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爲變態之事,魔功練到更深一層,還要去抓週邊漁村裡的男嬰以其純正的元陽之血輔助練功,高震覺得這種做法太過殘忍,說什麼也接受不了。
唐菩薩知道了很生氣,跟他說道:“衆生皆苦,而普通人來到這個世上更苦,爲那些權貴做牛做馬,是最不值錢的草民,既然人來到這個世上早晚會死,與其一輩子也擺脫不了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捨不得這種種苦處,多活一天便是多受一些折磨,活的越長折磨越多,早點死去反而是一種解脫,你這麼做是幫他們早日脫離苦海,是好事,不是壞事。”
高震從小讀書少,道理懂得不多,聽師父這麼一說,貌似也很有道理,師父的指點好像給他撥開了心中重重迷霧,讓他懂得了人生的真諦,領悟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於是,他便從此肆無忌憚地獵殺殘害嬰兒,也逐漸開始固執地相信自己的殺虐是一種行善,是爲了幫那些孩子早日得到解脫,免得他們在人間多受苦楚。
隨着高震雙手沾的鮮血越來越多,他的法力也越來越高,人也變得越來越邪惡,心中再無一絲善念,他甚至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纔是最大的慈悲。
十幾年後,高震的修爲已經到了很高的境界,別說是同門,就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前輩,以及很多仙界的高人也不是他的對手,他和一衆師兄弟成了魔道中赫赫有名的五大魔王,他的惡名最盛,外號就叫野魔王。
隨着勢力越來越強大,唐菩薩在三界之中樹敵也越來越多。
有一次他因爲有事離開,有人到島上來尋仇,這個人就是道教中赫赫有名的金元子,和五莊觀的鎮元子是同門,據說已經度過三次天劫。
他門下弟子被唐菩薩所傷,因此想除了這個爲害三界的魔頭,一是爲弟子報仇,二是爲三界除害,沒想到來到島上唐菩薩不在,應戰的是他的徒弟高震,二人鬥了幾天幾夜,金元子一直無法取勝,惱怒之下引來一道天雷劈向高震。
魔道中人,無論你修行多少年,修爲有多高,最怕的還是天雷,這是他們最大的弱點,也是他們很難擺脫的宿命,所以古往今來,死在天雷下的魔道中人數不勝數。
令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高震居然把那道天雷用一雙巨掌接住,將天雷收於掌心彌於無蹤,還沒有受到一點傷害,這情景讓看到的人無不震撼無比。
金元子先是愣了一下,之後長嘆一聲飄然而去。他當時心裡想的一定是我連唐菩薩的徒弟都勝不了,還和他比是什麼?結果無非是自取其辱,不如及時全身而退。
經過這件事情以後,高震更是名聲大振,如日中天,有人就在背後偷偷對他說,你現在的修爲已經勝過了你師父,爲什麼不除了他取而代之?而要這樣甘居人下?高震聽了只是淡淡一笑,完全沒有把這些話當做一回事。
那人見挑撥高震不成,便又在背地裡對唐菩薩說。“這個高震名聲和修爲都越來越高,再這樣任其發展下去,他很快便會超過您,無異養虎爲患,難道魔主不擔心他有一天會對您不利,取代您的位置?”
唐菩薩聽了這話,不但沒有對高震下手,反而將那個搬弄是非的人殺了。
高震聽到這件事以後,心內頗爲震撼,爲了感激師父對自己的信任,從此對唐菩薩更是赤膽忠心,一心一意的侍奉師父。
可是有一件事高震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和師兄弟們吃飯時用的都是金盞玉碗,而師父從來都是用一隻黑黝黝的大鐵碗,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這件事他還是覺得不問爲好,所以就一直沒問。
人活着無論是抱着一個疑問或者一個希望,這都不是壞事,也是使人活下去的動力。
後來,在數千裡之外的聚仙島上出現了一個寶貝,叫紫心印,據說天地初開之時就有了此物,這東西吸收天地之靈氣早已通靈。
據說佩戴此物不但可以洗心滌魂,激發心智,還有增加法力的作用,給佩戴的人平添數千年功力,對於這樣一件寶物,三界中人無不想得之而後快,尤其是魔界的人更是饞誕欲滴,蠢蠢欲動。
既然這地方叫聚仙島,可想而知上面一定住着很多神仙,那些心急去奪寶的魔頭到了聚仙島,不但連寶物看都沒看上一眼,反而因此把命都丟在了那裡。
這麼好的東西,唐菩薩肯定也想據爲己有,經過一番縝密的計劃與安排,他帶着島上弟子傾巢而出,去聚仙島奪取紫心印。
來聚仙島奪寶的人太多了,經過無數惡戰,護寶的神仙已元氣大傷,所以說唐菩薩這次行動也可以算得上是趁虛而入,佔了不少便宜。
然而即便是這樣,經過一番惡戰,打得方圓百里範圍連魚蝦等活物也沒了一隻,到最後他手下弟子也死傷無數,別說取勝,連保命都難。
就在這個時候,高震一見師父遇到兇險,傾盡全力布出一個巨木陣,只見從海底伸出無數森森巨木直入天際,將聚仙島上的人困在裡面,成了只有捱打的份。這樣一來,唐菩薩他們一下反敗爲勝,成功奪走了那顆紫心印。
得到紫心印以後,唐菩薩對這件寶物愛不釋手,成天把它帶在身上。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顆紫心印比他爺爺的爺爺,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年齡還大得多,也就是還沒有人類的時候這顆紫心印就已存在,早已通靈,作用不僅僅只是提高法力,還能洗滌人心,淨化靈魂。
正是因爲這樣,紫心印喚醒了唐菩薩心底善念,讓他體內的善惡開始激烈交鋒,而那份善念如瘋長的野草一般蔓延,讓唐菩薩惶惶不可終日,想起以前自己種種的惡行,他幡然悔悟,心中滿是悔恨,覺得自己雙手沾滿了鮮血,這是一雙罪惡之手,一氣之下他斬斷自己的雙手,可是沒想到剛把雙手斬斷,又會又長出一雙新的手,而且和原來的一模一樣。
就這樣把雙手砍了又重新長出來,長出來又再砍掉,重複了不知多少次,唐菩薩明白了,自己從前所做的惡是永遠無法擺脫的,於是他把自己關在一間淨室中閉門思過三個月,
世間本無善惡,全在人心之動,譬如在花間除去雜草,因爲自己的主觀去保護花,就是善,而同時除去草,即是惡,人若要以草爲用,又會憎惡華而不實的花,所謂善惡就是不停轉換的東西,所以自然的無善無惡纔是至善。
出關之後,唐菩薩便離開般若島遊走人間普渡衆生,數年間救人無數。有一天他忽然想到只顧在外渡人,自己以前的一衆弟子還在島上,被以前的自己教的一個比一個壞,一個比一個罪大惡極,門下不清,己不渡何以渡人?
回去以後,沒想到自己離開幾年間,他的這幫徒弟一直不停的自相殘殺,結果勝者爲王,最後只剩下了高震一個人,唐菩薩知道這一切的果都是因爲自己種下的因,爲今之計只有教會他重新做人。
然而世上之人由好學壞易,由壞學好那就很難了,任他孜孜不倦花以前十倍的心血費盡心力教誨,高震善念已滅,這種病入膏肓唯有天誅地滅才能使其解脫,他把藏菩薩所講的一切全都當笑話和耳旁風充耳不聞,哪裡還改得了一絲半點。
無奈之下,唐菩薩只有給剩下的這唯一弟子體內釘了一顆枯心釘,以求摧毀他心中魔障,滅去他心中惡念,同時這樣還能削弱他的法力,即使高震以後繼續爲惡也能力有限,不能爲所欲爲。
後來果真如唐菩薩所料,高震趁師父不在的時候偷偷離島而去,離開的時候他什麼金銀珠寶都沒帶,只偷走了師父那隻大鐵碗,後來經過不斷的參悟大鐵碗上的字符咒語,終於將這隻看似普通的大鐵碗煉成了一件很厲害的法寶,也把體內的枯心釘逼出了體外。
世間萬事都有一定劫數,唐菩薩並沒有去找高震,再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收了七花婆婆爲徒,那時的七花婆婆因爲在般若島得了天書,有了很好的根基,學東西比她師兄高震還快,令唐菩薩極爲滿意,不但告訴了她所有過往,還一再叮囑她以後若聽人說起高震在三界繼續爲惡,無論如何一定要去除掉他,爲世人除害也是爲自己肅清師門,交代完這些,唐菩薩便飄然而去,從此世間便再無他的身影,只留他的傳說。
而高震,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很長時間沒有他的音訊,直到將近千年以後,出了個綠野魔王爲害人間,無惡不作,原來他就是當年的野魔王高震,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鬍子眉毛加頭髮都變成了綠色,名號前面也就多了個綠字。
得到這個消息,七花婆婆謹記師尊教誨,便離開般若島清理門戶,七花婆婆和他打了幾天幾夜才取勝,最後念起彼此同門,七花婆婆沒要他的命,如唐菩薩一樣,只在他體內釘入一顆枯心釘,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回頭是岸,改邪歸正。
沒想到綠野魔王死性不改,反而更加變本加厲,還因此對七花婆婆懷恨在心,潛入般若島想要報復,殺了幾個花使,七花婆婆一氣之下又削去他的雙腿,還是沒忍心要了他的命,沒想到一時的婦人之仁,又讓世間多了許多無辜的受害者。
這次七花婆婆帶花下眠找到綠野魔王,若不是小鈴鐺射出一箭,她勝了以後可能還不忍心要了綠野魔王的命。
故事講到這裡,忽然外面傳來綠野魔王的聲音。
“哈哈哈哈!你們以爲殺得了我嗎?我還會回來的?”
聽到這聲音,洞裡衆人都嚇了一跳,同時也都大感不解。
衆目睽睽之下,明明看到綠野魔王不但死了,而且死的魂飛煙滅,形神俱散,恐怕連魂魄都沒了,怎麼還能說話?
七花婆婆淡定道:“你們不要擔心,他人雖已死,心魔難除,還有一心不死而已,只是從此縱然有再多惡念也無法再繼續爲害三界了。”
小鈴鐺有些可惜地道:“如果不殺他,他以後會不會變成好人?”
七花婆婆輕嘆道: “這世上最難做的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師尊前半生因一念之差成了出名的魔王,也就是那個時候收了我的師兄爲徒,後來他終能祛除心魔立地成佛,我師尊可以做到,師兄卻很難做到,因爲他善根已除。”
善心可滅,善根難除。
如果一個人連善根都沒了,那就沒有變好的可能了。
其實有一件事七花婆婆自己也不曾想到,綠野魔王體內枯心釘已除,法力早已恢復了個七八成,若不是因爲小鈴鐺射出這一箭,再鬥下去她定然必敗無疑。
從小到大,花下眠從來沒聽過七花婆婆講過師伯的事,和林天樂他們一起聽的津津有味,之後不禁一陣感慨唏噓。
世上本無好壞,自性起一念惡,滅萬劫善因;自性起一念善,得恆沙惡盡。
小鈴鐺忍不住又好奇問道:“那位唐菩薩前輩不知道現在去了哪裡?”
七花婆婆嘆息道:“師尊的蹤跡,現在就連我也無從知曉。”
眼見外面天色大亮,七花婆婆站起身。
花下眠隨後也跟着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問道:“師父,我們現在回般若島嗎?”
“我要去仙靈島和老友一聚,靈犀和採風,你們隨我一起去。”
七花婆婆看了看靈犀和綵鳳,又向花下眠說道。
“你和其他人一起留下,將你師伯的骨灰好好安葬,之後再回般若島。”
七花婆婆的話,讓花下眠覺得很是爲難。
“師父,山風這麼大,師伯的骨灰早已不知被刮到何處,恐怕想找也無處找? ”
七花婆婆拿出一道黃色的符紙遞到花下眠手中。
“這你無需擔心,你將這道符紙在山崖下焚燒,你師伯的骨灰便會自動聚在一處,你收集好他的骨灰,一定要好好安葬。”
花下眠看了一眼旁邊的林天樂,彷彿若有所思,向七花婆婆問道:“不知師父要多久回般若島?”
七花婆婆說道:“老友重逢,難免盤桓些時日,不過也不會耽擱太久,爲師月餘便回,安葬了你師伯,你帶着這些丫頭先行回去便是。”
“謹遵師命!”
花下眠很痛快的答應了。
送走七花婆婆,花下眠帶領剩下的花使趕到後山。
人活着有好壞之分,死了哪還有善惡之別,縱然有也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了,林天樂和古紫鬼,小鈴鐺也一起趕去幫忙。
綠野魔王死的地方在龍虎山主峰,就像龍頭上聳立的觸角,四周別說一棵樹,連一棵野草都沒有。
說也奇怪,到了山峰下,花下眠依依婆婆的吩咐焚化了那道符咒,山風好像有了靈性,由四處開始聚攏,最後成了一個小小的旋風,而這道旋風就像一隻無形的手把綠野魔王的骨灰聚攏在一起便就此消失,只留下地上一堆骨灰。
花下眠命伴月用一塊錦緞將骨灰包在裡面,不知又從何處找了一個瓷壇,將錦緞連同骨灰一起放入壇中,找了一處靠山背水之處安葬了師伯。
“花兄,你們回般若島,我們也有別的事,咱們就此別過。”
幫着安葬好綠野魔王,林天樂打算就此別過。
花下眠看了林天樂他們三人一眼,心中好像若有所思,說道:“回般若島倒是不忙,不知林兄弟,別後你們要去哪裡?”
林天樂看了看古紫鬼和小鈴鐺,也沒有隱瞞。
“我們要先回辟邪村,告訴那裡的鄉親們偷心賊已除,從此不用再擔驚受怕,然後我們三個還要一起去仙源山,尋找七色補天石。”
花下眠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林天樂一眼,笑道:“我們現在回島上也沒什麼事,不如咱們大家一起去仙源山,人多力量大,找什麼東西都不難找,不知林兄意下如何?”
“這……”
林天樂是個不善拒絕的人,正不知該怎麼回答,小鈴鐺已經開心的跳了起來。
“好啊好啊!人多才熱鬧,路上也不會那麼無聊了。”
花下眠向身後那些花使問道:“你們有誰不願跟我一起去的,自己先回般若島,只是婆婆回來後誰都不許說出我在外面的事。”
這些少女從小在般若島長大,難得出來見見世面,能在外面多逗留些時日自然是求之不得,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一起說道:“少主人去哪裡,我們大家便去哪裡,少主人儘管放心,我們一切聽從少主人安排。”
回到辟邪村,孫家老店的店主孫二聽說危害一方的綠野魔王被除掉了,高興的忘乎所以,走路都不知道該先邁哪隻腳,“咣咣咣”一通大鑼又把全村人集中在一起。
得知這個好消息,辟邪村的老村長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再次問道:“各位法師……不,各位少俠,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嗎?那個偷心賊……不對,那個什麼魔王真的被你們殺了?”
“是就是,誰還騙你們做什麼?”
這種懷疑的問話,讓小鈴鐺心頭有些不悅。
“老天終於開眼了。”
“辟邪村平安啦!”
“以後咱們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啦!”
“幾位法師真的是我們辟邪村的大救星。”
林天樂聽得出他們的感激,也能理解他們的心情,不過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沒必要在這裡多做耽擱。
可是當他提出要走哪裡走得了,辟邪村的村民將他們圍的裡三層外三層,別說想走出去,連插針的縫都沒有,老村長也一邊熱情挽留,一邊叫人殺雞宰羊大擺宴席,好好招待幾位恩人的同時,全村人也一起好好慶賀一番。
當日的辟邪村處處張燈結綵,比結婚辦喜事還要熱鬧幾分,村子裡的宴席雖然沒有山珍海味,大魚大肉也是少不了,算不上精美,味道也還可以,林天樂他們倒沒什麼,小鈴鐺在大鐵碗下被困那麼多天,現在終於可以大快朵頤,她對每一道菜都吃得津津有味,根本停不下來。
老村長帶領大家輪番向林天樂敬酒,這麼多人敬酒若是全喝下,別說是人,就是大象也能喝趴下,所以林天樂盛情難卻之下只是象徵性的喝了一些。
花下眠從小習慣了錦衣玉食,哪裡吃得慣外面的東西,覺得這些食物太過粗鄙,別說下嚥,看着都覺得倒胃口,便獨自坐了一桌,命伴月映月姊妹二人擺上自帶的幾樣點心,以及來自波斯的美酒女兒蜜。
吃不到一起去,住也是住不到一起,晚上宴席散去之後,林天樂他們三人住在孫家老店,花下眠則是和一衆花使在村外找了一片潔淨之處搭了兩座帳篷。
天色雖已不早,花下眠卻毫無睡意,在帳篷裡踱來踱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伴月,你去孫家老店把林公子請來,就說好友重逢,我請他過來一敘。”
伴月和映月是花下眠的貼身花使,在外面的時候都是稱他爲少主人,獨處時則稱爲公子。
伴月猶豫道:“公子,天已這麼晚了,這樣會打擾到別人休息吧?公子忙了一天也累了,不如我明早再去請他。”
花下眠向來說一不二,聽了這話不悅道:“ 讓你去便去,哪裡來這麼多廢話,速去速回。”
“是!”
平素裡關係再好,終究也只是個下人,伴月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忙去了孫家老店,不過她去得快來得更快。
見只有伴月一個人回來,花下眠不免有些失望,問道:“人呢?,林公子呢?他不願來嗎?”
“林公子酒喝多了,現在已經醉的不省人事,半步路也走不了,如何還能來咱們這裡?”
伴月知道這結果會讓花下眠不開心,但也只能實話實說。
花下眠臉上的失望之色變成了關切,問道:“什麼?他喝醉了?這幫俗人真是無聊,一個一個如過河之鯽一樣輪流着逼人喝酒,林兄弟一個人自然不敵。”
旁邊的映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公子。”
花下眠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麼?”
映月左手掩口,見花下眠並不是真的生氣,放開手道:“我是覺得你對婆婆也從來沒這麼關心過,林公子只是多喝了點酒而已,你就這麼緊張,好像比他還難受似的。”
“再敢多嘴,看我不命人撕爛你的嘴。”
花下眠將臉一扳,很快又恢復了常態。
映月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嘴,伴月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我給您鋪牀吧!”
“林兄喝多了,喝多了一定很難受的……這幫俗人真是害人不淺。”
外面月光很亮,裡面燭光更亮,花下眠在帳篷裡不停踱步,臉上略帶焦躁和不安,後來終於停了下來,吩咐伴月道。
“伴月,生火,我要做一碗醒酒湯。”
相比武功,烹飪和女紅,纔是花下眠最拿手的東西。
因爲他從小就願意學這些,無論是什麼,只要用心就能學好,他的成功之處,恰恰令七花婆婆感到是自己的失敗之處。
伴月知道他爲什麼要做醒酒湯,也知道他是要做給誰,沒敢多嘴,只能依照吩咐拿來銅爐銅鍋,還有做醒酒湯所需的材料。
這是一隻四足銅爐,火爐上的銅鍋也很精緻,只是生火的東西有些與衆不同,像是一些條狀的木炭卻又不是木炭,點燃後只有紅紅的火焰卻沒有一點菸,而且還令空氣中生出一種淡淡的香氣。
醒酒湯的做法有很多種,並沒有什麼複雜的程序,花下眠用的材料就有些多了,有白豆蔻、砂仁、人蔘、白朮、茯苓、雪蓮,橘皮、黑乾薑、木香,蓮子和桂花,煮沸後又加入冰糖,待到湯汁顏色變濃,然後把所有的藥物撈出來,再把葛根粉加入沸水中攪拌,調製成羹,顏色透明,香氣撲鼻。
花下眠將做好的醒酒湯裝進一隻玉碗中,醒酒湯散發着琥珀之光,待到湯沒那麼熱了,他將玉碗放進錦盒。
花下眠吩咐道:“映月伴月,你們二人把醒酒湯給林兄弟送去,就說我擔心他,親自爲他做的。”
姊妹二人看了看外面,有些猶豫的道:“公子,現在已是亥時,林公子恐怕早已睡熟,現在去那裡還合適嗎?”
花下眠仰頭想了想,嘆息道:“我不管什麼時辰,你們都要給我送去,林兄弟喝了那麼多酒,現在一定頭痛難忍,喝了我做的醒酒湯,一定會好過許多。”
映月和伴月知道花下眠的脾氣,他決定了的事,別人說什麼也沒用,只好提起錦盒去了孫家老店,好在外面月色正明,連燈籠也不用。
你別說,林天樂本來全身發軟頭昏腦脹,喝了花下眠做的醒酒湯立刻覺得神清氣爽。
剛送走伴月姊妹沒多會兒,外面又傳來“嘭嘭”的敲門聲。
人逢喜事難免多喝幾杯,孫二此刻早就喝得酩酊大醉,在後院睡得人事不醒,前院就讓給了林天樂他們三人,有人敲門,當然只能他們自己去開。
月亮地很亮,所以外面的一切盡收眼底,外面的人,別說是五官,就連鬍子眉毛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敲門的是幾個官兵,只是樣子不太正常,特別是爲首的那個將軍,盔歪甲斜,身上還有斑斑血跡,顯得更是狼狽不堪。
“程兄,怎麼是你?”
“林兄,怎麼是你?”
林程二人不約而同異口同聲道。
外面站着的,正是程咬金的兒子程處嗣。
將程處嗣讓進屋裡,待二人坐定,古紫鬼給二人衝上一壺茶,程處嗣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也不管茶壺裡的水燙不燙,困龍得水一股抓起茶壺就將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
看他一副狼狽的樣子,顯然必有狼狽的經歷,林天樂開門見山直接問道:“程兄,你這是怎麼了?你不在京城嗎,怎麼會來到這窮鄉僻壤之處?”
程處嗣舔了舔嘴脣,原本乾裂的嘴脣經過茶水的滋潤恢復了血色,他聲音沙啞說道:“真是一言難盡啊!我奉旨追剿反賊楊諒,開始倒還一切順利,最後圍住了他們的巢穴,本以爲最後一戰就可以得勝回師,不曾想反被他打得損兵折將,丟盔棄甲。”
大唐的軍隊向來訓練有素,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吃虧的時候實在不多,這多多少少讓人感到有些意外。
林天樂問道:“那楊諒手下的軍兵怎會如此驍勇?連程將軍也會吃這樣吧大的虧?”
古紫鬼又給他們沏上一壺茶,這次程處嗣不再那麼心急,給兩個杯子倒上茶水纔拿起一杯慢飲,那動作顯然主要是爲了溼潤嘴脣。
回憶起對陣時的情形,程處嗣仍心有餘悸,彷彿經過了一場噩夢。
“那反賊手下的軍兵豈止是驍勇,簡直是變態,砍他們的腦袋,腦袋能飛出去再回到脖子上,人毫髮無傷。而且他們衝鋒的時候個個腦袋飛在半空,兩隻耳朵就像是翅膀,身體跟在後面,你想想,那麼多沒有腦袋的身體往前衝,除了妖魔鬼怪普通人豈能做到,我手下的軍兵看到這情形無不被嚇得手腳發軟,肝膽俱裂,哪裡還有打仗的心思,怎麼與人對陣,一個比一個逃的快,結果只能一敗塗地,我苦戰半天眼見不敵,也只好不光彩的帶人慌不擇路,狼狽而逃到了這裡,沒想到在此竟然能遇到林兄弟。”
聽他描述這個情形,林天樂若有所思,思忖片刻後方道:“你確定你看到的那些人腦袋飛在半空,人可以在地上行走?”
程處嗣很肯定的道:“確定,當然可以確定,遇到這種怪異的情形,平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林天樂安慰他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程兄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你所說的這些人,我倒是也見過,他們是飛頭族,不過不明白楊諒憑什麼籠絡了這些人替他賣命。”
程處嗣瞪大眼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問道:“飛頭族?飛頭族是什麼東西……不,飛頭族是些什麼人?”
林天樂想起那個飛頭老者和那個孩子,難怪他們村子裡除了老人孩子幾乎見不到年輕人,想必都是被楊諒重金收爲己用了。
他說道:“我曾在一個部落見過這些人,並且和他們打過交道,程兄,其實這些人也沒什麼可怕,而且也不難對付。”
程處嗣聽了這話兩眼放光道:“林兄,你說的可是真的?如此說來你能幫我這個忙了,那真是再好不過,我正愁着這樣回去無法面見聖上,也無顏去見我爹,你若能幫我一雪前恥那就真的太好啦!”
林天樂認真想了片刻道:“能幫程兄的忙,本來小弟義不容辭,不過這也不是憑你我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不知道現在你手下還有多少人?”
程處嗣面露愧色道:“這個……現在我也無法清楚,這一路敗下來慌不擇路,跟在我後面的兄弟也沒到齊,等明日天亮點一下人數才能清楚。”
酒勁兒沒了,林天樂覺得一陣倦意襲來,很想再睡一覺,說道:“好,程兄,這裡還有空房,我帶你去休息,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一切等明日再說,至於怎麼對付飛頭族,咱們慢慢從長計議。”
“好……好……”
程處嗣嘴裡答應着卻沒有動身。
林天樂又看了看他身後幾個士兵的臉色,頓時明白了。
他問道:“程兄想必還餓着肚子吧?”
程處嗣臉上一紅,他從小到大從未有過如此狼狽之事,有些很不好意思。
“不瞞你說,我們跑了一天水米未進,早就餓的前心貼後心,剛纔又喝了一肚子茶水,此刻肚裡更是飢火難耐。”
聽他這麼一說,後面幾個人,也是一直跟着他的親信,都忍不住舔了幾下乾裂的嘴脣。
堂堂一個大將軍,竟然也有如此狼狽的時候。
古紫鬼忍不住想笑,但還是忍住了,說道:“你們在這裡稍坐片刻,我去後廚給你們弄些吃的。”
小鈴鐺早就睡得昏天暗地,孫二也是醉得如同死人,好在廚房裡有些現成的東西,稍微收拾一下就是幾樣可口的菜餚,她又做了一大鍋米飯用盆子端到前面。
程處嗣看到吃的就像螞蝗見了血,也顧不得客氣,和幾個手下一通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一般將飯菜吃的乾乾淨淨,連一顆米粒也沒有剩下。
見他們意猶未盡的樣子,林天樂問道:“你們是不是沒吃飽?”
古紫鬼沒想到這幾個人這麼能吃,自己本來已經做得夠多了,沒想到還是不夠。
“我去後面再弄些飯菜,不過菜剩下的不多了,只能多做些米飯。”
程處嗣抹了抹嘴,打了下飽嗝。
“不用了,不用了,古姑娘的手藝真是太好了,我從小到大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實在不能再吃了,再吃恐怕肚子都要撐破了。”
“好,我帶你們去休息。”
林天樂將程處嗣帶到另外一間空房,安頓好他們便離開了。
屋子裡只有一張大炕,而且有些髒兮兮的,不過人在極度睏倦的情況下哪裡還會那麼挑剔,現在的程處嗣就是躺在釘子牀上也照樣可以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起的村民看到一副奇怪的景象,好像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不知從哪裡來了許多官兵聚集到辟邪村。
說是官兵不如說是難民更合適,這些都是程處嗣的部下,跟着他的蹤跡找到這裡。不過現在這幫人除了一條命還有手裡的刀槍沒丟,糧草輜重早已被楊諒搶得乾乾淨淨。
程處嗣將人集中起來清點一下,不禁虎目含淚,自己來時帶了五萬兵馬現在只剩下七八千人,而且還有許多身上掛彩的。
這麼多人只顧逃命,一天一夜沒吃沒喝,現在早就餓的不行,吃飯就成了最大的問題,好在很多人身上還有銀子,集中起來挨家挨戶去村民家中買米,幾乎將每家的存糧都買光了,然後在村外野地裡埋鍋做飯,吃飽喝足休整一番。
一大早花下眠就聽到消息,連忙趕到孫家老店,林天樂把他跟程處嗣二人相互引見介紹了一番。
聽林天樂講明原委,花下眠不禁笑道:“原來是這等小事,那有什麼可怕,什麼飛頭族,在我眼裡不過是一羣無頭之鬼而已,林兄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這個忙我幫定了。”
小鈴鐺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一大早醒來突然看到這麼多人正自興奮不已,恐怕別人忘了自己似的插言道:“還有我呢,林哥哥的朋友有難,小鈴鐺也要幫忙。”
古紫鬼笑道:“放心,你的林哥哥不會忘了你的,對敵時先讓你打頭陣。”
吃了敗仗的程處嗣本來滿臉沮喪之色,現在一下出現了這麼多幫自己的朋友,臉上又恢復了一些自信。
他向衆人拱手道:“多謝各位俠義爲懷,有各位大俠相助,程某一定可以反敗爲勝,一雪前恥。”
“我可不是爲了幫你,是爲了幫我的林哥哥。”
小鈴鐺口無遮攔,從來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不管別人面子上掛不掛得住。
看到程處嗣滿臉尷尬,花下眠給他找個臺階道:“朋友之間哪裡用分得那麼清楚,幫人就是幫己,幫程將軍也就是幫林兄弟,幫林兄弟也就是幫我們自己。”
程處嗣這個官二代,從小聽慣阿諛奉承,小鈴鐺說的話當然令他覺得很不順耳,不過眼下有求於人,心下縱然有一萬個不樂意也得忍着,所以臉上並沒表露什麼。
就在這時,有探子來報。
“稟報將軍,大事不好,反賊楊諒已帶着人馬追來了。”
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追上來了,手下的弟兄們剛做好飯,還沒來得及吃,空着肚子怎麼迎敵。
程處嗣問道:“離此還有多遠?”
探子答道:“離此還有不到二十里地。”
“好,再探再報。”程處嗣心裡有了底,又向身後的將官道。“傳令下去,讓弟兄們儘快吃飯,吃飽喝足準備迎敵。”
“遵命!”
一個副將模樣的人連忙趕去辟邪村外傳下將令。
沒多久,辟邪村外有一支軍隊殺了過來。膽小的村民早就逃到山裡,膽大敢留在村子裡的也是躲在家裡閉門不出。
將近午時,楊諒帶着人馬追到辟邪村外。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人家追到這裡只能應敵,雖然程處嗣手下的軍兵沒有經過很好的休息,終究算是吃飽了肚子,肚裡有糧,心裡不慌,一個個倒還顯得精神抖擻,一路上雖然走丟了不少馬匹,但還是剩下不少,那些馬匹早就喂足了草料,給足了飲水,此刻比人還要精神,有的還在陣前打了個響鼻。
楊諒本以爲現在的程處嗣早已潰不成軍,追上了就能老鷹捉小雞一樣抓個活的,沒想到他這麼快又把殘兵敗將重新組織了起來,而且還多了幾個幫手,別人不認識,林天樂他還是能一眼就認得出來。
沒等楊諒說什麼,禹凌素立功心切,早已策馬向前。
“主公,待我抓住那姓程的小子,交由主公發落。”
看到林天樂,禹凌素本就氣不打一處來,再看到他身後背的青龍寶劍,本應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現在到了別人手裡,更是氣的有些七竅生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