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念一轉問道:“不知王爺今年高壽?”
楊諒沒想到他突然提起這個,停頓一下。
“遲暮之光,已經塵世虛度六十六載。”
林天樂又道:“不知王爺覺得自己在這世間還能有多少光陰?可以活到多大年紀?”
一個少年這樣問一個老人這種問題,未免有些不禮貌,林天樂覺得禮貌也要分場合,有些時候不禮貌比禮貌還合適得多。
楊諒似乎在認真思考,沉吟了片刻方道:“老朽體魄雖然不佳,再活個十年八年,想必沒有問題。”
林天樂淡淡一笑。
“若王爺征戰十年奪得天下,那時縱然可以面南背北做皇帝,可是壽命已盡,要那皇位還有何用?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是做皇帝,你想過沒有?十年征戰,要塗炭多少生靈?這江山也曾在你楊家手中,你的兄長楊廣在位的時候又爲天下百姓做了什麼?只搞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亂,才丟了江山,王爺現在說這些,不覺得有些爲時過晚了嗎?”
楊諒沒有想到這少年竟有如此想法,臉上不免有些掛不住,但還是強忍住不悅。
“林少俠還是還年輕,心智沒有完全成熟,這些你都見過嗎?要知道世事耳聽爲虛,不管哪朝哪代話語權往往都在勝利者的手裡,打下江山的人爲了籠絡人心,哪一個不是隻會一味污衊前朝,誇大自己,粉飾太平,林少俠,這些道聽途說的東西豈能信以爲真,你若當真就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林天樂道:“不管孰是孰非,誰對誰錯,要知道世間最難走的就是回頭路,錯已鑄成,便難更改,何況是失了江山,很多道理王爺應該比我懂,想必也不用晚輩多說。”
楊諒呵呵一笑,說道:“人活一世爲了什麼?哪個不爲榮華富貴,爲了名利二字,林少俠想必還不知榮華富貴的好處,你且隨我來。”
林天樂抱定一個宗旨,不管你說什麼,不管你做什麼,反正我就是不動心,當然也就沒有什麼可以在意的,去哪裡也就無所謂了。
跟着楊諒跨過一道小門,裡面又是一番景象,珍珠瑪瑙黃金白銀堆滿一地,在牆上幾顆夜明珠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奪人眼目。
這麼多財寶,看到的人一點也不動心那一定不是神佛就是財神,人生在世,誰不想發財,特別是一個窮人出身的孩子,想發財的心自然更爲迫切,可是林天樂只是心頭起了點小小波瀾,便很快恢復了平靜。
因爲他很清楚,這裡金銀財寶再多,絕不屬於自己。
楊諒指着地上的金銀財寶,彷彿是指着一堆廢磚爛瓦。
“林少俠若肯助我,以後得到的財富何止這裡的十倍百倍。”
林天樂心中暗自發笑,這老頭現在以金銀財寶來收買我,我若不答應,下一步是不是要用美色來打動我了,我自忖沒有幫你打江山的能力,就是有也不會幫你,爲你一人私慾而致天下於水火。
當今天子如何對他的兄弟說什麼的都有,但能讓黎民百姓安居樂業已經不錯,誰當皇帝,他們家事如何並不重要,老百姓真正關心的是能過上吃得飽,穿得暖,有錢花的好日子,誰能讓自己過上好日子,誰就是個好皇帝。
林天樂看了看滿地財寶,做出一副很動心的樣子, 嘴裡卻說道:“金銀財寶的確是個好東西,可是這裡太多,我實在拿不動,所以王爺也就別勉爲其難了。”
那些處在高位的人,一種是有涵養的,一種是沒涵養的,對於別人的反對甚至作對,沒涵養的會暴跳如雷,有涵養的往往是不動聲色,此刻,楊諒就表現得不動聲色。
更讓林天樂意外的是,他沒有堅持讓林天樂收下財寶,也沒有佈局美色來引誘他,至於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有他自己清楚。
楊諒引林天樂回到原來的石室,禹凌素從他們臉色上已看出結局不愉快,用惋惜的口吻向林天樂道:“封侯拜相的機遇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遇到的,林少俠是不是應該三思而後行?”
楊諒知道此刻好話說再多也無濟於事,黯然擺了擺手。
“人各有志,既然林少俠淡泊名利,咱們也就別再說服他了,你帶他從後門出去吧!”
禹凌素恭恭敬敬垂首道:“小的明白了。”
曲蓮在外面正等的焦急,見林天樂平安出來,纔算放下了心,忙迎上去問:“林大哥,你沒事吧!”
“小蓮,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
其實這話她也沒必要問,因爲看就看得出來。
禹凌素向二人道:“二位請跟我來,我送你們出去。”
二人跟在他後面走了不遠,曲蓮感覺到有些不對,問道:“爲什麼不從原來的地方出去?”
禹凌素呵呵一笑解釋道:“這是王爺的規矩,任誰從前門進來都是有進無出,回去只能走後門。”
曲蓮知道他說的是假話,卻感應不到他內心真正的想法,看來這個人的城府真的深不可測,眼前的事只管去做,卻不去想,讓她的讀心術也沒了作用。
曲蓮靠近林天樂,用低低的聲音道:“林大哥,千萬要小心點,這個人做事心懷叵測。”
藝高人膽大,林天樂雖然藝還不夠高,膽是夠大的,因爲他覺得自己有馭風術,遇到危險跑不就得了,只要能跑,別的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所以他只是點了點頭,並沒當真。
向前走了一段,好像是一條死路,沒等二人說什麼,禹凌素說道:“二位在此稍等一下,我去找個照明之物,片刻就回。”
說完,禹凌素便往回走,走的很快,林天樂看得出他的輕功雖然比自己的馭風術慢,但也不在花下眠之下。
曲蓮已經感到了不妙,叫道:“林大哥……大事不好,他要將咱們困在這裡……”
林天樂的第一反應是跑,可是自己跑了曲蓮怎麼辦?只是這一遲疑的功夫,身後洞頂已落下一塊大石,將洞口封的嚴嚴實實。
不遭幾次暗算,不會知道世間險惡,不被人坑幾次,又怎會知道笑臉之下往往隱藏着禍心,雖然在江湖上走動了很久,可江湖對他來說依然是個陌生的地方,所以林天樂纔會這麼輕易中招。
禹凌素本來擔心不好脫身,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輕易全身而退,看來林天樂的輕功雖然比自己高,反應還是遲鈍了一些。
就像兩個武林高手比武,反應稍有遲鈍,就有可能慘死在別人刀下。
禹凌素疾步回到原來的地方。
石室中楊諒面壁而立,似乎已經陷入沉思,聽到禹凌素的腳步聲,他纔回過了頭。
禹凌素小心翼翼稟報道:“王爺,小的按計而行,已把那小子困在洞中。”
楊諒點了點頭道:“很好,不能爲我所用,留他何用,那塊堵住洞口的大石沒人可以弄開,去把四周的縫隙用蠟封住,我要讓他活活憋死在裡面,教會他一個道理,這世上誰的話都可以不聽,但唯有君命不可違,他臨死之前一定可以想明白的。”
禹凌素遲疑了一下又問道:“王爺,那把青龍劍呢?難道就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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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劍而已,在我眼裡不過是廢銅爛鐵,君無戲言,答應了給人家的東西一定要給人家,就留在那裡給他陪葬吧。”
楊諒淡淡說道。
禹凌素雖然有些心疼,但是王命難違,也沒敢再多說什麼。
林天樂不知道洞外發生的一切,並沒有過多驚慌,辦法總比困難多,既然被困住,想辦法出去就是了,以前被困在碧月寒潭都可以脫險,更何況現在困住自己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山洞。
但這次令他萬沒想到的是,困住他的地方不但是一條死路,洞口也被封得死死的密不透風,空氣進不來也無法流通,裡面的空氣也越來越少,繼續待下去是很危險的。
曲蓮倒沒什麼感覺,因爲她畢竟是個植物成精,被困在這裡也死不了,不過她心中還是充滿自責,語氣中有些歉疚。
“林大哥,都怪我沒能及時告訴你,害你被困在這裡。”
林天樂故作輕鬆一笑道:“小蓮,別說傻話,這沒什麼的,事已至此,想辦法出去就是了。”
適應了一下洞中光線,林天樂用力推了推洞口的大石,石頭紋絲不動,他想起身上帶的青龍劍,既然是把神器,或許派得上用場,於是他抽出背上寶劍,一道寒光閃過,洞裡亮了許多。
在這種光線下他看到青龍劍的劍身有一條龍在翩翩遊動,簡直就像活的一樣,劍是不是把好劍他不懂,反正挺好看,他揮動寶劍往石頭上砍去。
一劍一劍又一劍,他發現了劍是把寶劍,鋒利無比,可是他用的方法不對,只是砍的一塊塊石頭往下掉。
照這個速度下去,沒有一天一夜的時間恐怕破不開洞口,可是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因爲洞中的空氣越來越少,使人呼吸越來越困難,呼吸越困難,力氣也就越少,林天樂手中的寶劍再砍下去,就像砍在棉花上一樣。
曲蓮看到林天樂身體已經不支,又不知該怎麼幫忙,更顯得手忙腳亂。
她關切問道:“林大哥,你沒事吧。”
洞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沒事那是不可能了,林天樂開始只是覺得心跳加速,隨後胸口發悶,現在胸腔已經快要炸裂,。
他硬撐着**了一句。
:“沒事,我還撐得住……”
男人在別人面前,特別是在女人面前,絕對不會說自己不行,林天樂嘴裡說還撐得住,可實際上他已經越來越撐不住,沒過多會兒,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把青龍劍插入石壁,劍身的光芒恍如燭光,慘淡的光芒映着他的身影慢慢倒下。
曲蓮驚呼一聲:“林大哥……”
她想過去扶住他,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林天樂心裡明白自己還有很多事沒做,很多事在等着自己去做,可是他的眼睛實在睜不開了。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不知過了多久,他覺着空氣中有一種淡淡的香氣直往鼻孔裡鑽,而脣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覆蓋着,一種溫潤的東西,耳朵似乎被一種細細的東西撥弄着,癢癢的。
他從沒體驗過這種感覺,這是一種很享受的感覺,更令他開心的是胸口現在也不再那麼悶了。
他慢慢睜開雙眼,看到了曲蓮星辰般璀璨的眼睛,這刻,就是個傻子,也會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曲蓮竟然在親自己。
林天樂一把推開曲蓮,慌亂中有些口不擇言:“你……你怎麼竟然趁人之危……”
聽了這話,曲蓮的臉上像被蒙了一塊紅布,黑暗中林天樂也看不到,害羞的同時,她又覺得十分委屈,一雙星眸泛起了淚光。
“林大哥……你不要誤會,我可不是趁人之危,我只是想要救你,纔會……纔會……”
林天樂心中暗暗叫苦,天哪,地哪,我的初吻啊!本來是想留給古姐姐的,毫無徵兆,毫無防備之下,就這麼沒了。
可是把曲連推開以後,他又開始覺得胸口發悶,上氣不接下氣,爲什麼在這個密閉的山洞之中,自己氣都喘不上來,曲蓮卻一點也不受影響?沒來及多想,林天樂便又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林天樂感覺到曲蓮又在親自己,這次他不再抗拒,覺得反抗不如享受,因爲他明白了,在這種環境下之所以沒了空氣自己便受不住,而曲蓮絲毫不受影響,只因爲她本來就是棵植物,曲蓮是在給自己渡氣,是想救自己。
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
看到林天樂又醒了,曲蓮放下了心,說道:“林大哥,你暫且忍耐一下……”
說完,她的櫻脣離開林天樂的嘴脣,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抽出石壁上的青龍劍,割下自己一縷長髮往空中一拋,長髮化作千絲萬縷,飄飄悠悠落在地上,很快長成了一棵棵綠色的植物。
可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林天樂又覺得喘不上氣了,這次沒等他再暈過去,曲蓮的紅脣已經又貼了上來,淡淡的香氣鑽入鼻孔又開始滋潤他的五臟六腑,立時讓他變的不再那麼痛苦。
曲蓮頭髮生成的幼小植株長得很快,在人的眼皮底下越來越高,開出了黃花,讓這個死神掌心裡的石洞變得生機盎然。
有些道理不能總要別人來說,該想的自己也要去想,林天樂驚奇的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切,他也明白了曲蓮的用意,這裡雖然是一個密閉的空間,可是植物多了,就能製造出空氣,自己的呼吸便不成問題,只是他實在不知道這些植物叫什麼名字,只是感覺像一種草藥。
果不其然,這次曲蓮離開他的脣,他再也沒有喘不上氣的感覺,看來這些叫不出名的植物真的起了作用。
許蓮臉上的紅暈依然沒有褪去,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這些都是我的姐妹,我也是剛想到這個法子,讓她們生長在這裡,就不怕沒有空氣了。”
林天樂感激的道:“小蓮,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曲蓮道:“林大哥,你怎麼現在還跟我這麼客氣?你也救過我啊,所以我救你也是應該的。”
休息片刻恢復了精神,林天樂忽然想到自己剛纔用青龍劍砍了半天石頭,不知道寶劍有沒有損傷,拿起一看,不愧是一把上古神器,還是和剛出鞘的時候一樣,劍身光芒勝雪,劍氣沖天,劍身的游龍也依然栩栩如生。
人被困在這種絕境之下,想要逃出去很難,唯一能用上的,能給他帶來的希望的就是這把青龍劍了。
事不宜遲,想到什麼就要去做什麼,林天樂又開始動手。
曲蓮在一旁關切的問道:“林大哥,你不先休息一會兒嗎?”
林天樂搖搖頭。
“這種地方,絕對沒有人想在這裡休息,最想的是儘快想辦法出去。”
也不知道幹了多久,直到感到筋疲力盡,林天樂把堵在門口的巨石硬是掏了一個數尺深的大洞。
曲蓮已看出他的疲憊,說道:“林大哥,看來這洞口也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挖得開的,幹了這麼久,你還是休息一下吧!”
林天樂點點頭,坐到曲蓮旁邊。
“也不知我們被困在這裡過了多久,到了什麼時辰,想必外面天早就黑了。”
人一閒下來,有時就會浮想聯翩。
想到方纔曲蓮親自己的事,林天樂難免還會感到有些面紅耳赤,起身又找了個離曲蓮遠一些的地方坐下,本想靠牆眯一會兒,覺得躺着更舒服,索性躺在了地上。
青龍劍歸鞘,正好枕在腦袋底下,雖然沒有枕頭舒服,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好。
沒有了寶劍的光芒,光線立刻暗了下來,又和曲蓮隨便說了幾句,一陣睏意襲來林天樂進入了夢鄉,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有人敲了幾下自己的腦袋,睜開眼一看,是一個八九歲的小頑童,大大的眼睛紅紅的嘴,白白的胳膊白白的腿,正蹲在他旁邊用手指彈他的腦門玩的不亦樂乎。
看到林天樂盯着自己,小孩子竟然一點也不害怕,嘻嘻笑道:“大懶蟲,快起來啦!快起來啦!起來跟我學劍術!”
林天樂的鼻子差點沒被他氣掉,這孩子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真是不知死活,打擾自己睡覺不說,還敢彈自己的腦門,他騰地坐了起來。
“哪裡來的小孩,這麼沒有禮貌,看我不打你屁股纔怪。”
沒想到那小孩一點也不害怕,說道:“想打我,那得看你有沒本事追得到我再說。”
林天樂心說,我這馭風術比江湖上一等一的輕功都快上不知多少,追老鷹也能追上,別說追你這個小破孩。
他起身想給這小孩一點教訓。
可是說也奇怪,林天樂每次伸手去抓那個小孩,總是差上那麼一點,小孩子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跑,他跟在後面拼命的追,也不知追了多遠,前面來到一片小樹林。
小孩停下腳步,說道:“好了,好了,就是這裡了,快跪下拜我爲師。”
林天樂心裡這個氣啊,這樣一個小屁孩讓自己拜他爲師,虧他說得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小年紀,儘想佔人便宜,真是沒羞沒臊,撅起屁股讓我打幾下就饒了你。”
林天樂佯裝生氣道。
那個小孩一聽大眼睛一瞪,一副很認真的樣子道:“別再口口聲聲叫我小孩好不好?你可知我老人家多大年紀了嗎?我比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都不知大了多少。”
他這話別說林天樂不信,換做任何人都不會信,除非這小屁孩兒是個千年人蔘娃娃。
林天樂道:“小屁孩,怎麼小小年紀就會吹牛,就你啊,能超過十歲算我輸。”
小孩哈哈笑道:“那你可真是輸定了,我自己都忘了自己來這世上多少年了,但至少數千年沒有問題!”
林天樂笑他道:“吹……你就接着吹,天上牛在飛,地上你在吹,吹牛王這個帽子就送給你了,你若真的幾千歲了,怎麼會長成這個樣子?就算能活到這麼大年紀,頭髮鬍子一定都找不到一根黑的了。”
小孩嘟了嘟嘴道:“少見多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老人家每隔六十年一個甲子就要返老還童一次,從小再長到老,如此循環不息,雖然可以長生不老,卻擺脫不了這個煩惱,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林天樂妖魔鬼怪,好人壞人都見過,知道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聽得有些半信半疑,說道:“你若真有這麼大年紀,爲什麼還這麼調皮,趁我睡着的時候敲我腦袋!”
小孩一副很生氣的樣子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老人家是要教你靈犀劍法,所以才這麼費事把你引到這裡來!”
林天樂打了個哈欠道:“我纔不稀罕學什麼劍法,算了,不理你了,我回去睡覺了。”
說完轉身就要回去。
那個小孩不答應了,叫道:“不許走,這靈犀劍法你是學也得學,不學也得學。”
林天樂一天來了牛脾氣,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別人不想學的東西竟然還要逼着人去學,真是豈有此理。
他不由大聲道:“你還想強買強賣啊?我說不學就是不學,刀架在脖子上也是不學。”
說完轉身就走。
剛走出兩步,林天樂背後的青龍劍飛了起來,劍鞘在他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腦袋上立刻起了個包。
看來這個小孩有妖法,林天樂想施展馭風術逃走,沒想到法術卻失靈了,口訣唸了好幾遍,飛了半天也沒飛起來,只是滑稽的在原地踏步。
小孩又問道:“學不學?”
“不學……”
林天樂剛說出不學兩個字,腦袋上又被重重敲了一下。
“學不學?”
“不學。”
“學不學?”
“不學……”
就這樣反反覆覆十幾次,林天樂腦袋上被敲了十幾下,最後被敲得頭暈眼花,腦袋上起了十幾個包。
倔脾氣碰到倔脾氣,總得有個高低,林天樂知道自己再這樣被敲下去,腦袋就要被敲成漏勺了,漏了倒不怕,最怕的是被敲傻,人傻了,以後見到自己的爹爹也不認識了,那該有多麼可悲。
想到這裡他連忙求饒道:“好了!好了!別打了,好漢不吃眼前虧,我跟你學還不行嗎!”
小孩樂呵呵地道:“真是個賤骨頭,欠敲打,早這樣不得了,也免得皮肉受苦。”
其實林天樂也是口服心不服,實話實說道:“我這是跑不了,能跑得了跟你學纔怪。”
小孩沒理他這個茬,手往空中一指,青龍劍脫鞘而出飛到他的手上,接着說道:“看好了,先教你一套劍法,叫靈犀劍法,最後再教你御劍術,御劍飛行,第一式,青龍出海……”
他每一招都演示得清清楚楚,林天樂也看得明明白白,學的自然也是實實在在,學完靈犀劍法,再學御劍術就簡單多了,林天樂覺得自己本已學會馭風術,再學御劍術好像有些多此一舉,不過怕腦袋上再被多敲打幾下真的就要漏了,只好跟着乖乖學到底。
學會了用御劍術在天上飛了一圈,再回到小樹林那個小孩已經不見了。
“小孩……不對,老頭……”
林天樂也不知道是該叫他小孩還是老頭了,剛叫了兩聲,聽到有人在旁邊叫他。
“林大哥……林大哥……你怎麼了?”
是曲蓮的聲音。
林天樂睜開眼,原來剛纔是做了個夢,可是摸摸腦袋,腦袋還有些疼,好像剛纔一切又都是真的,他摸了摸後背,青龍劍竟然沒了。
林天樂叫了一聲“不好”,難道剛纔自己把劍丟在小樹林了,這該如何是好?
身處這樣的困境,青龍劍是唯一的工具,沒有了這把劍拿什麼去挖洞?想逃出去豈不是沒有一點希望了。
林天樂驚出一身冷汗,也徹底清醒了,摸了摸地上,他又笑了,剛纔腦袋枕過的地方,青龍劍好好的躺在那裡。
原來剛纔自己只是做了個夢,可是想起剛纔學的劍法仍然歷歷在目,顯然已是熟記於胸,這倒奇怪了,剛纔那個小孩……確切說應該說是個老頭,到底是什麼人呢?
曲蓮在一旁道:“林大哥,剛纔你夢到什麼了,讓你這麼心慌意亂的。”
林天樂摸了摸腦袋,疼是有點疼,沒有什麼大包。
“我剛纔夢中去了一片小樹林,醒來後以爲青龍劍丟了,被嚇了一跳,原來是一場虛驚。”
曲蓮安慰他道:“林大哥,你就別擔心了,夢裡都可以出去,說明這裡一定困不住我們的。”
林天樂笑道:“怎麼?你還會解夢啊?”
曲蓮小臉一紅道:“人家就是想安慰你一下嘛。”
林天樂嘆了口氣,被困在這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地方,誰又能不感到焦慮呢?
“我現在倒不是擔心出不去,只是不明白爲什麼自己遇到的事情會越來越多,煩惱的事也越來越多,想想以前小時候多好,雖然家裡窮了點,無憂無慮的日子卻過得很快樂,還有許多小夥伴,和我一起在私塾讀書的阿牛,他長得可壯了,蓮花鎮北邊有一座廟,廟裡有一口大鐘重四五百斤,他搬起來一點兒也不費勁,別人欺負我,都是他幫我打那些欺負我的人,所以我們成了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曲蓮笑着說:“阿牛,聽名字就是個很有力氣的人,比那些叫阿狗阿貓的一定要厲害許多,人只有自己變厲害了,纔有能力去幫別人,現在林大哥你也很厲害啊!”
“唉!我若真的厲害,就不會連自己的爹爹都找不到了。”林天樂心中一陣黯然。“還有古姐姐,這麼久沒有她的音訊,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過得好還是不好,有時候我好恨自己,真是沒有一點用,想要找個人都找不到。”
曲蓮柔聲細語的道:“你是個好人,你的朋友,還有你的親人當然也會很好的,所以你就別太擔心了。”
林天樂笑道:“你這是安慰我嗎?”
曲蓮也笑了,說道:“纔不是呢,我可不是安慰你,只是說了些實話而已。”
林天樂打趣道:“現在說的是實話,那麼你以前跟我說的都是假話嘍?”
曲蓮着急了,小嘴都撅了起來。
“纔不是呢,林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哼!不理你了,沒想到你這麼老實的人也會使壞。”
林天樂不想被困在這裡太久,抽出青龍寶劍,劍芒之下,洞裡一下又亮了許多,他想試一試御劍術,一看這裡的空間太小了,根本沒法試,飛起來撞到石頭上,人的腦袋可沒有石頭硬。
想起把他們困在洞裡的禹凌素,從外表看他根本不像一個壞人,而且與自己無怨無仇,誰能想到他卻做出這麼陰損歹徒的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天樂越想越生氣,感慨道:“我從前一直以爲世上好人多,沒想到壞人一點也不少,也怪我自己,一次次的遭人暗算也不會長點心眼,對人從來少有防範之心,現在連累你也要一起被困在這裡。”
曲蓮攏了攏被剪短的頭髮,聲音顯得很輕鬆。
“和你一起被困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啊,若是隻有一個人被困在這裡才叫慘呢,那樣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悶也要被活活悶死了,對了,林大哥,你的玉佩真是個好東西,我帶在身上多有助益,修煉的速度快了好多,再過不久就可以煉出內丹,那樣就不再是個低級的小妖,也不會到處被人瞧不起了,等內丹煉成我就把玉佩還給你。”
林天樂也很爲她高興,說道:“真是太好了,不過玉佩的事你也不用急着還,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放在你身上和帶在我身上也沒什麼分別。”
曲蓮感激道:“林大哥,若不是遇到你把玉佩借給我,我再多修煉一百年也達不到現在這個境界。”
洞裡的植物長得越來越茂盛,空氣也越來越充足,林天樂感覺呼吸已經很順暢,氣力也已完全恢復,接下來應該想辦法儘快出去了,時間耽誤太久,不但要面對飢餓的問題,其他問題可能也會越來越多。
想到這裡,林天樂換了話題,說道:“事不宜遲,我現在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趁現在應該快點動手挖開一條通道,等到肚子餓了,身上沒勁兒可就麻煩了,那時候再動手就更困難。”
曲蓮聽話的點了點頭。
不知是因爲得到了充分的休息,還是因爲學會了靈犀劍法,他這次挖起來覺得得心應手,速度也快了許多,挖了大概兩三個時辰,林天樂好像聽到了一點聲音,不是來自洞內,而是來自石壁另一邊,隱約是人說話的聲音,而且不止一個人。
他不免覺得有些奇怪,說道:“小蓮,你聽,那邊是不是有人?難道有人守在外面?”
曲蓮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了聽,確實有人說話,再用心一點去聽,甚至能聽到人的呼吸,而且不止一個人。
“一定有人守在外面。”
曲蓮很肯定的說。
林天樂道:“我們費了這麼大勁都出不去,他們守在外面自然也無法進來,豈不是多此一舉!難道是想等到把我們困死以後,再打開洞門把青龍劍奪回去?”
曲蓮道:“能聽到外面的聲音,說明石壁就要挖通了,他們在外面守着,我們出去豈不是正好自投羅網,還要被他們抓住!”
林天樂對此倒不以爲意,信心滿滿道:“到了外面,哪裡還由得了他們,我正好可以試試新學的靈犀劍法到底厲不厲害。”
又挖了一會兒,外面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再一劍下去,石壁上出現一個大窟窿,雖然外面不是很亮,但比裡面要強多了,所以還是有些半明半暗的光從窟窿裡穿了進來。
“誰……”
外面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石壁上的窟窿雖然不小,人還是過不去的,林天樂把腦袋湊在上面往外看了一下,竟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外面果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羣人,而且每個人都被鎖鏈鎖在石壁上,只能動口不能動手,再仔細一看,原來是蜀山派的葉聞天,以及鷹爪王那幫仙劍大會上遇到的江湖豪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落到如此慘境。
林天樂有些奇怪,他們不是去赴宴了嗎?怎麼會被鎖在這裡?自己來的時候外面明明什麼都沒有,牆上怎麼突然有了這麼多鐵鏈。
其實他自己也沒想到,挖洞的時候因爲裡面是方的,他慌亂之中選錯了方向,以爲挖的地方就是洞口,結果卻是挖到了隔壁山洞裡,也就是羣雄被困的地方。
“葉大哥,是你嗎?小弟是林天樂。”
林天樂向外面喊道。
聽到林天樂的聲音,外面的人一陣騷動。
聽到來了救星,葉聞天聲音裡透着激動,問道:“林兄弟,你怎麼會在外面?難道你是特意來救我們的嗎?”
林天樂以爲他們那裡是外面,他們又以爲林天樂這裡是外面,其實他們都一樣是被困在洞中,只是彼此都不知道而已。
林天樂道:“我是遭那個姓禹的暗算,被困在這個石洞裡的,你們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這樣?”
葉聞天道:“我們也一樣遭到了他的暗算,酒菜裡被下了毒,醒來以後已經被鎖在這個石洞裡,他還逼我們一起爲漢王楊諒效力,反唐復隋,我們自然是不答應,所以每個人都捱了一頓臭揍,不給吃,不給喝,已經把我們關在這裡兩天了,有幾個熬不住的軟骨頭已經投降。”
林天樂道:“你們那邊是什麼情況?外面有沒有人看守?”
葉聞天道:“往外面有兩道鐵柵欄,洞門口也有看守,只是裡面太暗,他們看不到裡面的動靜,林兄弟,你有沒有被鐵鏈鎖住?你那裡也一樣出不去嗎?”
林天樂苦笑道:“我倒是沒有被鐵鏈鎖住,不過也成了籠中的鳥,要是能出去,也不會挖洞挖到你們這裡來了。”
鷹爪王激動地搶言道:“林少俠,既然你沒被鐵鏈鎖住,快些想辦法來救我們出去。”
林天樂道:“好,你們耐心稍等,我把這洞口挖的大一些,人就可以鑽過去了,你們儘量別說話,免得驚動洞口的守衛。”
衆豪傑有了逃生的希望,心下都興奮不已,依言也不再說話,一雙雙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石壁上的那個窟窿,眼看着那個窟窿漸漸變得越來越大,大家看到的希望也越來越大。
林天樂終於挖出了一個能容人爬過去的大洞,和曲蓮一起鑽了過去。
有人早已急的火急火燎,叫道。
“林少俠,快幫我弄開這鐵鏈。”
“先幫我砍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