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樂把招魂鈴只搖了兩三下,就見林老實已慢慢睜開眼睛,緩緩伸了個懶腰。
“啊!好睡呀!……”
雖然人已恢復了生機,林老實眼神還有些迷濛。
一見爹爹清醒過來,聽到他熟悉的聲音,林天樂難掩心中喜悅,高興萬分。
“爹爹,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你肚子裡餓不餓,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高興之下,他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古紫鬼提醒他道:“你爹爹昏睡了這麼久,身體虛弱,哪能隨便吃什麼東西,應該先喝點水或者稀粥。”
林天樂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笑道:“看我這一高興,連這道理都忘了,該死……該死……真是該死。”
說完他一陣風似的去外面打了桶水,正好米缸裡還有點陳米,古紫鬼生火幫他熬了一鍋米粥。
林老實是個老實人,老實人怎麼會輕易就死了呢。
喝下半碗米粥,林老實才發現不光兒子站在牀前,旁邊還多了一個漂亮姑娘,不覺得有些詫異。
“孩子,這姑娘是誰?”
他糊里糊塗地問道。
看到爹爹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林天樂開心的無以復加,他扶着林老實重新躺下,耐心把這十幾天所發生的遭遇以及古紫鬼的事跟他述說了一遍
聽說眼前這個女孩子是鬼,林老實忍不住又多看了古紫鬼幾眼,他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就算是鬼,也沒覺得有什麼可怕之處,可這人鬼殊途,兒子和個女鬼呆在一起終究還是覺得不太好,。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幾聲“咕咕”的怪聲,接下來大地都在抖動,隨着那聲音越來越近,已經近乎地動山搖,屋子裡牆上的泥土混着茅草簌簌落下。
“不好……”
林天樂似乎想起了什麼。
話沒說完,林天樂已把林老實背到了院外,古紫鬼也緊隨其後,緊接着身後的茅屋便轟然倒塌,成了一堆廢墟。
廢墟上趴着一隻巨大的金蟾,正是那隻丟了內丹的金蟾。
要說異類的執念比人只多不少,這隻金蟾被林天樂偷了內丹以後,追到鬼屋便失去了他的蹤跡,足足在那裡等了十幾天也沒見有人從屋裡出來,今天它忽然聞到蓮花鎮方向有林天樂的氣味,忽忽悠悠飄飄搖搖鑽入鼻孔,金蟾也不是傻子,便循着味道趕來報仇。
www● ттκan● ℃O
林老實一見房子塌了,不由心疼的悲呼一聲。
“我的房子……”
茅草屋不值錢,這可是他全部的家當啊。
是啊,房子再破終究是個家,房子沒了,家也就沒了。
其實世間最值錢的就是家。
古紫鬼知道這是隻沒了內丹的金蟾,林天樂也曾跟她說過,不過她也看出這隻金蟾雖然沒了內丹,法力還是有的,還是不容小覷。
古紫鬼大聲道:“天樂,你帶林伯伯快走,我來對付它。”
此情此景哪容人多想,林天樂把林老實背在背上。
“好,我先把爹爹送到安全的地方,回頭再來幫你。”
說完他念動馭風咒,揹着林老實乘風離開,很快把他送到蓮花鎮外一片小樹林中,然後才又重新折身返回。
只這片刻的功夫,古紫鬼已經和那隻金蟾激烈的鬥在一起。
金蟾雖然失了內丹,法力減少,但畢竟已經修行了數百年,它見古紫鬼擋住道路,使自己沒法去追林天樂,勃然大怒,張開大口向她噴出一口黑氣。
這口黑氣要是噴在人身上,立刻能叫人骨銷神亡,但古紫鬼是鬼,還是個有本事的鬼,當然不會怕它。
古紫鬼身形一閃,念動咒語,飄來一團白霧將那團黑霧團團裹住,向金蟾所在方向推進,這下金蟾火更大了,雙眼圓睜望向前方,紅色的眼睛竟然噴出兩團烈火,將白霧黑霧一起燒得一乾二淨。
看到金蟾噴火,林天樂不由有些着急,自己家這一片等於是蓮花鎮的貧民窟,大多是茅草房,最怕的就是火,這傢伙在這噴火,把房子都燒着了,豈不要荼毒一方,連累左鄰右舍一起遭殃。
情急之下,林天樂連忙叫道:“我說那隻大蛤蟆,你別生氣,大不了我把你的內丹還給你……”
說完他就後悔了,金蟾那顆內丹被自己吞進肚子以後,現在早已經變成屎不知道被他拉在哪塊地上了,真的想還,除非讓金蟾把自己吃了。
生命美好,林天樂可不想死,就算死也絕不想變成金蟾的食物。
看來自己只能做一回小人了。
“古姐姐,我們把它引到鎮子外面,免得連累鄉鄰。”
林天樂還是想出了個法子。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更何況金蟾的眼睛本就是紅的,現在更紅,紅的像兩個裡外都着火的大燈籠,看到林天樂來了,它不再和古紫鬼糾纏,只想一口把林天樂吞進肚子裡,發瘋似的跳起徑直向他撲去。
沒學會馭風術之前,金蟾都追不上連天樂,更何況今日非同往日,早已是今非昔比,林天樂現在雖然傷害不了金蟾,逃跑還是綽綽有餘,他很快把金蟾引到鎮外的小河邊。
古紫鬼雖然不會馭風術,比林天樂也慢不了多少,隨後趕到河邊,看到金蟾鼓起肚子要向林天樂噴毒液,她知道這個林弟弟除了跑得快,沒別的本事,擔心他的安危,連忙提醒他。
“天樂,天樂,你快閃開,讓我來對付它。”
林天樂很清楚自己的斤兩,也知道古紫鬼的本事,更明白她的意思,閃身飄出數丈之外。
人閃開了,可是他又不放心,恐怕古紫鬼打不過金蟾,遠遠看着她怎麼對付這隻蛤蟆。
世間萬物,有五行相生,就有五行相剋,古紫鬼知道這隻噴火的金蟾是火屬性,只有以水相剋,可是她也明白弱水克不了旺火,用普通的水反而只會助長它的威力。
古紫鬼先閃身躲到一邊,口中唸唸有詞祭起寒冰咒,一座小山一樣的巨大冰塊從天而降罩向金蟾。
金蟾也不傻,知道這塊天降巨冰是自己的剋星,忙着想要躲開,一下跳到旁邊的河水裡,那塊巨大的冰塊彷彿長了眼睛似的如影隨形,還是硬生生砸在它身上,將它活活凍在河裡。
從此以後,蓮花鎮外這條河便結成一處冰潭,將金蟾封印此處。
林天樂在遠處看得清清楚楚,他實在沒想到古姐姐和九陽太子打不是對手,對付這隻金蟾竟然不費吹灰之力。
小的時候自己經常在這裡摸魚捉蝦,現在小河成了冰潭,裡面的小魚小蝦估計也都被凍在下面了。
“古姐姐,你把它打死了嗎?”
林天樂看着眼前的冰潭,曾經的小河,覺得好像是自己害了這隻金蟾。
寒冰咒法術有效,古紫鬼也鬆了一口氣,放下一顆懸着的心。
“它雖然沒死,也和死差不多了,我把它凍在這裡,從此以後它再也不能出來找你報仇了。”
危險解除了,林天樂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想到爹爹還在小樹林裡,他忙和古紫鬼一起回去尋找,可是找遍整個小樹林,也不見林老實的蹤跡。
這下他可慌了,雖然家被毀了,可是包袱裡還有許多小鈴鐺送的元寶,別說再蓋個茅草屋,就是把蓮花鎮蓋滿房子也用不完,用這些銀子給爹爹買個好點的房子,再買兩個丫鬟奴僕,讓他從此頤養天年那該是何等美事,誰想到好日子還沒開始他人就沒了,這可如何是好。
淚水雖沒在他眼中打轉,卻早已在心中橫流。
古紫鬼見他急得團團轉,心裡也不很是滋味,安慰道:“天樂,你不用過於擔心,林伯伯又不是小孩子,想必已經自己回了蓮花鎮,咱們不妨先回去好好找找。”
回到蓮花鎮,二人找了一整夜,第二天又找了大半天,差點把蓮花鎮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林老實。
林老實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想起爹爹一輩子吃苦受累沒享過一天福,又差點進了鬼門關,現在剛把他救活,卻落得如此下場,林天樂不免心如刀絞。
看他滿臉憔悴,愁眉不展的樣子,古紫鬼想安慰他幾句,然而這種情形之下,任何語言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忽然她腦海中靈光一現,好像想起了什麼,向林天樂道:“天樂,你聽沒聽說過,離此千里之外有個盲山?”
林天樂此時就像個行屍走肉,早已沒了思想,漫不經心地答道:“沒……沒聽過,古姐姐,你怎麼提起這個?”
古紫鬼目光閃爍,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盲山有個老道叫玄虛子,他有一面太玄寶鏡,陰面可以看陰間之事,陽面可以看陽間之事,我們去那裡借用一下,一定可以打聽得到你爹爹的消息。”
林天樂一聽,眼中閃出希望的光芒,身未動,人好像已到了盲山,急道:“古姐姐,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
古紫鬼本想勸他先吃點東西,見他現在這副着急的樣子,恐怕山珍海味擺在面前也難以下嚥,也就沒說出口。
“好,聽你的,不過不知道那老道會不會爲難咱們,唉!無論如何,也只能到了地方再見機行事!。”
說走就走。
林天樂的馭風術比世間任何千里馬可要快得多,不到半天功夫二人就趕到了盲山。
天色將黑未黑,還能看得清景物。
盲山山勢並不險峻,與衆不同的是山石皆是白色,山下河水卻是黑色,黑白兩色涇渭分明,很是奇特,山上有一座紅色的道觀,矗立在白山之上頗爲顯眼。
到了山頂道觀之前,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林天樂看到觀門緊閉,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門額之上有“太虛觀”三個大字,林天樂連忙上去敲門。
太虛觀裡有兩個小道童,一個叫聽風,一個叫觀月,兩人關上大門準備回去休息,剛轉身就聽到“嘭嘭”有人敲門。
“誰呀?這個時候還來敲門?”
觀月有些不耐煩地打開大門,看見一個比自己稍大一點的俊秀少年站在外面。
“仙童,多有打擾,還請恕罪!”
禮多人不怪,林天樂忙作了個輯說道。
見來人這麼客氣,觀月也不好意思發火了,問道:“這麼晚了,你來我們道觀幹什麼?”
林天樂心急火燎,哪還有什麼耐性,索性開門見山,直來直去。
“仙童,聽聞你們道觀裡有一面太玄寶鏡,在下遇到了難事,想求借用一解疑問!”
觀月又上上下下把林天樂打量了一番,說道:“不管有什麼事,你可以明天白天來,這大晚上的還來擾人清修可是你的不對。”
聽風也在一旁插言道:“這太玄寶鏡可是我們的鎮觀之寶,豈是誰想用就能用得的。”
觀月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就是就是,況且就算我們答應,我們觀主還不一定答應呢!”
既然有求於人,林天樂只能努力在臉上多堆出一些笑容。
“那就煩請二位仙童向內通稟一聲,給在下一個求見觀主的機會。”
聽風急着回去睡覺,滿臉不悅之色早已溢於言表,聲音冰冷。
“我們觀主正在煉丹沒空見人,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
觀月心眼好,本來想進去向師父稟報一聲,聽風這麼一說,他只有跟着說:“是啊,你還是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來。”
林天樂急道:“我家離此一兩千裡,豈是說回去就能回去的,還請仙童體諒則個。”
聽風的語氣更加不耐煩了。
“那就去山下集鎮上先找個客棧住一夜明日再來,我們這裡又不是客棧,豈能隨便留人住宿。”
說完他就要關門。
兩個小道童,年紀相仿,模樣也相似,做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林天樂見好話說了一籮筐,別人一點也不買賬,軟的不行,看來只有硬闖,默唸咒語,一陣風似的飄入院中。
兩個道童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外面已經沒人,那個少年不知怎麼已站在他們身後。
“師父,師父,不好了,有人闖進來啦!”
二人爭先恐後叫道。
林天樂心想,我也不想硬闖,這還不是你們逼的。
此刻太虛觀正殿之中燭火明亮,沒等林天樂踏入,一個身穿麻衣道袍的道長出現在大殿門口。
“何人在此喧譁?”
他的聲音就像敲響的洪鐘。
兩個小道童趕緊跑了過來,一人一句說道。
“師父,這個人要來借太虛寶鏡。”
“我們不讓他進來,攔也攔不住,他自己硬闖了進來!”
只見這位道長五十多歲年紀,手持拂塵,面似銀盆,目若朗星,鼻若懸膽,頦下三縷鬍鬚黑白相間,好一派仙風道骨。
林天樂忙上前對老道深深一輯。
“敢問仙長是否就是玄虛子,晚輩救父心切,想要拜見仙長,二位仙童不讓進來,我就莽撞的闖了進來,無禮之處還請仙長勿怪。”
老道把手中拂塵往空中一甩,朗聲道:“貧道正是玄虛子,此處不是講話之處,且隨我來。”
兩個小道童本來怕師父怪他們隨便放人進來,見師父並沒怪罪,相互吐了吐舌頭,總算放下了心。
林天樂隨玄虛子進了偏殿,小道童奉上香茗便退了下去。
玄虛子雙目如電,盯着林天樂道:“你這一人一鬼,來我太虛觀,倒也恁是大膽。”
這玄虛子也真是厲害,古紫鬼藏在玉佩之中,他竟然也能知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林天樂不敢隱瞞,當下恭恭敬敬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玄虛子宣了聲道號之後說道:“每天都有人來我太虛觀想借太虛寶鏡一用,要是人人都隨便用得,那還叫什麼寶鏡,和普通人家梳妝打扮的鏡子還有什麼分別!”
不管你心裡有多焦急,有求於人也得老老實實,林天樂耐着性子繼續央求。
“還請仙長費心,我爹爹爲養我一輩子吃盡苦頭,寸草何曾報父恩,如今子欲養而親不在,令晚輩心亂如麻,無論如何,就是搭上這條性命也要把爹爹找回來,求仙長一定要幫我!”
玄虛子輕輕點了點頭。
“感念你一片孝心,我也無意爲難,不過就算我想幫你,也未必真的幫得了你。”
聽他這話,林天樂實在有些不解,忙問道:“幫與不幫之間,不知仙長,此話何意?”
玄虛子二目微閉,過了片刻才重又睜開,盯住林天樂的雙眼。
“這太玄寶鏡乃是我太虛觀鎮觀之寶,放在後山石洞之中,外面有山神把守,洞門常年緊閉,這面鏡子知道的人雖多,真的用過的卻沒有幾個,你道這是爲何?”
林天樂搖了搖頭,心想猜謎語我可不擅長,追問道:“仙長,這是爲何?難道這石洞之門沒有可以開啓的鑰匙?”
玄虛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算你聰明,不過也只說對了一半,這石洞之門有開啓的鑰匙,也沒有開啓的鑰匙。”
這話叫林天樂越聽越糊塗,如墜五里雲霧,暗想這個老道可真會賣關子。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仙長怎麼說也有也沒有?這話着實讓人費解,難道只是一番託詞?”
說完這話,林天樂心裡急得真想罵人。
玄虛子拂了拂頦下鬍鬚,依然不緊不慢說:“說沒有,是這洞門沒有有形的鑰匙,說有,是這洞門有無形的鑰匙可以打開。”
林天樂聽了愈發糊塗,也愈發上火,只是再怎麼上火也不能發火。
“是不是這洞門只有仙長可以打開?如果是這樣,求仙長一定要幫我”
玄虛子搖頭否認。
“非也,非也,這洞門我也無法打開。”
林天樂一聽心裡忍不住開始罵人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死老道,臭老道暗地裡罵了不下十幾遍,心說你這臭老道真是囉嗦,小爺現在心急如焚,你還有心賣關子,這樣豈不是拿鈍刀子殺人。
他心裡這樣想着罵着,嘴上還得說好話。
“晚輩愚鈍,請仙長明示!”
林天樂真後悔自己沒有學會罵功第九層,否則非得把這太虛觀的屋頂給罵飛了不可。
玄虛子彷彿沒有看到他滿臉焦急之色,好在後面的話漸漸接近了主題。
“年輕人不要妄動肝火,那樣傷的可是自己的身體,背地裡罵人,損的是自己的陰德,你也不用着急,貧道不妨給你直說,想要進入石洞,需要一把功德鑰匙。”
看來這道人知道自己心裡想法,林天樂不覺面上有點發熱,暗自斂了斂心神,壓住罵人的念頭。
不管明罵暗罵,這罵人還是不對的,何況自己還有求於人。
什麼鑰匙都聽說過,這功德鑰匙林天樂倒是第一次聽說,忙又接着問道:“仙長,不知這功德鑰匙要到哪裡去求?”
玄虛子雙目微閉,彷彿就要入定,不過這樣並不影響他說話。
“有句話叫做求人不如求己,這功德鑰匙,要到紅塵去尋,而且要你自己去找,意思就是你要在人世間救下十條人命,積下十件陰德,然後去找那守洞山神,他覈實無誤,就會給你一把功德鑰匙,自然能打開洞門,得以求問太玄寶鏡,解你心中疑團,不過這把鑰匙只能用一次,下次若再想進去,就只能重修功德了。”
聽到這裡,林天樂高興的差點蹦了起來,几上的茶杯都差點被他撞翻。
早這麼說不得了,明明一句話就解決的事,非要囉裡囉嗦一大通。
罵人心裡不罵了,牢騷還是要發的,不過還是隻能在心裡發無聲的牢騷。
“多謝仙長指點,我這就去找功德鑰匙,救人積陰德……”
話未說完,聲音還未落地,他人已飛出數裡之外。
“回來,我的話沒說完呢……”
老道後面這句話,也就只能說給自己聽了。
出了太虛觀,林天樂就有點後悔了。
看遠處夜色茫茫,他纔想到自己未免有點太心急,想幹什麼也得等到白天啊,自己就這麼跑了出來,連個睡覺的地方也沒有。
可是既然已經出來了,再回去還怎麼好意思。
算了,暫且在外面先找個地方將就一夜吧,反正自己在荒郊野外露宿也不是第一次,待明日天亮就近找個村鎮救人積德,回太虛觀也方便。
夜色如水,卻並不寒冷,打定主意之後,他找個地方靠樹坐下,這麼久沒吃東西,剛纔又喝了一杯茶水,肚子裡的殘渣剩飯早就被洗滌的一乾二淨,飢腸轆轆,加上又累又乏,他很快沉沉睡去。
天色將明,林天樂睜開眼睛,看到古紫鬼正坐在旁邊,雙手托腮正看着自己。
“古姐姐,你怎麼也不睡覺?”
見林天樂醒來,古紫鬼放開了手,臉上有些緋紅。
“你見過鬼睡覺嗎?天樂,你太累了,見你睡着了,我怕有毒蛇猛獸靠近,就在這裡一直守着。”
誰說只有女人喜歡被人保護?男人被人保護,心裡一樣也會覺得很甜蜜。
林天樂心中一暖,看到天色已經大亮,他爬起身伸了個懶腰。
“古姐姐,你有沒有聽到那個老道說的話,他沒有騙我吧?”
他又想起昨晚的事情。
古紫鬼輕輕點了一下頭。
“我又不是聾子,當然聽得清清楚楚,只是在那道觀裡我不敢出來,做鬼的可憐之處,不但要怕神仙,就連和尚老道也怕,好在他沒有過分爲難咱們。”
林天樂安慰她道:“古姐姐,你別擔心,人鬼輪迴,你又不是要永遠做鬼,輪迴之後你還可以做人。”
古紫鬼收起笑容,換上一副認真的樣子。
“天樂,現在當務之急是你應該趕緊找個地方吃點東西,要不餓個好歹,哪還有力氣去救別人,更別說積陰德換功德鑰匙。”
林天樂摸了摸肚子,早已餓的前心貼後心,自然是一百個贊同。
“好,來時記得不遠處有個鎮子,古姐姐,你快回到玉佩裡,我們現在就動身。”
古紫鬼點頭應允。
“再過幾天,我就不怕太陽光了,白天也不用再那麼麻煩要藏身在玉佩裡了。”
她看着林天樂的眼睛說道。
林天樂一聽,高興萬分。
“爲什麼?太好啦!古姐姐,那樣我就隨時可以見到你了。”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到時你就知道了!”
說完,古紫鬼飄然飛入雙魚玉佩。
往前看,前面有一條大路,沿着大路前行,真的有一個鎮子,名字叫黑水鎮。
黑水鎮的人口不多,但五花八門什麼都有,也熱鬧非凡。
剛進黑水鎮,林天樂就看到鎮中心主幹道旁邊有一座酒樓,大大的招牌寫着“悅來酒樓”。
人行旅在外,酒樓客棧就是休養之處,早上喝酒的人不多,以早點爲主,林天樂本就不是個挑剔的人,肚子裡唱了半天空城計,現在這個時候他吃什麼都覺得賽過皇宮裡的御宴。
人少的時候,店家的招待也就更爲用心,洗去滿面風塵,又美美的填飽肚子,林天樂立時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變成了一個精神小夥,神采奕奕,容光煥發。
有了精神,接下來就該尋思怎麼做救人積德之事了,林天樂知道自己不是醫生,沒有岐黃之術,那些將死的病人自己自然救不了,能救的或許只有那些一時想不開想要跳河,上吊,抹脖子自殺尋短見的。
可是人活得好好的,沒有幾個會想不開,這要到哪裡去找呢?看來只有出去轉轉碰碰運氣了。
可是接下來幾天意外來了
原來不止林天樂,盲山之下,有太多想求借太玄寶鏡的人,方圓數十里左右不分僧道俗,爲了這把功德鑰匙,很多人每天吃飽喝足四處亂逛,想找個救人一命的機會。
大街上走一走,十個人裡面想不開要尋短見的沒有一個,想救人積德的倒不下兩三個,就是去偏僻些地方,看到有人想跳河輕生,輕生的人剛跳下去,後面一準幾十個人跳下去救人,跳河輕生的人就算不被淹死,也會被這幾十個人爭來搶去拉的骨斷筋折,哪裡還談得上什麼救人,純粹就是一擁而上去殺人啊。
這情形可真叫人不容樂觀,林天樂整整轉了大半天,目之所及,只有想救人的人,沒有想輕生的人,他不免有些心急,眉頭在不知不覺中也皺了起來。
後來他仔細一想,這裡粥少僧多,在這地方轉上幾年恐怕也救不了十條人命,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自己走遠一點,反正仰仗着馭風術,千里之行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不妨走遠一些到別處看看。
於是他念動咒語馭風而行,再落地時已經到了千里之外。
這次他落腳處又是一個鎮子,進了鎮子,路邊竟然也有一座悅來酒樓,看來這世間不光重名的人多,酒樓客棧重名的也不在少數,只是這座酒樓比黑水鎮的悅來酒樓氣派許多,招牌是一樣的招牌,檔次卻是不一樣的檔次。
酒樓外,一羣人正在吵吵嚷嚷,林天樂走近一看,一羣人正圍着一個和尚指手畫腳議論紛紛,那和尚一身粗布僧衣,方面大耳,眉目很普通,只是鼻子比常人要高聳許多,臉上黑黑的,讓人懷疑他出家之前是不是挖煤出身。
“出家化緣,不要素齋素飯,難道不懂佛門清規戒律,還向酒家討要酒肉,真是豈有此理!”
“出家人戒酒戒色,你這和尚怎麼還要喝酒吃肉?”
“就是,分明就是個酒肉和尚!”
“這哪裡是和尚,依我看就是假扮的,大夥別上他的當。”
圍觀的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待得衆人少了些呱噪,那大和尚雙掌合什,朗聲道:“我本紅塵一過客,凡夫俗子莫笑我,只要心中敬我佛,從來酒肉穿腸過。”
林天樂在旁邊一聽這他這話有點意思,和尚倒也是性情中人,心想自己正想進酒樓打尖,不如請這和尚吃喝一頓,反正自己包裹裡有的是銀子,別說他要喝酒吃肉,就是能吞下一頭牛自己也買得起。
當下他擠進人羣道:“大和尚,如蒙不棄,我可以請您一頓酒肉,不知你意下如何?”
衆人一見有多事的,目光紛紛向林天樂聚集,本來大夥看這和尚就像瘋子,現在看林天樂覺得他也一樣有點不正常。
一個瘋子請另一個瘋子的客,這事倒也有趣,有人在旁打趣道:“和尚,有人請你喝酒吃肉,省得你再費脣舌化緣,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還不快跟人家去。”
和尚看了一眼林天樂,露齒一笑,臉黑顯得牙齒特別白。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施主破費了。”
他這一笑,林天樂覺得他還不如不笑要好看一些。
看着二人一起進了酒樓,圍觀的人再喜歡湊熱鬧,總不能跟着進去看人家喝酒吃肉,看嘴是小孩子的事,成年人可沒有誰做得出來,很快人羣便三三兩兩散了個一乾二淨。
林天樂一邊揀個靠窗的桌子請和尚坐下一邊問道:“不知大師法號怎麼稱呼?”
那和尚也不客氣,一邊落座一邊答道:“貧僧法號不戒,敢問施主高姓大名?”
店小二一見來了客人,殷勤上前端茶遞水打招呼。
“不知二位客官要點什麼,小店雖小,五味俱全,陸地牛羊海底鮮,雖不能樣樣齊備,叫得出名的也都備了一點……”
看來酒樓裡的小二都會這一套相同的說辭。
人有了錢,無論到哪都有底氣,雖然一樣是請客,林天樂知道自己這次不會和人一起吃白食了。
他喝了口水大大方方說道:“小可姓林,雙木林,名天樂,不知大師想吃些什麼,儘管吩咐店家擺上。”
不戒和尚倒也爽快。
“只要是好吃的,貧僧從不挑剔,店家,你們店裡有什麼拿手好菜不計葷素儘管拿來,好酒也拿上幾壇,別取那兌了水的淡酒,我對面這位施主有的是銀子。”
我以爲只我一個知道自己包袱裡有銀子,這和尚怎麼也知道?萬一我包裹裝的要是磚頭呢?林天樂滿腹狐疑,不知他是亂說還是有雙透視眼?
開店的不怕大肚漢,只要你叫,我就敢上,不一會兒店小二將杯盤碗盞擺了滿滿一桌,酒香菜香四溢,勾得人肚裡的饞蟲直往外爬。
人與人之間,酒桌上的客套往往少不了,林天樂本想招呼招呼他,眼前奇怪的一幕讓他愣在了那裡。
酒菜齊備,和尚卻依然入定般端坐,也不動一下杯筷,雖然杯筷不動,桌上的酒菜卻在不斷減少。
吃東西本不算什麼本事,可他這種吃法就真的不能不說是很厲害的本事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眼見桌上的酒菜越來越少,林天樂心想,我再這麼傻看着,東西豈不全要被你吃光了,看來這和尚是個自來熟,根本不用人招呼,他也抓起筷子也自顧自吃了起來。
和尚不但吃法奇特,飯量也不小,不多一會兒桌上的酒菜被他吃了大半。
酒足飯飽後,他摸了摸肚皮,發了一通感慨。
“酒雖不好,馬馬虎虎還能將就,菜味不行,也算還能填飽肚子,好飽,好飽,小施主,好人做到底,明日午時你還在這裡請我!”
林天樂聽了不覺好笑,心說你還粘上我了啊!你怎麼知道明天我還會請你呢,便笑道:“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就算有這份心,只怕也請不了和尚。”
不戒和尚對他這話很不滿意,瞪大眼睛道:“有心相請自然不會離開,想要離開自然無心相請,不過和尚我斷定你不是一個無心之人。”
大和尚看來是吃定我了,這倒有點意思,林天樂放下手中筷子也爽快的道:“請一頓也是請,請兩頓也是請,既然這樣,我就多留一天好了。”
對於這樣闊綽的吃客,店家最歡迎不過,能是回頭客,自然是更加喜歡。
小二在旁忍不住搭訕道:“這位公子爺,我們這雙喜鎮不光好吃的多,風景也好,客官留下多玩兩天那就對了。”
不戒和尚抹了抹嘴巴。
“你這店家嘴上比我還油,人家此來救人積德,渡人渡己,哪會有心情遊山玩水。”
話雖說出來了,去與留,林天樂本來還沒拿定主意,聽了和尚一下說中自己的心事,就爲心中這份好奇心他也不能走了。
“好,就這樣一言爲定,明天我還在這裡請你。”
林天樂痛快的說。
沒等他說完,不戒和尚已經起身離座,徑直出了店門,彷彿對他說什麼根本沒有在意。
店小二在旁撇了撇嘴,幫腔作勢道:“客官,你好酒好菜請他,他連半個謝字也沒有,就這樣擡腿就走,這個瘋和尚也真的無禮!”
能人異士處事,一般人當然理解不了,林天樂斷定這和尚不簡單,他也沒有介意,結賬之後也走出店外,再看看那和尚早已沒了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