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路很平坦,林天樂也走得很快,走着走着,他覺得越來越不對勁,明明自己已經走了很遠,可是走了半天好像又轉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一定是,他還記得清清楚楚經過的路邊有一塊大石頭,石頭像一個臥倒的怪獸,頭朝向路面, 這條路是彎彎曲曲的,自己完全有走回來的可能,如果總是走一條重複的道路,恐怕人走一輩子也還是在原地踏步。
他拿出包裡的菜刀,用刀背在石頭上砍出個記號,才又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不知多久,果然路邊又出現了那塊大石頭,一模一樣的大石頭,林天樂仔細看了看,奇怪的是這塊石頭上並沒有自己刻下的記號。
他有一些懷疑,剛纔是不是匆忙之中自己下手輕了,沒有在石頭上留下刻痕,於是掏出菜刀又用刀背在石頭上砍了幾下,這次他特別用力,刀落處火星四濺,他也看得清清楚楚,石頭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才又收刀重新向前走。
然而,無論他記憶多麼清晰,現實總是模糊他的想法。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人都走的累了,林天樂疲憊的像一灘爛泥一樣想癱在地上時,他又看到那塊一模一樣,怪獸一樣趴在路邊的大石頭,更爲奇怪的是,他還沒能在石頭上找到自己刻下的痕跡。
難道這塊石頭有自愈功能?被人砍過以後,砍過的地方能自動長好,也或者有人跟在後面,等他走了以後,就把石頭上的刻痕給抹平了?
這一切的一切,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林天樂很有耐心的又在石頭上留下記號,然後繼續往前走,直到走的實在走不動了,一模一樣的大石頭看到過不知有多少次,就是沒有一塊上面有自己留下的記號。
自己一次記錯,兩次記錯,不能每次都記錯吧,而且林天樂確定自己在每次經那塊大石頭的時候,都真真切切的留下過記號,菜刀背上損傷的痕跡可以作證,如果說自己走過的是同一條路,石頭上的記號哪裡去了?如果走的是不同的路,這一模一樣的大石頭該如何解釋?重複的景物有一處兩處三處,不能無限的重複吧。
真是出了鬼了,好像在這鬼住的地方更容易出鬼。
這樣走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林天樂覺得又渴又餓,再也走不動了,背靠怪石坐了下來,他真的太累了,累得眼皮都不聽話了,一陣陣倦意襲來,這個年輕人忘了所有危險,不覺睡了過去。
就在似夢非夢,半睡半醒之間,林天樂耳邊傳來一陣嘈雜之聲,聲音很清脆,而且很清晰,聽得出是刀劍撞擊所發出的聲音,其中時不時還夾雜着人聲,他連忙躲到怪石後面循聲張望。
來時路上,浩浩蕩蕩來了一隊人馬,林天樂清楚,這地方除了自己絕不會有人,確切說來的應該是一羣鬼,一羣大鬼小鬼有的舉着哭喪棒,有的拿着招魂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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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爲首之鬼,依稀有二十多歲年紀,穿着一件黃袍,紅髮赤眉,雙眼深凹,高鼻樑大嘴岔,一口好像能吞下一個飯碗,與衆不同之處是他的腦袋特大,額頭上還有一個白色的圓形印記,正揮舞着大刀,指揮大鬼小鬼團團圍住一個漂亮的的姑娘。
被他們圍住的姑娘約有十七八歲年紀,一身紫衣,烏髮垂肩,雖然看不到她的正面,可以看到她手裡正揮舞着一柄泛着青光的寶劍。
“古紫鬼,你可別不識擡舉,太子爺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跟着我不但可以享盡陰間之福,還可以在鬼域爲所欲爲,你說說這有什麼不好?你這臭丫頭可別不識好歹,執拗下去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領頭的大鬼自稱太子爺,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不過那聲音着實難聽,比破鑼還破,比破鼓還空。
“嘰嘰嘰……喳喳喳……”
“嗚嗚嗚……哇哇哇……”
衆小鬼也跟着附和,本就是吚呀的鬼語,又加上太過嘈雜,林天樂一句也沒能聽清。
“呸,癡心妄想,九陽太子,你真把我逼急了,信不信今天我跟你玉石俱焚……”
紫衣女孩聲音清脆,宛如銀鈴,沒有一絲怯意。
“哈哈哈,古紫鬼,你說的這話是我今年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要跟我玉石俱焚?你覺得你有這個實力嗎?告訴你吧,此刻你的生死就攥在我的手心裡,稍有不從,本太子就叫你立刻灰飛煙滅,萬世不得超生。”
恐嚇,赤裸裸的恐嚇,不知這個叫九陽太子的傢伙背後有多大的靠山,什麼樣的仰仗,說話纔可以這麼狂妄。
紫衣姑娘懶得跟他囉嗦,手中寶劍分心就刺,雖然說君子動手不動口,但很多時候常常是動手比動口有效得多。
九陽太子狂歸狂,不過也真有兩下子,十幾個回合下來,他就穩佔了上風,紫衣姑娘一個不小心,手中利劍被碰得飛了出去。
“小的們,把她給我拿下。”
九陽太子吩咐衆小鬼道。
見紫衣姑娘已兩手空空,後面的大鬼小鬼沒了什麼顧忌,吚吚呀呀一窩蜂似的圍了上去。
林天樂暗自替紫衣姑娘捏了一把汗,他剛想跳出來英雄救美,還沒等他起身,只見紫衣姑娘已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筒,擡手往空中一揚,竹筒中飛出無數長着翅膀的螞蟻飛上半空,很快遮天蔽日般蔓延開來。
“不好……萬蟻蝕天……”
九陽太子也不是吃素的,一見手下小鬼被漫天飛來的螞蟻咬的亂作一團,一邊張開萬鬼幡,把小鬼護在裡面,一邊口中唸唸有詞,祭起團團鬼火,把成千上萬數不清的螞蟻燒了個乾乾淨淨。
“賤婢,膽子不小,敢傷我的手下,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休怪本太子手下無情。”
九陽太子說話間掏出一根烏黑的繩索,唸了句咒語,把繩索拋向空中,只見那條黑色的繩索像一條蟒蛇飛向紫衣姑娘,將她緊緊纏住使她動彈不得。
“放開那個女孩……”
林天樂躲在大石後面看的驚心動魄,正在猶豫着該怎麼做,一見紫衣姑娘有了兇險,再也顧不得多想,縱身從石頭後面跳了出來。
九陽太子本已勝券在握,萬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哪裡來的野小子,敢來我鬼域撒野?”
他一指林天樂喝道。
林天樂也不理他,徑直奔到紫衣姑娘的身旁。
“姑娘,我來救你……”
他一邊說一邊想解開她身上的繩子,可那條黑色的繩索怎麼也找不到頭尾,越動勒得越緊。
“你快走,他們會殺了你的……”
林天樂的出現,令紫衣姑娘也有些意外,不過看到林天樂是人不是鬼,在這裡人和鬼作對,結果只能讓自己也變成鬼。
“不行,我一定要救你。”
林天樂有他的倔脾氣,生死算得了什麼,既然打定了主意,決定了的事一定要做到底。
“沒用的,你真的救不了我,這可不是一般的繩子,這是拘魂繩,是鬼王的法寶……”
見林天樂還是手忙腳亂地想解開繩子,紫衣姑娘勸他趕緊放手。
他有法寶,我有菜刀。情急之下,林天樂掏出揹包裡的菜刀,找個傷不到紫衣姑娘的空處,一刀下去,黑色的繩索應聲而斷。
這一下不光古紫鬼感覺意外,就連九陽太子也沒想到,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這個野小子,竟然能毀了自己的法寶。
這小子就是個凡夫俗子,這一點九陽太子看的真真切切,他本來抱着臂膀想看個笑話,別說是一把菜刀,就是削鐵如泥的寶劍也萬萬奈何不了自己法寶,萬沒想到林天樂一刀下去就削斷了自己的拘魂繩。
古紫鬼則又是驚喜又是意外。
他們一樣都沒想到,這世間之物,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林家的這把菜刀,曾經殺過十八隻公雞,早已被雞血浸透,是一把有了靈魂的菜刀,正好是這條拘魂繩的剋星。
“氣死我也,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我看你真的是活膩了,拿命來……”
法寶被毀,九陽太子氣不打一處來,揮刀衝了過去。
林天樂看他人沒到,一團黑氣先到,就知道來者不善,可是對於一個少年來說,在漂亮姑娘面前可不能丟臉,死也不能丟臉。
他舉着菜刀迎了上去,可是心裡又實在沒底,自己要是打不過九陽太子,別說救紫衣姑娘,自己的命恐怕也得搭上,最好的辦法是能跑一個是一個,不如自己先攔住九陽太子讓古紫鬼先脫身。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林天樂一邊在心中暗暗給自己鼓勁,一邊向九陽太子說道:“大頭鬼,有本事別欺負一個姑娘家,你先放了她,咱們兩個男人痛痛快快好好打一架,誰輸了也別去找爹媽。
九陽太子見林天樂拿把破菜刀迎戰,雖然親眼看到這把菜刀曾毀了自己的法寶,他還是沒有將它放在眼裡,大聲喝道: “小子,你們兩個誰也跑不了,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見九陽太子一個也不願放過,林天樂知道此刻已沒有別的辦法,勝者爲王,話語權永遠只在勝利者手中,只有打過他,自己與古紫鬼兩個纔有活命的機會。
等到暗中給自己鼓足了勁,林天樂義無反顧的衝了上去,只是那麼一伸手,他便知道自己有點高估自己了。
他手中那把菜刀一碰上九陽太子的兵刃,“乒”的一聲蝴蝶一樣的飛了出去,轉眼間飛得無影無蹤,這把倔強的菜刀也從此改名換姓不再姓林。
手中有傢伙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現在變成赤手空拳,還是趕緊腳底抹油爲好,看到紫衣姑娘已經掙脫了繩索,林天樂拉起她慌不擇路就往前跑。
“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既然來了,哪還有你走的份兒!”
九陽太子一陣狂笑,風一樣飄起,煙一樣落下,擋在二人前面。
前有九陽太子擋道,後有無數大鬼小鬼,這不叫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能叫什麼,就是用腳底板去想,林天樂知道今天也凶多吉少。
“你先走,我擋住他……”
紫衣少女感激林天樂的解圍,又不想連累他,催他趕快先走。
英雄救美,是很多男人夢寐以求而又求之不得的事,現在機會擺在面前,林天樂就算丟了性命也不能只顧自己先走。
再說了,能和一個好看的姑娘死在一起,死了也不算太悲催。
當然了,能不死還是不死的好。
情急之下,林天樂突然想起四正道人給他的錦囊,這種情形下還不用,恐怕以後就再也沒有用得上的機會了。
他連忙從懷中掏出錦囊,打開一看裡面只有一道符,金紙紅字,拿在手裡一時茫然,不知道該怎麼用,更不知道該怎麼辦,難道拿着符貼在九陽臺的臉上?他能老老實實的呆在那裡讓人往他臉上貼東西纔怪……
沒容他多想,那道符彷彿是有了靈性,從從林天樂手中飛出直奔九陽太子,電光火石之間,騰空一聲霹靂,劈在九陽太子的天靈蓋上,在場的人和鬼誰也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九陽太子已經灰飛煙滅消失的無影無蹤。
本來陰間是天雷到不了的地方,數百年前,齊天大聖孫悟空在地府鬧騰一番,他那麼大本事也沒能把天雷帶到陰間,今天林天樂這樣一個凡夫俗子怎麼有了這種神通?
原來四正道人畫符時拘了一個天雷附在符上,這道天雷一直被封印在錦囊之中,在錦囊中早就像籠中的飛鳥一樣憋的難受,林天樂打開錦囊,正好趕上九陽太子倒黴,立時落了個原神俱滅,永不超生的下場。
無論做人做鬼,不管你有多狂,天雷滾滾饒過誰。
這道天雷太厲害了,也是有史以來陰間第一次雷擊,別說那些大鬼小鬼嚇得一鬨而散,就連那個紫衣少女也被震的暈了過去。
“姑娘……你醒醒……姑娘……你醒醒……”
沒想到四正道人的這道符咒這麼厲害,林天樂以爲紫衣姑娘也被震死了,用力不停搖晃她的肩膀。
過了一會,紫衣姑娘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謝謝你救了我……”
她的眼睛好美,直到現在林天樂才真正看清她的容貌,紫衣姑娘不光一雙眼睛生的好看,五官沒一處不精緻耐看,多一點嫌多,少一寸顯少,她的臉型比鵝蛋臉瘦一點,比瓜子臉又胖一點,標準的黃金比例,讓林天樂不由看得呆了。
“小姐姐,你……你真好看……”
他不會誇讚人,很多時候,往往越簡單的話越是發自內心,林天樂這句話就是千真萬確的發自內心。
見到這樣的美女,就算是柳下惠恐怕也無法淡定。
被人這樣一誇,紫衣少女臉上泛起淡淡紅潤,看來不光是塵世間的女孩子喜歡被人誇,陰間的女鬼也是一樣。
她勉強掙扎着站起來。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剛站起身紫衣姑娘就急切的說。
林天樂覺得沒了危險,想讓她多休息一會兒,問道: “剛纔追你的是什麼人?他們爲什麼要追你?”
“他是鬼王的兒子九陽太子,想逼迫我跟他成親,我不答應,就一直糾纏不休……”紫衣姑娘羞紅了臉。“幸好公子及時搭救,否則後果真的不堪想象。”
林天樂明白了,原來男鬼也一樣喜歡漂亮的女孩子,這應該稱得上是標準的色鬼了。
他又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不知道我這麼說是不是有些唐突……”
林天樂也有些臉紅,從小到大他很少和女孩子說過話,特別是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更是從來沒有過。
鬼就是鬼,和人就是不同,體質恢復的也特別快,林天樂聽出紫衣姑娘的聲音已經沒有開始那麼虛弱。
“我叫古紫鬼……”
“古紫鬼……這名字好奇怪,不過也很好聽,真的很好聽,像你的人一樣美……不過你爲什麼會在這裡呢?要與這些惡鬼爲伴?”
林天樂書讀的不少,然而此時搜腸刮肚也沒能找出夸人更好的詞彙,不過見她沒事了,自己懸着的一顆心隨即也放了下來。
紫衣姑娘被誇的有些害羞,理了理衣服,看了林天樂一眼。
“我也不想呆在這裡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從來沒有人知道我來這裡多久了,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因爲我平素愛穿紫色的衣服,所以便有了這麼個名字。”
林天樂拍了拍腦袋道:“妙,真是名如其人……”
“對了,知道了我的名字,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古紫鬼又害羞的看了林天樂一眼說。
“我呀,我叫林天樂,雙木林,二人天,快樂的樂。”
林天樂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不是嗎?迷人不是女人的專屬,男人有時候也可以迷人。
古紫鬼怕被他迷死,沒敢多看,說道:“你的名字也很好聽,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已經十六。”
“不管你多大,都一定比我小,以後我就叫你天樂弟弟。”
林天樂說:“以後我就叫你古姐姐好了。”
沒等林天樂再說什麼,古紫鬼往來路看了一眼,面露焦慮之色。
“我們快點走,你殺了鬼王的兒子,鬼王知道了,一定很快追上來,到那時想跑都來不及了……”
林天樂不由苦笑了一下。
“走……我倒是一直想走,可是走不了啊,我都走了半天了,還是在這條路上重複往返,走來走去都會回到原來的地方,恐怕我們沒法離開這裡了!”
紫衣姑娘知道他所言非虛,不過也是胸有成竹。
“你錯了,當你覺得山重水複沒有前路的時候,你就只管往前走,雖然走來走去都會回到同一個地方,其實你並沒有重複老路,這個地方叫九曲十八彎,必須經過十八個相同的地方纔能到頭,我們現在是在第八條彎路,前面還有十條一樣的彎路。”
古紫鬼說道。
林天樂開始一直以爲自己進了迷宮,找不到出口,現在才明白怎麼回事,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竟然會有這樣的路,恐怕不明底細的人沒有人有耐心可以走完……”
紫衣姑娘古紫鬼淡淡一笑。
是啊,這也是鬼域唯一的出口,正因爲都有和你一樣的想法,這麼多年來想逃出去的鬼,沒有一個能走完這條路,最後又都老老實實走了回去。”
難怪自己在路邊大石頭上刻下的記號總會平白無故消失,自己還像個傻子一樣找來找去。
林天樂感慨道:“如果說還有比九曲十八彎還要曲折的路,世間恐怕除了人心,不會再有別的地方了。”
“有話以後再說,我們快走,再耽擱下去,等鬼王追上來,我們以後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古紫鬼顯然很怕鬼王,也不再多說,她拉起林天樂的手向前走去,與其說是走,倒不如說飛跑更爲貼切。
雖然林天樂早已疲憊萬分,被這麼個漂亮姑娘拉着手往前走心裡美滋滋的,就算是飛也能飛得起來。
不,此刻他的心早已飛起來了。
哪個少女不懷春,古紫鬼在鬼域不知道呆了多少年,平常所見都是一些大鬼小鬼,如今與人相處,而且還是個俊美秀氣的少年,不由對這個比他小一兩歲的少年產生了好感。
林天樂見他一直盯着自己腰間的玉佩,問道: “古姐姐,你是不是喜歡這塊玉佩,喜歡就把它送給你了……”
古紫鬼笑了笑。
“不是……纔不是呢,我們就要走出鬼域,到了外面,我不能見到陽光,看到你腰間這塊玉佩我正好可以藏身在裡面,這樣你走到哪裡,我就能跟看你到哪裡了。”
說完她臉上一陣羞紅。
林天樂的好奇心還是挺大的,心想我走到哪裡你跟到哪裡,我若是去茅廁豈不很糟糕……不過此情此景想這些未免大煞風景,他扭頭偷看了古紫鬼一眼,見她臉上緋紅,顯得更好看了。
“古姐姐,爲什麼……爲什麼?你不能見太陽?”
林天樂問。
古紫鬼幽幽嘆了口氣,想見太陽而又不能見太陽,這就是做鬼的無奈,其實不管天上地下人間,何時不是充滿矛盾呢?
“我是鬼啊,在陽光下暴曬,就會魂飛煙滅……古紫鬼聲音多了些傷感。“到了外面,遇到事情你可以叫我出來,但是一定要找個沒有陽光的地方纔能叫我,比如屋子裡或者樹蔭下,否則就會害了我。”
林天樂不由心生感慨,人間最美最溫暖的便是陽光,如果連陽光也不能享受,這該是何等遺憾,看來做鬼終究不如做人。
說話間,前面透過一片強光,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到了鬼域出口,幸好鬼王沒有追來。
“我先躲起來,藏進玉佩裡,你就這樣一直往前走下去……”
話沒說完,古紫鬼早已一陣風似的鑽入林天樂腰間的玉佩之中。
難道這纔是四正道人送給自己玉佩的真正用意?
出了鬼門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劫後餘生,會讓人更覺得生命美好。
剛到外面,林天樂還覺得陽光有些刺眼,沒多會兒他便適應了,忍不住深深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
清新的空氣和溫柔的陽光搭配,像是一道開胃小菜,總會讓人全身從上到下都感到舒服。
走到這裡基本算是安全了,鬼王也是鬼,應該也怕陽光,一定不會追到這裡。
林天樂肚子已經空了很久,覺得當務之急是趕緊找點吃的,現在對他來說整個人已處於飢不擇食的狀態,哪怕只是一個硬饅頭,此刻在他眼裡也勝過世間最好的珍羞美味。
可是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除非自己是一頭牛或一隻羊,地上纔有啃不完的青草。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現了一個岔路口,一邊通往遠處的羣山,山上雲霧繚繞,一邊是平坦的大道,兩邊草木鬱鬱蔥蔥。
該往哪裡去呢?林天樂想問一下古紫鬼,他走到一棵大樹底下,大樹的樹冠很大,枝繁葉茂,遮起一大片陰涼,這裡應該不錯。
“古姐姐……古姐姐……”
他試着輕輕呼喚了幾聲,聲音未落,古紫鬼已經飄然出現在他面前。
“怎麼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從玉佩中出來以後,古紫鬼向四處望了一下,又看了林天樂一眼,似乎明白了他的困惑。
“是啊,古姐姐,我怕走錯路……”
在鬼域之中若不是古紫鬼指點,恐怕自己會一直被困在九曲十八彎,現在有古紫鬼站在旁邊,林天樂彷彿有了主心骨。
古紫鬼道: “這裡是三界的交界之處,往後退回去就是陰間,往左邊走就是通往塵世,前面羣山起伏的那條路直通天界,你若想求仙得道,就選右邊通往天界的路,這樣的機緣人一生也難得有一次……”
沒等她說完,林天樂說: “我纔不想什麼成仙成佛,我只想趕快回家救我爹……古姐姐,你快回玉佩裡,我們抓緊上路。”
古紫鬼重又飛入玉佩之際,林天樂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那棵隱身草自己已經帶在身邊很久,去了一趟鬼域也沒派上什麼用場,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他從懷中掏出隱身草,發現隱身草已不再是隱形的狀態,而是變成了半透明狀,而且葉子也開始發黃。
“它不會是死了吧……”
想到這裡,林天樂心中覺得有些傷感,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畢竟我是靠它的幫助自己才順利偷到金蟾的內丹,怎麼能讓它就這麼死了呢?
他找到一片陰涼溼潤的土壤,挖了一個小坑把隱身草根部埋進土裡,他還記得隱身草在泥土裡就可以說話,可是側耳聽了半天也沒有聽到一點聲音。
“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林天樂輕輕嘆了口氣,重新轉身上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穿過一片茂密的樹叢,前面終於出現了一個村寨,有村寨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吃的,林天樂頓感喜出望外,摸了摸懷裡僅剩的一點散碎銀子,那可是他們老林家全部的家當,臨行前他全都帶在了身上,目前當務之急,是找個地方先買點吃的把肚子填飽。
綠樹掩映之中,一座座房舍錯落有致,皆是木樓,軒窗明亮,整個村子竟然連一個茅舍也沒有,顯然是非常富碩,過目盡如畫卷,這樣的地方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處。
奇怪的是,林天樂在村寨中走了兩個來回,也沒看到一個酒店和飯鋪,日長籬落無人過,惟有蜻蜓蛺蝶飛,偶爾能見到個十歲八歲的小孩經過也是腳步匆匆,片刻也不停留。
看來只有找個人家討點吃的了,。
林天樂伸手敲了敲路邊一戶人家的大門,可是大門緊閉,敲了半天也沒人應聲,再敲第二家的門,依然如此。
這就有些奇怪了。
好在當他敲響第三家大門的時候,門開了,一個白鬚白髮的老頭從門縫探出半個腦袋。
有人就好,這就已經足夠,林天樂彷彿看到了救星。
“老人家,討擾討饒,能不能給我弄點吃的,不拘什麼東西,只要能充飢裹腹就行,哪怕我多給些銀兩也可以。”
老頭子有七八十歲年紀,雖然鬚髮皆白,臉上卻沒有多少皺紋,標準的鶴髮童顏,精神矍鑠,臉上紅撲撲的宛如嬰兒一般,人也和藹可親,給人一種很容易親近的感覺 。
他上上下下下打量了林天樂一番,才連連應聲道:“看樣子小哥是外鄉人吧,不必如此客氣,出門不易,快點進來,快點進來!先進來喝口水再說。”
院子當中是一條過道,過道一邊種着幾畦青菜 ,另一邊栽種的是幾棵果樹,牆角還有一個葡萄架,葡萄架下,一隻母雞領着一羣小雞正在覓食,看到林天樂進來,母雞咕咕叫着領着一羣小雞跑到一邊,好像把來的這個人當成了黃鼠狼。
他絕對不是個黃鼠狼,此刻最多隻是頭餓狼。
老頭把林天樂讓進屋裡,先請客人坐下,沏上一碗茶水,他看到了林天樂面露飢色,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頓飽飯,也沒有多做客套,一個人轉身進了廚房。
“小哥暫且喝點水,我去給你準備點吃的。”
說話的功夫,老頭已經進了廚房。
看來今天是遇到了好人,林天樂連連點頭稱謝,方纔端起茶水。
屋子裡窗明几淨,處處讓人覺得很舒心,林天樂覺得手中的茶水飄來一陣清香,看看水中漂的茶葉,比一般茶葉略寬一些,喝了一口,那香氣直透心脾,真沒想到這裡一戶普通人家,竟能有如此好茶。
不多會兒,老頭從廚房端着一盆肉,另外還有十幾張薄餅走了出來。
遠遠地林天樂就聞到了肉香,餅香,飢餓之下,這兩種香氣遠比茶水的香氣更爲誘人。
“小哥,我看你也是餓壞了,趕緊吃吧,我去再給你熬點稀粥。”
老頭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說完回頭又去了廚房。
“多謝老人家……”
林天樂說話的功夫,眼睛早已到了肉和餅上,見老頭已去了廚房,旁邊也沒有別人,他再也沒什麼顧忌,捲起一張薄餅,夾起一塊熟肉,大口吃餅,大塊吃肉,風捲殘雲一般大快朵頤好不快活,吃了一半他纔想起品品滋味。
餅是一般的餅,只是那肉不知道是什麼肉,不是牛羊肉,也不是豬肉,更不是雞肉,比那些肉好吃的不只是一兩點,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肉。
肚子裡有了東西,整個人都變得充實了,林天樂也沒了原來那副餓鬼附體的樣子,他又拿起一張餅,剛吃到一半便停了下來。
這兩天林天樂遇到不少怪異的事,可是若和眼前的事相比,那些事恐怕都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因爲他看到窗外飄過一顆人頭,只是一顆人頭,下面沒有脖子,也沒有身子,就是那麼一顆人頭懸在半空。
那是顆十來歲孩子的人頭,梳着一對朝天辮,耳朵很大,像一對翅膀,人頭飄過窗外,還眨了眨眼睛衝林天樂做了個鬼臉。
“媽呀!我這是到了什麼地方,難道剛纔那位老人家是個妖怪……”
林天樂嚇得一下子把餅扔到了桌上,腦子裡飛快地旋轉,窗外爲什麼會有顆人頭?難道是那位老人家把人殺了?可是無論什麼人被殺了,人頭也不會自己飛吧?
他越想越害怕,越來越覺得覺得自己一定進了個妖怪窩。
“那盆子裡這肉……難道是人肉?難怪會這麼香……”
可是自己也沒吃過人肉啊,怎麼知道人肉香不香,這盆子裡若真是人肉,自己還吃了那麼多,想到這裡,林天樂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他想把肚子裡吃下的東西吐出來,可他餓了幾天的肚子好容易抓住了食物怎麼也不願投降,只能那麼糾結着難受。
那種感覺,林天樂從小到大從沒經歷過,也一千個一萬個保證以後再也不想經歷。
“小哥,粥好了,只是有點熱,涼一涼再喝。”老頭又從廚房出來了,這次他端了一大碗粥放在桌上,看到林天樂已經吃了那麼多,老頭對自己的手藝很是滿意,滿臉自豪。“怎麼樣,這肉很香很好吃吧,這麼好吃的肉,我敢保證你是第一次吃到……”
這麼好吃的肉林天樂的確從來沒有吃過,因爲心裡的懷疑,他下定決心以後寧願吃臭肉也不再吃這種好吃的肉。
現在再看那個老頭,林天樂覺得他一點也沒有和藹可親的樣子,甚至有些面目猙獰,長得一副不是好人的樣子,不是嗎?這麼大年紀還能保養得這麼好,除了吃人肉喝人血的妖怪,世人誰能做到。
人一旦對一件事起了疑心,就難免草木皆兵,就連老頭問他肉是不是很香很好吃,也讓人覺得是惡意滿滿。
“我得小心點,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會被他吃了。”
在心裡暗暗打定了主意,林天樂便斂住心神,儘量陪着笑臉。
“呵呵呵,老人家做的肉真的很香很好吃,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肉,您的手藝真是沒得說,沒得說……”
無論老人還是小孩,都一樣喜歡被人誇獎,聽到別人誇獎自己,老頭滿臉得意。
“當然了,這肉你以前肯定沒有吃過,因爲這可不是一般的肉。”
林天樂心裡咯噔一下,不是一般的肉,那還能是什麼肉?難道他要告訴自己這就是人肉?
“的……的確不是一般的肉。”
他的聲音都變得有點結巴了。
老頭彷彿在故意逗他,問道: “那你能猜出這是什麼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