繼下獄。最後迫於無奈,爲了家人,也爲了朝局,最後纔在歐陽兄私通敵國的悔過書上簽字畫押。”
“是這樣嗎?”瑾瑜冰冷一笑,看的衆人不寒而慄,“劉齡,你還想隱瞞到什麼時候?”
“我所知道的就這麼多了,這一點司馬勝與吳安正都可以作證。”劉齡不明所以,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他完全沒有恐懼,反而是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看來不給你一些苦頭你是不會說實話了。”話音剛落,一根纖細的長針反射着白光,眨眼間就出現在劉齡的喉嚨上。
頓時一陣綿長不絕的刺痛感傳來,將劉齡僅剩的一口氣消磨了大半。就在劉齡以爲自己快要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又是一根銀針紮在了他的頭顱上。頓時,又是一陣清明。
“這樣你總該能清楚的記起來吧。”
“齊王的所說的誠意就是將三小姐許配給他,當我將原話轉述給歐陽兄的時候,他並沒有答應。”劉齡回到道。
“你撒謊!”瑾瑜突然激動起來,“司馬勝已經承認了,我們當年已經答應了此事,並且讓人去跟先皇傳話了,可是依舊落得如此下場!如果不是你這個傳話之人從中作梗,歐陽家也不會家破人亡、身敗名裂!”
“當年傳話的人並不是我,而且歐陽兄也沒有告訴我他的選擇。我一直以爲是歐陽兄愛女心切,才拒絕的。”劉齡很是意外,一口否認。他當時只是負責帶話,而歐陽慕羽心事重重的沒有理他。
所以他並不知道歐陽慕羽當初的選擇,還一直以爲齊王是因爲連續被人拒絕兩次纔會對歐陽家見死不救的。
“不是你?當真是死鴨子嘴硬!司馬勝已經招了不是他,而且最先給離夜染帶話的是你,你莫非還想否認?”瑾瑜盯着劉齡。
“真的不是我,我也沒有必要騙你!我劉齡就算是再卑劣也不會做出這種背叛恩人之事,而且我也是將死之人,更沒有必要騙你。”劉齡言辭懇切地說道。愧疚他有,但是卻不是因爲這個原因。
“既然不承認,那我就只能用我的辦法了。”
瑾瑜鬼魅地出現在劉齡身前,手上的銀針快速地插入對方頭部的幾大要穴之中,隨後她的袖口一動,一陣馨香從裡面飄出,劉齡的眼中頓時就變的呆滯,腦袋中一片空白。等他再次清醒的時候,只見前方白髮人露出錯愕的表情。
許久之後,瑾瑜收回驚愕,隨即大手一揮,其餘人等紛紛倒地,只餘下不明所以的劉齡一人。
“不知道你是歐陽家的哪位小姐?”劉齡輕聲問道。世間哪有鬼神之事,這裝神弄鬼之人他早就猜到了身份。
只是,瑾瑜不會回答他的問題,反而一臉嚴肅地看向他,道:“聯姻之事如果不是你傳的話,那又會是何人?你覺得司馬勝與吳安正兩人誰的概率更大一點?”
“當年在年宴上,先皇就有過幫齊王拉攏歐陽兄之心,意欲將三小姐許配給齊王爲妃。只是歐陽兄以三小姐還年幼拒絕了,這件事我跟吳安正都知道。拒絕天子指婚,這種有失皇家顏面的事情當然不能聲張,按理說歐陽兄應該會派我們兩人之間的其中一人,不是我那就應該是吳安正了。而且年宴後,吳安正就一直勸歐陽兄考慮先皇聯姻的建議。”劉齡想了想答道。派一個知情人去,是歐陽慕羽故意放低了姿態,是在向先皇表明決心。
“既然我爹已經妥協了,離夜染爲何會見死不救?”歐陽慕羽的皮囊下發出女子氣憤的聲音,隨即尹薇很不爽地扯下了□□,義憤填膺地說道。
“我之前一直以爲是歐陽兄拂了天家顏面,現在看來遠沒有那麼簡單,歐陽兄位極人臣,先皇與齊王應該都忌憚了他的影響力,纔會想除之後快。而事後又怕有人藉此挑事,乾脆安了一個通敵賣國之罪,之後又逼迫我們在證詞上簽字,堵住了我們伸冤的最後通道。”
至於當今皇上,作爲做大的受益者怎麼可能事先不知情。原本還以爲皇上的冷眼旁觀只是因爲歐陽慕羽的再三拒絕讓他顏面無光,如今才知道對方不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說得好聽叫順水推舟,說得難聽那就叫趁火打劫。
晝夜交替,黎明的曙光再次降臨大地。中立派還剩下的幾名大臣就像做了一場夢一般,第二日又全部在自己的房中醒來,與當晚睡去前別無異樣,衆人下意識地以爲是做了一場噩夢。
夢境真實可觸,夢中有故人有往事,一切都那麼真實。心中不安的他們去拜訪了昨日夢中之人,當得到一樣的答覆後,更是嚇得不輕。只是那個詭異的歐陽府卻沒有人能夠找到,夢中的場景又是如此的荒謬。
塵封多年的往事被勾起,愧疚之外更是莫名的驚恐。如果說這些大臣是在爲未知的往事擔憂,那麼劉家擔心的事情便已經變成了現實。重病在牀的劉齡一夜之間人間蒸發,劉家僅存的幾人將府上全部找遍之後也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更何況以劉齡當時的情況連起身都難,怎麼可能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不聲不響的離開。
“倩兒,你與城陽郡主的關係不錯,你看能不能請她幫忙找一下你爹。爲孃的心中總覺得不安,你爹他身體都那樣了,怎麼還經得起折騰。”劉夫人一臉擔憂,劉家的變故已經讓她焦頭爛額了,如今主心骨又莫名失蹤,她真的有點不知所措了。
劉齡的失蹤,劉倩潯心中多少有些猜測,再加上劉齡之前的囑咐,她知道對方應該如願以償了。只是想到父親孱弱的身體,看見母親憔悴的眼神,爲人子女她的心中何嘗又不擔心。沉吟許久之後,劉倩潯點點頭。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偉大。
見女兒點頭,劉夫人趕忙催促劉倩潯出門。半個時辰後,當劉倩潯出現在堯府的時候,說明來意之後,城陽郡主卻沒有想象中的立即點頭,而是慎重地看向了劉倩潯。
“令尊突然失蹤,我知道妹妹很擔心。但是如果漫無目的地去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與其浪費時間與精力,妹妹還不如想想令尊可能去了哪裡,或是有什麼人有動機將他劫走。我們也好順藤摸瓜,纔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他找到。”
“如果說最可能之人,那就是我祖母壽宴上控制我的幕後主使。”劉倩潯答道。除了歐陽家的人之外,她想不到有誰對病入膏肓的劉齡感興趣。
“刑部的人也在調查此事,據說至今一無所獲。不知道妹妹這邊可有什麼發現?”城陽郡主思忖片刻,然後期待地看向了劉倩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