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愛屋及烏

他惱火,那個小孩比他還惱火,說道:“敲你腦袋怎麼啦,敲你腦袋都是輕的,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因爲你我算倒了八輩子血黴,你竟然讓我老人家入土爲安,真是該死,該死的很。”

林天樂被他說的一頭霧水,問道:“我什麼時候讓你入土爲安了?”

小孩氣呼呼的道:“就是剛纔,你把我埋進土裡,嗨,直接告訴你吧,我就是那把青龍劍的劍靈,你被困在洞中之時把青龍劍枕在頭下喚醒了我,既然你是青龍劍的主人,我就傳授了你一套劍法和御劍術,誰知道你小子不爭氣,寶劍還沒派上什麼用場,你轉身就把我埋進土裡了,氣死我了,真是要活活氣死我老人家。”

說話之間,他又嘣嘣地在林天樂腦袋上敲了幾下。

林天樂疼的腦瓜子嗡嗡的,連連告饒道:“好了好了,別敲了,我看你不是什麼劍靈,你是打鼓的出身纔對,動不動就敲人腦袋,別敲了,別敲了,我這就把你挖出來,一直帶在身邊……”

小孩撇了撇嘴道:“哼!這還差不多,以後再敢這樣,看我老人家不把你的腦袋敲漏。”

說完他擡起手,又要去敲林天樂的腦袋。

林天樂本能的用手去擋,這一下沒挨着,再一看他人已經不見,夜色深沉,月亮也亮了許多,方纔一切原來只是南柯一夢。

看來是自己太累了,纔會胡亂做夢,還是好好再睡一覺吧,也不知道現在爹爹在哪裡,古姐姐好不好……胡思亂想中,他又進入了夢鄉。

這次剛睡着,他的腦袋又被人敲了一下,還是那個小孩,在衝他發火。

“你小子言而無信啊!剛纔說把我老人家挖出來,轉眼就忘,只顧自己在這裡睡大覺,也不管我老人家的事了。”

說完,他又在林天樂腦袋上敲了幾下。

林天樂最怕的就是腦瓜子疼,又連連求饒道:“好啦好啦!別敲啦,我這就去挖,這就去挖……”

林天樂睜開了眼,四周看了看,一個人影也沒有,看來剛纔不是做夢,他真的是劍靈,這樣總被人敲腦袋誰受得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一把劍纏着,或者說是劍靈纏着,而且纏着不放。

算了,還是乖乖地把青龍劍挖出來吧,免得皮肉受苦,他又把青龍劍挖了出來,這麼一來一去,不知不覺折騰了半夜。

林天樂把青龍劍抱在懷裡,又靠在石頭上沉沉睡去,這次劍靈不再來敲他的腦袋了,睡夢中他感覺到身體在不斷下墜,仔細一看自己竟然到了鬼域。

“難道我死了嗎?”

活的好好的,沒有人願意去死的,林天樂心中不免有些發慌,忽然他看到了古紫鬼,許久不見,古紫鬼憔悴了許多,此刻正被關在一間囚室之中。

見到林天樂,顯然她也感到很意外,抓住囚室的鐵門道:“天樂,是你嗎?天樂,快救我出去……”

林天樂抽出青龍寶劍,想要砍斷鐵柵欄,金眼鬼王突然出現在古紫鬼身後,獰笑道:“哈哈,你還想出去?我的兒子生前不能得到你,現在我要送你下去陪他!”

囚室後面就是一個深淵,金眼鬼王說完,就把古紫鬼推了下去。

“天樂……”

“古姐姐……”

林天樂砍斷鐵柵欄進了囚室,想抓住古紫鬼的手,終是晚了一步,沒有半點猶豫,他也跟着跳了下去,可是卻總是差那麼一點,總也抓不住古紫鬼的手。

“古姐姐……”

“天樂……”

金眼鬼王在上面看到二人一起墜入萬丈深淵,哈哈大笑。

離開薛醫仙的百草堂,盲目地走了半天,古紫鬼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鬼域自然是不能回,那是好不容易跳出的火坑,回不了的回頭路。去天上要位列仙班纔有資格,自己想也別想,地藏王的地獄自己也去不了,因爲那裡沒有自己的戶籍。

想起送她玄武鞭的無邪老人,雖然他天上地下都去不得,至少在三界交界處能有一塊自己的地盤,而自己呢,天下之大,哪裡纔有自己的容身之所?難道永遠只能這樣在世間做一個飄飄蕩蕩的孤魂野鬼。

“救命啊……救命啊……”

就在她思緒萬千之際,遠處山坡上傳來幾聲喊救命的聲音。

這種荒山野嶺,有什麼人會在這裡?古紫鬼雖然不會馭風術,但她有先天的優勢,比江湖上最快的輕功也要快上許多,轉瞬間已循聲趕到。

窄窄的山路兩旁茅草叢生,路中間站着兩個人,一個書生,一個強盜,書生穿着很寒酸,一身藍布衣袍洗的近乎發白,還綴了幾個補丁,破舊雖是破舊,倒也乾乾淨淨,再看那個強盜就更寒磣了,不僅衣衫襤褸,就連手中拿着刀都鏽跡斑斑,看不到一點鋒芒。

古紫鬼見他暫時沒有什麼危險,躲在草叢裡也就沒有出去,想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些什麼。

那個書生身形與林天樂有些相仿,年齡應該大上兩歲,只是臉龐過於清瘦,而且面有菜色,眉目還算清秀,只是沒有林天樂精神。

只見他一邊往後躲一邊不住口的求饒。

“強盜大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看你也是因爲貧窮纔來打劫,可是你看我這渾身上下衣衫襤褸,比你也強不了多少,大哥你就放過小生吧!”

強盜兩道粗眉毛一立,把手中生鏽的刀子揚了揚,粗聲道:“別廢話,快點乖乖把銀子掏出來,不然老子要你的小命。”

那書生忙道:“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我看大哥你一表人才,年富力強,有一身的好力氣,這太平盛世隨便找點力氣活幹幹都不愁生計,何必做個剪徑的強盜,又何苦爲難於小生呢?”

強盜不耐煩道:“你這個窮酸死書生,什麼君子啊,小人啊,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我不喜歡幹活,就喜歡躺着,就想當個強盜逍遙自在,別再廢話,要錢要命由你選。”

書生伸手往袖子裡摸了摸,滿臉爲難之色。

“我這裡就只剩下五文錢,還要買米熬粥,這是我三天的飯錢,給了你我還是要餓死,反正結果都是一樣,非要我選,我還是要錢吧!”

強盜哈哈大笑道:“你就是選了要錢,我殺了你之後,我的錢還是我的,還不如現在乖乖把錢交給我,要命落個實在,別廢話,大爺我也不想隨便殺人,快點把錢給我拿過來……”

強盜說完就要動手去搶,古紫鬼再也忍不住了,跳出草叢一把奪過他的刀子扔出數丈之外,又抓住他的手腕,將他遠遠甩了出去。

強盜開始看到古紫鬼,本以爲今天運氣好,老天又給自己多加了份甜點,或者說是豔遇,感受了一下她的力氣之後,趴在地上看到自己的手腕又紅又腫斷了一般疼痛難忍,他立刻明白自己是遇到煞星了。

強盜可以殺人不眨眼,那是對別人,輪到別人殺自己就不能不開眼了,眼見晚走一步命就要沒了,不跑還等什麼。

他一邊爬着往後退一邊求饒:“女俠饒命,姑奶奶饒命,我家裡還有八十歲的老母,三歲的幼兒靠我養活,小的也是窮瘋了,一時糊塗,你千萬不能殺我,殺了我,他們也活不下去,就等於殺了我們全家,小的該死,小的該死,以後再也不敢了……”

一通囉嗦,強盜也爬得越來越遠,見古紫鬼沒有要殺自己的意思,他連刀子也顧不上撿,夾着尾巴一溜煙跑了。

看那強盜也不是窮兇極惡之輩,古紫鬼並沒想殺他,趕走了強盜,她轉身向書生問道:“你是什麼人?爲什麼一個人走在這荒山野嶺,看你如此文弱,別說遇到強盜,就是遇到野獸恐怕你也會丟了性命。”

那書生看到一身紫衣的古紫鬼,年歲應該比自己略小,仙女下凡一般風姿綽約,眼睛差點都看直了,等醒悟過來忙一揖到地。

“小可林生,自幼父母雙亡,本來家住山下小村之中,奈何一場大火燒了茅舍無處容身,便搬到這山上廢棄的將軍廟居住,也算是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誰料今日竟然在此遇到剪徑強盜,若非女俠搭救,今日我命休矣。”

聽林生這說話的語氣,古紫鬼心中不由暗暗好笑,剛開始認識林天樂的時候,他說話也是這樣文縐縐的,後來才變了許多,而且這兩人都姓林,也算是一種巧合,不免心中對他多了份好感。

“你快些回去吧!強盜沒了,一會再跳出來一隻老虎,你想跑可就來不及了。”

古紫鬼嚇唬他道。

林生正色道:“女俠切莫取笑小生,我在這山上居住已久,強盜都是頭一次遇到,哪裡來的老虎?”

說完他還是不放心的四處看了看,看來心裡還是真的擔心會有老虎。

古紫鬼道:“看你這麼膽小,偏偏還敢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居住!”

林生勉強笑了笑道:“我是有些膽子小,可是人一窮沒膽也得變得有膽,我窮都不怕,別的還有什麼好怕的?對了女俠,你雖然身手了得,可天色已晚,這裡離下面的村子還有十幾里路,趕回去也來不及了,我住的地方雖然破舊,可是房間很多,不如跟我回去在那兒將就一夜,明早再上路如何?”

反正自己也是漫無目的,不知該何去何從,古紫鬼點頭應允。

留不住和尚的廟,一定不是座好廟。

林生住的將軍廟早已破敗不堪,大門只剩下一扇,廟裡連神像都沒了,所以也不知道原來供奉的是哪位將軍。院裡雖然雜草叢生,屋子裡面倒是打掃得乾乾淨淨,顯現出有人氣的存在。

林生住在旁邊的廂房,屋子裡一牀一桌一凳,牆角還有一個大書箱,桌子少了一條腿兒,只剩下三條腿兒,凳子更慘,只剩下兩條腿,一邊靠在牆上才能支撐住。

林生看不到的東西,古紫鬼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破廟外面有許多山精鬼怪,魑魅魍魎,他若一直在這裡住下去,早晚會出事,好心提醒道。

“我勸你還是找一個人多點,陽氣盛的地方居住,你看外面,到處是山精鬼怪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不怕他們會加害於你嗎?”

林生往外看了看,除了荒草什麼也沒看到,大是不以爲然。

“人心中若有鬼,到哪裡都會覺得有鬼,心中若有妖,看這一草一木也都是妖,縱然有山精鬼怪,我滿身正氣,是他們應該怕我纔對,我在這住了這麼久,別說妖,鬼也沒見過一個。”

古紫鬼笑道:“你見過,而且現在就站在你面前。”

林生以爲她是開玩笑,也笑了。

“女俠莫要取笑,你這麼漂亮,若你也是鬼,那世上就沒有人了,不是親眼看到你打退那強盜,我還真看不出你有這麼好的身手呢,有道是人不可貌相……對了女俠,不知可不可以冒昧的問一下芳名?救命之恩也好永生銘記於心。”

古紫鬼道:“我叫古紫鬼。”

林生撫掌道:“妙哉妙哉,真是個好名字,果然不同凡響,對了女俠……不,應該說古姑娘,你等一下,我這裡還有半碗粥等我熱一下給你喝。”

說自己是鬼,他不相信,古紫鬼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自己不用吃東西,何況只剩半碗粥,兩個人吃恐怕只夠塞牙縫的。

很快林生熱好粥端進屋裡,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在桌上。

古紫鬼道:“我一點也不餓,你自己吃吧!”

對着半碗米粥,林生面露羞愧。

“古姑娘你是不是嫌少,還是吃不慣這種粗茶淡飯?從你的衣着看得出你一定出身富貴人家,可是我這裡能拿出的只有這些,我每天早上熬一碗粥,早上吃一半,中午就隨便挖些野菜充飢,留下半碗晚上吃,少是少了點,不過勉強可以度命,你千萬別太嫌棄。”

古紫鬼同情道:“既然你是留在晚上吃的,我吃了你怎麼辦?”

林生笑道:“我最多一次曾經一連三天沒吃東西,餓的看到天上的月亮都像燒餅,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少吃一頓當然沒事,而且,等一會兒睡着了,就不會覺得渴,也不會覺得餓了。”

古紫鬼原來看他只是覺得他面龐消瘦,現在看來應該算得上是面黃肌瘦了,只有騙他道:“我來這裡之前已經吃了東西,而且吃得很飽,現在一點兒也不餓,你就不用客氣了,快些自己吃吧!”

見古紫鬼說得那麼認真,林生便沒再懷疑,也沒再客氣,一氣兒把半碗粥喝進肚裡,喝完又把飯碗舔得乾乾淨淨,最後又咂了咂嘴。

“半碗粥的確很難讓人吃飽,不過這也沒什麼,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有吃的已經不錯,至少不會讓人餓死。”

看到這些,古紫鬼心裡有說不出的一種滋味。

“難道你就想一直這樣下去?就這樣在這個破廟裡了此一生?”

林生睜大眼睛道:“我只是暫時在此落腳,人可以窮,但不能沒有志向,我也有一腔抱負,現在每日刻苦讀書,就是爲了大考之年能魚躍龍門,金榜題名,考個狀元光宗耀祖,待他日有了一官半職便再也不會受窮了。”

和林天樂在一起時古紫鬼常聽他說起小時候的事,他以前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盼望有朝一日考上狀元,讓林老實面子有光,從此過上好日子,只是林生父母雙亡,還不如以前的林天樂有爹爹陪在身邊,家是破了點,但還不至於捱餓,不像林生現在窘迫到了極致,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二人的情況與想法又何其相像,愛屋及烏,古紫鬼對林生又多了份惻隱之心。

她不由嘆息一聲說道:“你這樣忍飢挨餓下去,有朝一日就算是能考上狀元,恐怕考的也是陰間的狀元了。”

林生連忙搖頭道:“此言差矣,君子安貧樂道,不管什麼困難也只是暫時的,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這些都算不得什麼。”

就在這時,窗外飄過一個身影,古紫鬼感覺不妙,飛身追了出去,只剩下林生待在那裡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嘴裡叫着。

“古姑娘,天色漸晚,你這是要到哪裡去啊……”

剛纔那個人跑得很快,古紫鬼追得更快,在一棵大松樹下將她追到了。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鬼鬼祟祟的在外面偷窺?是何居心?”

問過之後,古紫鬼已看出了對方是一個妖精,修行至少有千年以上,才化作人形。

不過她這長相也太難看了點,大嘴齙牙豬鼻子,雖然是個女的,眉毛比男人的眉毛還粗。

不過這也不怪她,妖怪在可以化作人形之前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什麼樣子,變出來的也就是什麼樣子,妖怪在這荒山野嶺人跡罕至的地方,哪有機會遇到什麼漂亮女子,能見到人已經不錯了,是美是醜哪還有的選擇。

雖然被追上了,那妖怪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問道:“你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敢來這裡加害林公子!小心姑奶奶我撕碎了你。”

古紫鬼忍不住笑了。

“你這妖怪,竟然還敢惡人先告狀,真是可笑至極!”

那妖怪也不示弱。

“你這個孤魂野鬼,也是膽子夠肥,敢來我的地盤撒野……”

沒想到這妖怪還挺橫。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用嘴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只有動手,否則爭辯下去只會沒完沒了。

本來古紫鬼以爲這妖怪沒什麼大本事,動起手來才知道自己小看她了,沒想到這妖怪也有幾下子,她不想爲此多耽誤工夫,索性抽出玄武鞭。

那妖怪看到玄武鞭,頓時嚇的面如土色,驚呼道:“這……這是玄武鞭,這把鞭子怎麼會在你手裡?”

沒想到她不但有點本事,還是個有見識的妖怪。

就在她說話的功夫,古紫鬼手裡的鞭子已抽了過來,她連忙跳到幾丈開外,玄武鞭打到的一棵大松樹轟然倒地,被連根拔出。

古紫鬼道:“沒想到你還是個識貨的,有本事別跑,站在這裡吃我一鞭。”

那妖怪道:“我纔沒那麼傻呢,別說我只有千年的修行,就是有萬年的修行恐怕也受不了玄武鞭打一下。”

古紫鬼心道那可由不得你,暗中唸了個禁咒,將她定在那裡動彈不得,然後又舉起手中鞭子。

這下那個妖怪真的慌了,口不擇言的連聲求饒。

“姑娘……不……美女……小美女……美女姑奶奶,你可不能殺我,你看你那麼漂亮,我這麼醜,留下我正好用來襯托你的漂亮,殺了我可是你的損失,我的姑奶奶你可想好了……”

古紫鬼噗嗤一聲被她逗笑了,荒山野嶺沒什麼人,也不知道這妖怪跟誰學來的油嘴滑舌。

她收回鞭子問道:“想叫我饒了你簡單,快點老實告訴我你是什麼妖怪?是何物所化?”

那妖怪忙老老實實答道:“我的名字叫黃英,是一隻黃鼬所化,雖然已經修煉了千年,我可從來沒害過人,美女姑奶奶,念我一場修行不易,請您一定要饒我一條小命。”

古紫鬼懷疑道:“剛纔你在林生窗外鬼鬼祟祟,難道不是想吃了他?”

黃連連忙分辨道:“姑奶奶你想想我要是有那心,他還能活到現在?他來這已經很久,算是我的鄰居,他又那麼可憐,更何況我心裡還一直暗中很喜歡他,哪裡會有想吃他的念頭,有人想害他,還是我偷偷保護着他呢,剛纔看到你在裡面,我以爲你要加害林公子,所以……”

我以爲她想害林生,她卻以爲我想害林生,打來打去,原來只因爲一場誤會,古紫鬼心中不覺好笑,問道:“你既然暗地裡喜歡他,爲什麼一直不告訴他?也可以幫幫他,令他不至陷於飢寒交迫之中?”

黃英臉上一紅,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

“你看我這副樣子,這麼醜,妖怪見了都怕,更別說林公子,我哪裡敢見人,更何況是自己喜歡的人,我怕自己會嚇到他,他若見到我之後覺得害怕搬走了,我就從此再也看不到他了,還不如像現在這樣一直可以偷偷的躲在暗處看着他……”

原來這還是一個自卑的妖怪,看到她的自卑,古紫鬼想到自己,不正是因爲人鬼殊途,自己因爲自卑才離開林天樂的嗎?

同是天涯淪落人,她對黃英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你有千年的修行,很容易可以變得好看一些啊!那樣不就可以面對他了,不用像現在這樣躲躲閃閃。”

黃英嘆道:“沒用的,外表可以改變,可是我身上還有一種很難聞的味道,他若聞到也會覺得很討厭,我可以讓他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是不能讓他因爲什麼而討厭我。”

比起世間的薄倖,一隻成精的黃鼬,感情也可以如此豐富,恐怕會令許多世人都會覺得自愧不如。

既然她沒有加害林生的心,自己也沒必要過於爲難她,古紫鬼便解開她的禁咒。

感覺身體能動了,黃英心裡實在怕古紫鬼改變了主意,再把鞭子抽到自己身上,恨不得化作一縷青煙飄遠,飄得越遠越好,所以轉身就跑。

眼看她要跑遠,古紫鬼在後面叫道。

“站住,不許跑……”

黃英知道她不讓自己跑,自己絕對跑不掉,只好停下腳步,疑惑地問道:“姑奶奶,你剛纔說要放了我,難道現在改變了主意?唉!你說你何必總是爲難我這麼一個小妖呢!”

古紫鬼道:“放你可以,不過你要爲我辦一件事,或者說是爲你自己?”

黃英有些不解,問道:“你比我本事還大,你做不到的事,我又如何能做到?”

古紫鬼道:“這件事你我都能做到,不過你做更爲合適,而且一定要做,不許推辭。”

黃英道:“好,你說說看。”

古紫鬼思忖片刻,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既然暗中喜歡林生,也看到他窮困潦倒飯都吃不上,你覺得是不是應該幫一幫他呢?”

黃英看了古紫鬼半天,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我也想幫他啊,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去幫。”

古紫鬼皺了下眉頭,真爲她的智商着急。

“你說你也修行了千年,卻沒長點腦子,怎麼什麼也不懂呢,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要別人來教。”

黃英尷尬地陪着笑臉。

“我雖然修行了千年,可是從沒離開過這座深山,連人都沒見過幾個,哪裡會懂得許多。”

古紫鬼一想也是,便不再責怪她。

“好吧!這也難怪,既然你真的不懂,就讓我來教你吧,如果你真的喜歡一個人呢,就應該幫他做一些事,努力使他快樂,不讓他吃苦,可以幫他的地方,一定要盡心盡力去幫,林生現在連飯都吃不上,當然是因爲沒錢,需要錢,有了銀子就能買米買面,買很多好吃的東西,也就不用再忍飢挨餓了。”

黃英認真的聽着,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可是要到哪裡去找銀子呢?”

古紫鬼覺得她有千年的修行,卻只有三歲的智力,怎麼什麼都不懂,只有耐心說道:“明日你下山一直往前走,走到州城,那裡人很多,人多的地方就有銀子,然後……”

沒等古紫鬼說完,黃英哈哈笑着拍手道:“好,我懂了,明日我就去州城找銀子,你也別走,留下來看我把事情辦得怎麼樣。”

黃英一高興現出了原形,變成一隻黃鼬一溜煙似的跑了。

難道她真的聽明白了?古紫鬼想了想,她既然能修煉成精,悟性自然也得有些,不至於太傻,想來也不必自己婆婆媽媽交待太多。

黃英很聽話,第二天一早就來到慶州,她不但是個聽話的妖怪,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妖怪,進了州城看到什麼都覺得好玩,街上的一切都令她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路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她看別人,別人也在看她,此刻的黃英覺得自己回頭率很高,當然她也有自知之明,別人之所以看她不是因爲她漂亮,而是因爲她太醜,甚至可以說是醜的驚心動魄。

漂亮的人人們喜歡看,太醜的人也一樣讓人想多看兩眼。

被人看得多了,黃英心裡有些窩火,大聲嚷道:“看什麼看啊!你們沒見過這麼醜的美女,?真是少見多怪。”

一個小地痞模樣的人忍不住嘻嘻笑道:“醜的我倒是見過,只是從來沒見過你這麼醜的,醜的讓人想不多看兩眼都不行。”

打人不打臉,說人不揭短,一聽這話黃英伸手想去打他,小地痞嚇得一溜煙跑了。

看到個賣面具的,五顏六色的面具都很好玩,黃英在那個攤位前站了一會兒。

看了半天,她突然想起此行的使命,向擺攤的老頭問道:“老頭,你知道哪兒有銀子嗎?”

擺攤的老頭看妖怪似的看着黃英,其實他就是在看妖怪,因爲黃英本來就是個妖怪。

直到把她的眉毛眼睛鼻子都仔細看了無數遍,老頭纔回答道:“我要是知道哪兒有銀子,就不用擺攤賣這些小東西換飯錢了,早就找個地方快快活活享福去了。”

黃英又問道:“那你說什麼人才知道哪兒有銀子?”

老頭咧嘴笑了,說道:“你得問那衣着光鮮的,走路昂首挺胸的,他們那些人才知道哪兒有銀子,是找銀子的好手,像我這種窮光蛋是不會知道的。”

黃英看到他賣的花花綠綠的面具特別好玩,拿起一個虞姬的面具戴在臉上,轉身就走。

老頭一看急了,忙在後面大聲叫道:“姑娘……姑娘……你還沒給錢呢?”

黃英愣了一下,轉身問道:“怎麼?這東西還要錢?”

老頭兒差點被她氣樂了,說道:“當然啦!哪有買東西不給錢的,不給錢那就是搶,雖然這東西不值錢,你也不能這樣拿了就走。”

黃英想了想道:“可是我沒錢啊,這樣吧,我先拿走,你在這兒等着,一會找到銀子就給你送來。”

說完黃英頭也不回地走了,氣得老頭在後面直蹦,想要去追,又怕攤子沒人照看,活了一輩子,他算是第一次遇到買一個面具也要賒欠的。

黃英記住了賣面具老頭的話,這次她真的留了個心眼兒,走了一段,遇到一個衣着華麗,穿綢裹緞的中年華服人,迎上前問道。

“哎!大叔……不對,好像沒有那麼大……大哥……好像也不對,也沒那麼小,哎!我說大叔哥,你知道哪兒有銀子嗎?”

那人盯着黃英看了半天,心想這人不光長得醜,腦子也有問題吧,正常人誰能遇到不認識的人便能問出這種問題。

他想隨便逗她一下,手往前一指。

“順着我手指的方向,你看到前面那個沒?那裡是州衙。”

黃英問道:“州衙裡有銀子?”

華服中年人搖頭道:“那裡沒有,州衙再往後走不遠,有個府庫,那裡的銀子多了去了,比我家的銀子還多,你要多少有多少,僱十輛大車都拉不完。”

一聽這話,黃英心裡高興萬分,沒想到真的問對人了,這麼容易就打聽出了哪裡有銀子,她也顧不上道謝,興沖沖奔着那人指點的方向去了。

慶州最氣派的建築,其中之一當屬府衙,門前一對石獅子耀武揚威,正面朱漆大門頂端懸着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着三個大字‘慶州府’。

繞過府衙,往後走了不遠就是一座庫房,青磚壁瓦,氣派雖然不大,但這種地方一般以實用爲主,修建的的頗爲結實,門口有兩個兵丁挎着腰刀一左一右站在那裡,目不斜視。

黃英剛想進去,兩個守門兵丁叫住了她,喝道。

“站住,幹什麼的,府庫重地,閒人免進。”

黃英道:“我很忙,我可不是閒人,我要進去拿東西。”

左邊一個兵丁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問道:“你要進去拿東西?有認識的人嗎?有大人的手諭嗎?”

黃英搖頭道:“什麼手諭?什麼大人小人?沒有,我什麼都沒有。”

右邊兵丁道:“我看這就一傻子,你跟她囉嗦什麼……快點走開,再不走,把你抓起來關進大牢裡。”

黃英本想發火,一想這是人家的地盤,銀子還沒找到,可不能隨意惹事,可是無論如何自己總得想個辦法進去吧!

她可不是真的傻子,退回去找到一個牆角恢復原形,從府庫大門箭一般衝了進去。

左邊的兵丁揉了揉眼睛,向另一個說道:“二哥,剛纔你有沒有看到有什麼東西溜進去了?好像是隻黃鼠狼。”

另一個兵丁道:“我看你是昨晚喝酒喝多了,現在還沒醒酒眼花了吧!”

他們說話的功夫,黃英早已進了院子變回人形,往前走沒多遠又遇到兩個差役模樣人,她愣了,那兩個人也愣了。

一個絡腮鬍子模樣的差役反應快一點,叫道:“你是什麼人?庫房重地,你是怎麼進來的?”

黃英道:“我當然是走進來的,你看我又沒有翅膀,難道還能飛進來?”

那人又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黃英笑嘻嘻的說:“來這裡還能幹什麼?當然是來找銀子!”

二人聽了,臉上表情瞬間變化萬千,來這裡找銀子還真是來對了,慶州府恐怕還沒有哪裡的銀子能比這裡多,只是敢來這裡找銀子的人,恐怕膽子得比天還大。

旁邊另一個身材矮小的叫陳五,聽了這話激動地說道:“龍三哥,這人是來搶庫銀的,哈哈,咱哥倆盼了這麼久,今天終於有人來了。”

那個叫龍三的問黃英道:“你沒說假話吧??這光天化日的,你真的是來搶庫銀的?”

黃英覺得這個搶字太難聽,說道:“不是搶,我不會搶,我是來拿銀子的。”

陳五道:“行,行,來了這裡,你想怎麼說都行,反正不管怎麼個說法,事兒還是一樣的事兒。”

龍三往黃英身後看了看,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怎麼就你一個人?也沒帶個幫手?”

黃英覺得這兩人有些太過囉嗦,不耐煩地答道:“我只是來拿點銀子,我自己有手有腳的,還要什麼幫手,別囉嗦,快告訴我銀子在哪兒!”

龍三聽了一點也不惱火,樂呵呵地說:“本來看你長得像個爺們,聽你說話才知道是個女的,不過這也沒關係,英雄不問出處,好漢不分男女,一個人敢來這裡,也是個狠人,佩服佩服。”

陳五推了下龍三道:“龍三哥,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人盼來了,咱們還囉嗦個什麼勁,快點帶這位女英雄進去啊!”

二人相互使了個眼色,打開庫房門把黃英帶了進去。

黃英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兩個人這麼熱心幫自己,以前只道人心險惡,從不敢去人多的地方,看來塵世還是好人多啊。

慶州官衙府庫裡的銀子很多,多得令人看的眼花繚亂。

龍三指着銀子道:“女大俠,銀子都在這裡,您請隨便拿,可不要客氣,能拿多少拿多少。”

黃英拿起塊元寶,在手裡掂了掂分量問道:“這一塊銀子能買多少米麪?”

陳五一旁搶答道:“這一塊元寶買米可以買上百擔,夠普通的人家吃上幾年也沒有問題,你多拿幾塊買下個米鋪都成。”

林公子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糧食,一塊元寶就足夠了,拿了那賣面具的老頭一個面具還沒給錢,應該再多拿一塊,黃英想了想,拿了兩塊元寶揣進懷裡。

天下竟然有如此不貪心的盜匪,龍三和陳五有點兒不樂意了,既然是來搶劫,怎麼能只拿這點銀子就走呢!真是豈有此理。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一定是因爲黃英沒有東西裝銀子。

二人又很熱情的給她找來一個大口袋。

陳五把口袋遞過去催促道:“女大俠只拿那點銀子夠幹什麼呢?這裡有條口袋能裝不少銀子,把它給你,你儘管裝,儘管拿,多裝多拿,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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