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卜對自己的卦術還是有些信心的,也堅信自己算的沒錯。
“大王,小的算準他今日申時一定會來,他就一定會來,請大王再耐心再等一會兒,那小子一定會自投羅網,到那時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爲九陽太子報了大仇。”
然而申時過了,酉時也已過了大半,還是不見林天樂出現,金眼鬼王的疑心病又犯了。
他用懷疑的目光在鬼卜身上掃了一遍,說道:“鬼卜,你是怎麼算的?兩個時辰過了也不見人來,我看你純粹就是順嘴瞎扯,你倒是說說他人呢?”
鬼卜所有的信心都已在等待中崩塌,臉上一道紅,一道白,也不知該如何辯解纔好,其實他算的沒錯,若沒意外林天樂早就應該趕到了,只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能人背後有能人,無邪老人已把他都算在其中,知道金眼鬼王聽了他的安排下好了圈套,故意讓林天樂多耽誤兩個時辰避過這一劫。
眼見酉時已過,金眼鬼王再也沒有一點耐心,袍袖一揮轉身向鬼卜斥責道:“我看就是在這兒等到明日也不會有人來,我道你真的神機妙算,如今看來不過是一派胡言,都隨我回去罷!”
鬼卜還是有些不甘心,他確信林天樂會來,可又實在弄不明白爲什麼他到現在也沒來,看了看鬼王的臉色,便又向他進言道:“大王,您還是留個人在這守着吧!一旦發現風吹草動也好及時向大王報信。”
金眼鬼王向旁邊看了一眼,還沒等他發話,夢魘鬼主動請纓。
“大王,殺雞焉用宰牛刀,我願守在此處,只是一個普通的凡夫俗子而已,等他來了我就能將他拿下。”
金眼鬼王點了點頭,不過對他又有些不放心。
“那小子還是有些手段的,你不可大意,更不可輕敵,發現了他的蹤跡,只要及時發回消息就行,自有本王來前對付他。”
金眼鬼王帶着滿心不耐煩回去了,林天樂同樣也早已等的心急如焚,更加不耐煩,可無邪老人就是不放他走。
無邪老人知道他的心思,眨了眨被眉毛遮住的眼睛。
“小子,你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老老實實坐在那兒,到了時間我老人家自然放你走,你也不用爲那小丫頭擔心,她不聽我老人家的勸告才落得如此下場,讓她在那多吃點苦頭也好。”
“她已經吃了太多苦,我寧願不好的事情都落到我一個人頭上,也不願她再多吃半點苦頭。”不管說什麼,無邪老人不發話,林天樂還真不敢走,他真的不想再被變成一隻羊。
無邪老人彷彿鐵石心腸。
“不管你說什麼,現在都得老老實實待在這裡。”
林天樂在心中暗哼了一聲,想到那些山羊人,他又生出一些打抱不平的念頭。
“您老人家雖然有些本事,可是未免太過殘忍,把好好的人變成了羊,這難道不是荼毒生靈?還是什麼好事不成?”
無邪老人嘻嘻笑着撓了撓滿頭白髮,又拍了拍一隻山羊人的腦袋。
“還真叫你說對了,這麼做還真是好事,你小子說的沒錯,這些羊確實是人變的,可是你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嗎?這都是些十惡不赦之徒,平時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哪一個手上不沾滿鮮血,留他們在世上只會令無辜者受難,良善者被欺,這些人畜生不如,變成這樣已是最好結果,今生爲畜洗淨罪惡,來世纔有重新做人的機會。”
若是這樣,無邪老人似乎也沒什麼錯,世間渡人的方法有千百種,最難度的就是惡人,因爲世間的壞人往往都是死不悔改,並沒有幾個能真正變好的,無邪老人的這種方法或許殘忍,但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林天樂想了想,感到有些事情確實無法用簡單的對錯來衡量,自己同情這些山羊人,可誰去同情被他們殘害了的那些人呢?看來人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不能讓自己的同情心氾濫成災啊!
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那就絕沒有不承認錯誤的道理,林天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吧!我本以爲這些都是無辜之人被你所害,沒想到事情另有隱衷,都怪晚輩無禮,錯怪了您老人家。”
忽然看到林天樂腰間的玉佩,無邪老人眉毛一動,眼睛盯着那塊玉佩半天沒有移開。
“小子,這塊玉佩你從哪裡得來的?”
無邪老人活了千年,這世間能讓他動容的東西想必不多,可這次他竟然在意了。
林天樂從腰間解下那塊玉佩,恭恭敬敬遞了過去。
“這塊玉佩是晚輩離家之前一位道長所賜。”
把玉佩接在手裡,吳邪老人端詳了半天方道:“這玉佩原有一對,叫雙魚玉佩,可惜你只得到了一個,若能得到另外一個,就是想上九重天,也只是須臾間的事,可惜了可惜,不知這道人是什麼來路,你以後若有機緣得到另一塊玉佩,能將兩塊合併,那纔是天大的造化。”
無邪老人掐指用神機算算了半天,奇怪的是竟然算不出林天樂所說道人的來路,不過既然能把這麼珍貴的東西送給林天樂,想必對他也沒有什麼惡意。
林天樂所知的範疇有限,只知道雙魚玉佩裡鬼魂可以居住,也聽曲蓮說過有助於精怪的修行,別的還有什麼作用,他真的是一無所知。
見無邪老人把手中的玉佩看得極爲仔細,林天樂以爲他是愛不釋手,覺得不如暫且放在他這裡留他把玩。
“您老人家若是喜歡,就先把它放在您這裡,以後若再見到那位道長,他討要之時我再來取。”
“你小子把我老人家看成什麼了?我從來只會送別人東西,不會要別人的東西,你就是送我把龍椅,我坐着也只會覺得硌屁股。”無邪老人把玉佩丟給林天樂,看了看酉時已過,又說道。“現在你可以去救那小丫頭了,不過在出口處有個小鬼守着,你要當機立斷一劍將他斬殺,讓他報信給鬼王,你們反而不容易逃脫。”
“多謝老人家指點。”
林天樂心裡火氣都已熄滅,不再那麼怨恨無邪老人。
如果是從蓮花鎮的鬼屋去鬼域,肯定早就到了,也把人救出來了,也不會在這裡耽擱這麼久,可是那漫長的下墜過程,真的讓人不敢去想,一聽無邪老人說可以去救人了,林天樂再也待不下去,接過玉佩就要走。
沒等他轉身,無邪老人又叫住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皮袋子遞給他。
“站住!這是騶虞皮做的袋子,叫做妙袋,外面看着小,裡面裝一座城都不在話下,放在我這裡也沒什麼用處,不如給你帶在身邊,以後還可以派上用場。”
本來聽他一叫,林天樂嚇了一跳,以爲無邪老人變卦又要把自己變成山羊,又不讓自己走了,沒想到他要送給自己東西,看來這老頭兒也並不壞,活了千年還這麼有人情味,就算成精也不是老妖怪。
“多謝老人家。”
林天樂接過妙袋,這次他說的是發自內心的,由衷的感謝。
無邪老人知道他救人心切,反正時機一到,也沒必要再讓他多耽擱,只是簡單叮囑了兩句。
“好了,好了,快走吧,快走吧!不用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碰,往前再走七裡地,再往左拐六十丈就是鬼域入口,到地方就能看到。”
看來這個老妖怪……不對,應該是這位老人家真是個好人,自己開始不問青紅皁白就錯怪了他真是該死,林天樂的心中現在已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對前面吃的苦頭似乎也都忘了個一乾二淨,真心實意的向無邪老人道謝一番才馭風而去。
古紫鬼被困在離魂谷數天,每到半夜子時都要承受一番離魂之苦,身體像被撕裂一般,由一個撕扯成兩個,再由兩個撕扯成四個,然後再撕扯成無數的碎片,痛到最後,頭腦也變得一片混沌,每到這個時候,鞭神也會從玄武鞭裡出來練一套伏魔鞭法。
剛開始古紫鬼還有心情去看一看,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減少一下痛苦,看的多了爛熟於胸,也就沒有再看的興致,如果鞭神是個林天樂一樣的帥哥,她或許還能勉強看得下去,可偏偏鞭神是個虯髯大漢,長得還有點醜陋,實在沒有哪個女孩子會願意多看兩眼的。
也不知是自娛自樂,還是爲了抗拒離魂的痛苦,鞭神就那麼一刻不停的練,不知道在宿命面前所有掙扎都只是笑話,直到時辰過了以後他才重新回到玄武鞭中。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經過這麼久的折磨,古紫鬼已經沒有了一點信心。
“古姐姐……古姐姐……”
迷迷糊糊中,古紫鬼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這麼稱呼自己的只有林天樂,她心中一陣高興,費力地睜開眼睛,霧氣中模模糊糊有一張面孔在向自己的臉龐靠近,哪裡是林天樂,分明是鞭神那個醜八怪。
“哼!趁人之危,想佔我便宜,門也沒有!”
來不及多想,古紫鬼一拳往他臉上打去,正好打在他的左眼眶上,只聽“哎喲”一聲,聲音有些不對,仔細一看還真是林天樂,原來自己這些日子看鞭神看得多了,看誰都像鞭神,也忘了現在又不是子時,鞭神根本不會出來。
“天樂,怎麼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
古紫鬼不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這麼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下,林天樂痛苦的捂住左眼委屈道:“古姐姐,我是來救你的!你竟然這麼對我。”
古紫鬼忙把他的手移開,看到林天樂眼眶一片淤青,滿心歉疚的道:“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把你打疼了吧?”
“還好還好,不輕不重正好,打的地方還有些香味呢!古姐姐,你爲什麼要無聲無息的離開我,害得我這段時間到處在找你!”
他說的倒也是實話,打的輕了,眼眶不會變成淤青,打的重了,恐怕眼睛早就瞎了,古紫鬼的的身體是紫薇花瓣做成,拳頭上自然也有花香的氣息,這樣的捱打,如果不是很疼,也算是一種享受。
再見面已不再是人鬼殊途,這感覺真的很好,林天樂有很多話想要問她,她又何嘗不是有許多話要和林天樂說。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人總會有身不由己,有苦難言的時候,對了,天樂,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上面那個網我怎麼也衝不破,沒法逃出去,以爲自己只能被困死在這裡了。”
別說鬼域這地方少有人來,就是自己在鬼域待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這裡有離魂谷這麼個地方,古紫鬼有此疑惑也很正常。
林天樂把經過簡短的講了一下。
他按照無邪老人的指點很快找到了鬼域入口,在九曲十八彎的盡頭果然看到夢魘鬼守在那裡,因爲早有準備,他沒費什麼力氣就一劍將他斬爲兩段,只不過尋找離魂谷耽誤的時間有點長,找到後用青龍劍很輕鬆的劃破了地網,金眼鬼王要是知道自己佈下的地網已經變成了一張破網不被氣死纔怪。
林天樂覺得喉嚨一陣哽咽,明明有許多話要說,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
“若不是鬼僧師父告訴我你被困在離魂谷,恐怕我到現在都找不到你,古姐姐,你真的不該這樣,無論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會介意,爲什麼你卻要如此介意,不辭而別離開我呢?你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有多痛苦嗎?每天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卻又不知你在哪裡。”
古紫鬼離開林天樂的時候,他還躺在病牀上無法下地活動,也一直令她擔心到現在。
“天樂,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你的病情現在也好了吧?薛醫仙有沒有幫你醫好?你爲什麼不多在他那裡住些時間?恢復的好一些再離開。”
“我早已經恢復如常了,不但身體恢復了,比以前還好的多,哪裡還有必要留在那裡!”林天樂摸了摸淤青的眼眶,覺得已沒剛纔那麼疼了,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說道。“這些日子,我還意外得到一把絕世好劍,上古神器青龍劍。”
古紫鬼當然知道青龍劍的來歷,難怪他能輕易破了地網,有這樣的神器在手,破天羅地網都不在話下。
她心中也很爲林天樂高興,臉上綻放出久違的笑容。
“真的太好了,天樂,我也得到一把上古神器玄武鞭,是一位三界之外的老人家所贈,說來也怪,這幾天總會出現一個人在這裡練鞭,不知不覺中我也學會了一套鞭法。”
他們不知道青龍劍中有劍靈,玄武鞭中也有鞭神,相同的是都在無意間學會了靈犀劍法和伏魔鞭法,也算是一種意外收穫。
林天樂想起二人還沒有脫離險境,不是說話的時候,催促道:“古姐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些離開爲好,免得金眼鬼王來了又會多出意外的麻煩。這裡是金眼鬼王的地盤,他人多勢衆,咱們還是避其鋒芒早些離開爲好。”
在離魂谷多呆一刻也是痛苦難當,古紫鬼當然更不願留在這裡。
不過她也沒忘了此來的目的,說道:“雖然我很想快點離開這裡,可是我還要去救奶奶,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鬼域受苦。”
“無論你做什麼,我都陪你一起去。”
與古紫鬼對視一眼,林天樂果決道。
遠遠的,一羣孤魂野鬼在向他們這邊張望,林天樂念起咒語御劍飛行,帶着古紫鬼一起離開離魂谷底,身後那張烏幽幽的破網被甩得越來越遠。
按照古紫鬼的指點,他們很快找到一座小屋,林天樂覺得這裡似曾相識,自己第一次從蓮花鎮北邊的鬼屋墜落到鬼域時,自己曾經來過這裡,如果沒記錯的話,裡面應該有一位面目慈祥的婆婆,叫姜婆婆,這位婆婆還有一種很奇怪的舉動,把一個小棺材當做搖籃搖來搖去。
林天樂忍不住問道:“古姐姐,奶奶就住在這裡嗎?她是不是姓姜,面目很慈祥,還有……屋子裡還有一個小棺材,像搖籃一樣的小棺材。”
古紫鬼不知道林天樂曾經來過,不免有些疑惑。
“你怎麼知道?難道你以前來過這裡?”
林天樂點頭道:“第一次來鬼域,在遇見你之前,我就來過這裡,若不是姜婆婆的幫助,我也不能那麼順利地找到爹爹的魂魄帶回去。”
四周霧靄繚繞,屋門近在眼前。
“奶奶。”
古紫鬼對這裡很熟悉,推開門進了小屋,很久沒見自己的奶奶,她的呼喚中充滿喜悅。
屋子裡果真是姜婆婆,還是林天樂第一次見時的樣子,一點也沒變,聽到古紫鬼的叫聲她頭也沒擡,兀自搖晃着面前那個小棺材,彷彿不知道有人來一樣。
“奶奶……”
古紫鬼跪到姜婆婆身邊,撒嬌地搖晃着她的手臂。
姜婆婆目不斜視,搖晃小棺材的手也沒有停下。
“你不是一直想離開這裡嗎?好不容易有機會逃出去,怎麼現在又回來了?傻孩子,你現在有了肉身,已與凡人無異,更不該回到這裡了。”
古紫鬼眼中噙淚動容道:“奶奶,我是特地來救你的,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受苦。你爲了保護我不受人欺負在這種地方受苦這麼多年,都是當初我連累了你,我怎麼能只顧自己,把您一個人留在這裡呢?”
姜婆婆雖然沒擡頭,也知道另一個人是林天樂。
“小夥子,你還回來幹什麼?難道覺得這裡比繁華的人間好嗎?你上次能活着離開已是萬幸,竟然又回到這裡,真是不知好歹?這裡是鬼域,不是看風景的地方,到處都是些凶神惡煞的猛鬼,哪裡是普通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能走的地方,你怎麼還敢回來自投羅網?”
林天樂恭恭敬敬道:“婆婆,我是來救古姐姐的。知道古姐姐被金眼鬼王困在離魂谷後,我哪裡還想得了那麼多,就是丟掉性命也要救她出去,鬼域十八層,該闖也得闖。”
姜婆婆停下手,用一隻手輕輕撫摸着古紫鬼的黑髮,輕輕嘆了口氣。
“你救她,她救我,救來救去誰也走不了,奶奶不會離開這裡的,你們自己快些走吧。”.
“奶奶,您要是不離開這裡,我也不走了,金眼鬼王不光厲害,還毫無人性,我擔心他以後會對你不利,說什麼也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古紫鬼知道奶奶的脾氣,一旦決定了什麼事誰勸也沒用,可是自己不能因爲這樣就放棄救她出去。
原來脾氣也可以遺傳,她也犯起了倔脾氣。
姜婆婆眉頭舒展了一下,接着舒展開,露出和藹的笑容,像給鬼域帶來了暖暖的陽光。
“孩子,奶奶知道你是出於一番孝心,奶奶雖然收拾不了金眼鬼王,他也不能把我怎麼樣,人越老越沒用,鬼越老越厲害,金眼鬼王一直修行,奶奶做鬼這麼久也一樣沒有放下修行,孩子,你就放心吧,他以前不能把我怎麼樣,以後更不能把我怎麼樣。”
“婆婆,陽間比陰間何止好上百倍,這鬼地方有什麼好留戀的,還是古姐姐的說的對,快隨我們一起離開鬼域吧?”
林天樂也在一旁幫着古紫鬼勸姜婆婆。
古紫鬼鐵定了心要勸奶奶離開這裡,更是不惜費盡脣舌。
“是啊奶奶,陽間真的很好,什麼都好,就算在陽間做個孤魂野鬼,也比這裡強上不知道多少倍,奶奶,以前你留在這裡是爲了照顧我,我離開鬼域,你爲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受苦呢?”
“有漏皆苦,在哪裡不是一樣,鬼域不空,奶奶就不會離開這裡。”姜婆婆的態度依然很堅決,說話間她從小棺材裡摸出一本書遞給古紫鬼。“這裡有一本書叫洛書,你把她帶回人間,也省得在這裡埋沒了,這本書帶在身上施用法術時,可令法術效果提高十倍不止,而且書中還隱藏一些奇妙的法術,你平時可以用心研習,至於能有多大收穫,那就要看你以後的造化了,你若還是奶奶的好孫女,就聽話快些離開這裡,不要再勉強我。”
古紫鬼眼中淚光閃爍,她知道自己的倔脾氣怎麼也犟不過奶奶的老倔脾氣,又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
“奶奶,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了,我也一直留在這裡陪你。”
“傻孩子,你現在已不是鬼了,豈能留在陰間。”姜婆婆和藹的笑容更加溫暖,她又指了指林天樂接着說。“這小夥子不錯,姻緣全靠天定,得來全不費工夫,你的終身以後可以託付於他,奶奶也就可以放心了。”
林天樂和古紫鬼心中雖都有這想法,可是誰都不曾說破,被姜婆婆這麼一挑明,二人臉上都飛起了紅霞。
時間分分秒秒不停留,隱隱約約一陣絲竹之聲傳來。
“金眼鬼王追來了。”
林天樂和古紫鬼不約而同道。
姜婆婆依然很鎮定,彷彿對一切毫不在意。
“該來的總是要來,待會兒我擋住他們,你們兩個一起快些離開鬼域。”
看來他們和金眼鬼王的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裡面的老太婆聽着,老老實實把那小子和小丫頭給我交出來,否則我踏平你這破屋,讓你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樂聲戛然而止,外面傳來金眼鬼王厲吼的聲音。
林天樂和古紫鬼剛想出去,姜婆婆制止了他們,說道:“不要擔心,他們進不來的,你們進來時走的是生門,他們若進來,生門就變成了死門。”
原來姜婆婆這小屋看似普通,其實暗含奇門之術,包含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不懂的神仙進來都會被困死在裡面,區區一個金眼鬼王哪裡敢冒然闖進來,他充其量只有在外面大呼小叫的份兒,絕不敢輕易踏進半步。
叫了半天也沒人理,最後叫的累了,金眼鬼王向旁邊的鬼卜問道:“鬼卜,你能確定他們都躲在裡面?”
鬼卜忙哈腰道:“啓稟大王,小的可以打一百個包票,他們一定躲在裡面,因爲怕了大王您的威名,所以躲在裡面不敢出來。”
飛天羅剎對鬼卜可沒那麼信任,在一旁忍不住插言。
“大王,我們在外面這麼久,屋子裡也沒一點動靜,我看鬼卜算的未必靠譜,依我看那小子和那個臭丫頭早就逃出去了,他們怎麼會傻傻的躲在這裡,等着大王來抓他們?咱們只顧在這裡傻等,恐怕他們早已逃得越來越遠,再晚一些只怕想追都來不及了。”
姜婆婆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若他們兩個人躲在屋裡不出來,自己等到什麼時候也沒用,如果他們早就逃跑了,越晚追上的機會越低,金眼鬼王權衡了一下利弊,還是帶人離開了。
聽到絲竹之聲越來越遠,林天樂懸着的一顆心纔算放下。
“他們走了,別耽擱了,我們也快些離開鬼域吧?”
林天樂看了一眼姜婆婆和古紫鬼,臉上表情半是焦慮半是慶幸。
看到古紫鬼把洛書揣入懷中,姜婆婆又開始搖那個搖籃式的小棺材。
“出去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都走了?等他們走遠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古紫鬼很聽話,和林天樂一起出了小屋,看到外面已空無一鬼,金眼鬼王他們早就走遠了。
意外的是,他們想重新回到小屋,才發現已經回不去了,重重霧霾之下別說屋門,連小屋都不知所蹤,往前走幾步,也只剩一片空地。
“奶奶……”
古紫鬼眼含淚水悲慼地叫了一聲,她現在才明白奶奶不想讓他們回到小屋,所以故意騙他們出去,用奇門遁甲之術隱去了住處,奶奶執意不肯離開這裡,或許也是不想在世上做一個居無定所的孤魂野鬼。
“婆婆……”
再回頭已恍如隔世,林天樂心中也很不好受,他實在不明白只是眨眼的功夫,剛纔還在的小屋去了哪裡,姜婆婆又去了哪裡。
古紫鬼收起淚水,向林天樂道。
“我們走吧!奶奶是不會再見我們的了。”
林天樂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他本想安慰古紫鬼幾句,結果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這種時候,說什麼話都是一樣的蒼白無力。
地獄往上,人間就是天堂,然而到了天堂人也是會餓的。
是人就會有餓的時候,現在古紫鬼已不再是鬼,而是人,雖然不吃也沒事,肚子空時飢餓感也是存在的。
被困在離魂谷底的時候,不間斷的痛苦折磨使人忘了一切,而現在有了飢餓感,古紫鬼很想嚐嚐食物的味道,主要爲了向林天樂證明自己已經和常人無異,說道:“天樂,我們找個地方去吃點東西吧?”
以前和古紫鬼在一起,從來沒有聽過她餓的時候,現在聽了她這話,林天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你也會覺得餓?古姐姐,你是說,你也會覺得餓了?”
古紫鬼嗔怪道:“哼!你瞧不起人不是,我現在也是正常人了,怎麼就不會覺得餓?難道在你眼裡,我就永遠是個不識冷暖,不知飢飽的害人鬼。”
聽古紫鬼這麼一說,林天樂心中有些慌亂,臉上不免微微發紅,主要是因爲他知道自己身上現在連半文錢也沒有,別說包子,連個包子皮都買不起,怎麼請人家吃飯?可是嘴上又不能那麼說。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好,我們去吃東西。”
林天樂嚅嚅道。
男人是最愛面子的,特別是在自己心儀的女子面前,命可以丟,面子絕不能丟,身無分文,總不能帶古紫鬼一起去吃白食吧,那可是萬萬使不得的事,繞開村鎮一路向前,林天樂故意在一處荒僻之處和古紫鬼一起停了下來。
不遠處有座荒山,山上茅草有一尺多深,山雞,野兔之類的野味一定少不了。
看了看遠處,此處真的荒無人煙,林天樂道:“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只有將就一下,我去打些野味咱們吃吧,古姐姐,你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現在林天樂的身手已不同往日,抓點野味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沒多會兒功夫便抓到七八隻山雞,來到一條小溪旁,用青龍劍把雞殺了,褪盡雞毛,剖出內臟,收拾得乾乾淨淨。
這把上古神器估計從沒想到,從三皇五帝至今,從來別人只是用自己來殺人,沒想到今天成了殺雞利器,它生平第一次沾上了雞血,而且還是野雞的血。
荒山野地找些乾柴烤東西再容易不過,林天樂把幾隻山雞穿在一根木棍上,架在火上烤了起來,很快山雞身上冒出了油,肉香味在風中飄的很遠。
寧吃飛禽二兩,不吃走獸半斤,這味道聞起來就讓人很有食慾,再過一會兒,幾隻山雞已經被烤得外焦裡嫩,若放在以前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來到這種地方恐怕只有捱餓的份,想到這裡林天樂不由對經過的種種遭遇感慨萬千。
其實林天樂早就餓了,他扯下一條雞腿遞給古紫鬼,忍不住嚥了下口水。
“古姐姐,你先嚐嘗。要是不夠吃,一會我再去抓幾隻。”
“這麼多若還不夠吃,我倆豈不成豬了。”古紫鬼接過雞腿,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的確很香,她輕輕咬了一口稱讚道。“不錯,味道真的很香,太好吃了。”
這是她離開般若島以來第一次吃東西,覺得真是美味無比,心中不由又生出幾分對七花婆婆的感激之情,若不是她的幫助,自己恐怕永遠沒機會體驗到做人的樂趣,雖然自己也可以不吃東西,但和常人一樣豈不更好。
“好吃你就多吃點。”林天樂又扯下一根雞腿遞過去,剩下的他自己抱着啃了起來。“古姐姐,能吃多少吃多少,反正這地方少不了野味,只要動動手就不會餓着。”
“遠遠就聞到這裡的香味,只是有肉沒酒,豈不大煞風景。”
二人正吃着烤雞說着話,突然來了個第三者,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看他那副裝扮像個教書先生,耳垂比一般人要大,兩道濃眉下面二目炯炯有神,鼻子和上脣之間稍偏一些的地方有一顆很明顯的黑痣,在他身後還揹着一個書箱,想必裡面裝滿了書。
“這荒山野嶺的,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想要什麼美酒。這位仁兄不知怎麼稱呼,你若是想吃就直說,別這麼拐彎抹角。”
林天樂剛啃完一隻山雞,把骨頭往遠處一扔,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心道現在我是個窮光蛋,看你這樣子也比我強不到哪去,也不分個時間場合,倒是挑剔的不輕。
“我嘛,一介窮儒,別人都叫我畫神,一路走來飢腸轆轆,遠遠聞到肉味就趕過來了,這麼好的野味,想吃自然是想吃,不過食不厭精,這酒也是要的,既然小兄弟如此盛情,我也不是厚臉皮白白蹭吃蹭喝的人,你有菜,我有酒,拼在一起豈不美哉!”
原來這中年男子叫畫神,聽這名字,想必丹青之術了得,若是爲了吹牛胡亂起的名字,那就另當別論了。
畫神把背上的書箱放在地上,打開書箱手往裡掏了半天,林天樂本以爲他會掏出個酒葫蘆之類裝酒的東西,誰知他拿出來的卻是筆墨紙硯,不禁失望的搖搖頭,又自顧吃雞去了。
古紫鬼卻覺得這人舉動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只見畫神研好了墨,鋪開一張白紙,在紙上畫上一個酒壺,林天樂身旁就多了一壺酒,又畫了一個酒壺,古紫鬼身旁也多了一壺酒,在紙上畫好第三個酒壺,他自己手裡也多了滿滿一壺酒。
看來這畫神真的有些神奇之處,林天樂沒想到簡單的文房四寶在他手裡還能玩出這種花樣,覺得挺有意思,拿起身旁的酒壺嚐了一口壺中的酒,果然是一等一的美酒,喝口酒再就着吃一口雞肉,那滋味就更美了。
林天樂將一隻烤好的山雞遞給畫神,因爲嘴裡有東西,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
“我們也不白喝你的酒,你既然有這種本事,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哪會缺什麼吃喝,自己想要什麼動動筆不就成了?”
“吃別人的東西,叫佔便宜,能佔便宜是件叫人很開心的事,若我自己什麼都有,豈不無趣的緊,不過我也不白佔你的便宜,你有肉,我有酒,這樣一湊合我佔了你的便宜,你又佔了我的便宜,我們便都有了佔便宜的樂趣,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這麼一交換,我們都高興了,豈不美哉!”
畫神也不客氣,說話間接過烤山雞啃了一口,又搖頭嘆息道。
“雞是好雞,肉是好肉,只是手藝太差,缺了些佐料,最重要的是缺了鹽,使這雞肉的味道大打折扣,不過山雞你已經烤熟,現在就是弄些作料來也遲了,可惜了可惜!真是可惜!”
看來這講究食不厭精的畫神真的太過挑剔,不知道餓上他十八頓他還會不會有這等想法。
古紫鬼吃了兩個雞腿已然覺得飽了,拿出洛書在一旁認真看了起來,林天樂和畫神一邊酒肉穿腸,一邊高談闊論,不經意間這酒香肉香又引來兩個強盜。
兩個強盜一個瘦的皮包骨,一個胖得像肉球,兩人是附近山上的盜匪,這裡人跡罕至,他們將近一個月沒開張,今日下山等到天將午時也沒見到個人影,又困又乏便躲到草叢中陰涼處睡覺,也被烤雞香味吸引到了這裡。
一看到林天樂他們三個人,兩個強盜不由高興的心花怒放,有人就證明他們今天有了生意,這令他們頗有一種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幸福感。
到了近前,熱乎乎的肉香更是直往鼻孔裡鑽,再加上誘人的酒香混合在一起在空氣中醞釀,嗅在鼻孔裡,就算是剛吃過飯的人恐怕也會覺得有一種又渴又餓的感覺,更何況他們兩個一大早到現在滴水未進,二人都不由嚥了幾下口水。
“大哥,他們好像不知道我們是強盜似的?”
瘦子說道。
兩人已經到了旁邊,別說林天樂和畫神只是自顧自喝酒吃肉,就連古紫鬼也只顧在一旁看書,好像不知道有人來似的,完全把兩個強盜當成了空氣。
爲了增加一些存在感,胖子把手中的刀在林天樂面前晃了晃,積極的自報家門。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在此地坐,留下錢和財,小子,你竟敢偷獵大爺我養的山雞,一隻山雞一百兩文銀,快把銀子掏出來賠給我,慢一點,大爺我讓你腦袋搬家,到那時別說吃雞,就連喝粥的機會你都沒了。”
可是林天樂依舊不搭理他,一口酒一口肉,美滋滋的不亦樂乎,彷彿沒有看到他手裡明晃晃的鋼刀,或者看到了也根本不知道刀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