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樂避開老頭的目光,覺得老頭的問話有些咄咄逼人,他更緊張了,緊張的開始有些語無倫次。
“人……野味……這肉不一定是什麼野味……是一定是什麼野味……”
這時候,窗外又飄過那顆人頭,一顆孩子的人頭,又衝屋子裡的林天樂嘻嘻笑了兩聲。
“小六子,又頑皮,你這淘氣小子,嚇壞了客人,看我不擰掉你的耳朵。”
說話間,老頭就要出去。
“站住……”
林天樂再也忍不住了,沒想到他殺了人還能這麼鎮靜,管他是人是妖,自己也不能一味害怕下去,男子漢大丈夫該出手時就出手。
老頭回過身,滿臉疑惑。
“小哥……你這是?”
人老奸,馬老猾,你倒是真會裝啊,林天樂越想越氣憤。
“你……剛纔窗外那個孩子是不是你殺的?”
這麼說或者有些不妥當,因爲窗外飄過的只是顆孩子的人頭,並不是個完整的孩子,可是林天樂一時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說法。
老頭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哈哈笑了起來。
“小哥,我猜你一定是被剛纔那個孩子嚇到了,你誤會了,聽我慢慢給你道來,我們這裡住的人啊,叫飛頭族,腦袋都能離開身體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過要在一定的時間回來才行,如果過了時間頭還不回來,那身子就死了……”
什麼?世間竟有此等奇聞?
對於聞所未聞的事,往往叫人怎麼聽着都像謊言,林天樂當然覺得很難置信。
“什麼飛頭族,純粹是你瞎說,鬼才信……”
老頭不慌不忙道: “不管你信不信,這都是真的,當年黃帝大戰蚩尤,我們飛頭一族都是蚩尤的部下,蚩尤戰敗以後,大夥就逃到了這裡繁衍生息,怕這飛頭的本領嚇到別人,我們只在夜裡才用,可是這孩子頑皮,看到陌生人來到這裡,一時好奇大白天也搞怪嚇你。”
每個人心裡的想法,往往都是根深蒂固的東西,也很難被人說服,林天樂還是不信。
“這村寨之中人都看不到幾個,一定都是被你殺了……你殺了人當然不敢承認,編個謊話來騙人。”
其實林天樂心中已經開始有點動搖。
聽了這話,老頭眼裡掠過一絲黯然之色。
“的確,我們這裡的人是越來越少,除了小孩和老人,壯年人幾乎見不到幾個,說起來也着實叫人傷心啊,想我們祖上剛來這裡,一窮二白,缺吃少穿,不過那時人丁興旺,後來日子過的越來越好,越來越富,人丁卻越來越少,原因離不開我們飛頭族最大的弱點,就是我們嘴裡說什麼一定要和心裡想的一樣,不能心口不一,做不到的話,頭飛出去了,身子就會用被子或者盆子把脖子擋住,頭飛回來也沒法重新回到脖子上,時辰一過人就死了”老頭長長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這也難怪,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人心卻變得越來越壞,心口不一的人越來越多,能活下來的也都是些心口如一的人,你在這裡看到的多是孩子,就是因爲孩子還小,單純,沒什麼壞心思,做得到心裡想什麼嘴裡就說什麼,等長大成年可就未必了……”
這莫名其妙的一番說辭,說的林天樂雲裡霧裡,不過他說什麼也不敢信。
看來得想辦法先把這個老頭抓住,才能讓他說老實話,可是自己的菜刀丟了,彷彿也少了一份膽氣,對了,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想到了玉佩中的古紫鬼。
“古姐姐……古姐姐……”
呼喚聲中,古紫鬼飄然落地,還是一身紫衣,長髮如雲。
“鬼呀……”
還沒等林天樂說什麼,那個老頭兒彷彿見到了鬼一樣,不,他真的見到了鬼,古紫鬼的確是個鬼。
別說面前憑空多出個女鬼,就是突然多出個人,也能把人嚇一跳。
老頭箭一樣竄了出去,而且是腦袋先出去,兩隻耳朵翅膀一樣撲閃着先飛出門外,身子在後面也緊跟隨,衝到大門口,他的腦袋才重新落回脖子上。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難道……難道這位老人家說的是真的……真的有飛頭族這回事?”
林天樂現在覺得越來越糊塗了。
他把剛纔發生的事跟古紫鬼講了一遍,說的時候顯然還心有餘悸。
“那位老人家並沒有騙你,三界接壤之處,確實有這麼一個族落,只是近乎與世隔絕很少有人知道罷了,不過你被他嚇到了,把我叫出來又嚇到了他,這事倒挺有意思,也就算扯平了。”
古紫鬼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林天樂再也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待,他也再不想吃這裡的東西,寧願餓死也不想吃,躲避瘟疫似的匆匆離開了飛頭族部落。
接下來的幾天跋山涉水雖然辛苦,但山間有采不盡的野果,喝不完的山泉水,動動手就能填飽肚子,絕不至於捱餓。
不過後來的兩三天就不好過了。林天樂進了一片叢林,在叢林裡迷了路。
這片叢林中不但沒有一顆野果,連野蘑菇都沒有,連樹葉都是又苦又澀,就算人有三隻眼也絕對找不到一點能吃的東西,於是,他又開始了捱餓的日子,好在第三天他終於走出了叢林,來到一個小鎮,這時的林天樂已經餓的五臟都要被消化了。
不誇張的說,三天不吃東西,已經接近被餓暈的埡口了。
小鎮不大,算不上繁華,但該有的一切應有盡有,甚至別的地方沒有的東西這裡也有,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連續餓了兩三天,林天樂看誰手裡拿的東西都像是吃的,可是就算別人手裡拿着吃的東西也不能伸手去搶,林秀才是個文人,搶別人東西的事那可萬萬做不出來。
剛進小鎮,路邊正好有一座酒樓,林天樂暗暗慶幸自己身上還有些散碎銀子,好酒好菜買不起,填飽肚子還是綽綽有餘。
剛走到酒樓門口,林天樂摸了摸腰間不由愣住了,身上的銀子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連牙籤大的一點碎渣都沒剩下,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丟的,不由心中連連叫苦。
酒樓裡酒香肉香撲鼻,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做的是有錢人的生意,笑迎四方客,對不起,你要是想吃白食那絕對不歡迎。
在門口躊躇了片刻,林天樂看到酒樓外面不遠處,有個三四十歲的乞丐倚牆而坐,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雖然面露飢色,卻是生得肚大腰圓,特別是那肚子,像個十月懷胎的孕婦。
乞丐生着這樣的大肚子,難免會讓人懷疑這是一種病。
如果一個又飢又餓的乞丐還有病,難免會令人更加同情。
只看了一眼,林天樂就對他產生了同情,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不知不覺,他挪動幾步也在他旁邊倚牆坐了下來,坐下之後,試探着問那中年人。
“大叔,你是要飯的吧?”
衣衫襤褸的中年人側身看了看林天樂,翻了翻白眼。
“你纔是要飯的呢,你們一家都是要飯的……”
有意思,要飯就要飯唄,這有什麼好丟人的,還不好意思承認,不承認也就罷了,擡起槓來還這麼硬氣,真是天下之大什麼人都有,林天樂不由覺心中有些可笑。
林天樂笑着說:“你不是要飯的,幹嘛穿成這身打扮,而且哪都不去,偏偏坐在這酒樓門口。”就憑你這身衣服,可是標準的要飯行頭。”
中年男子頭一揚,一副桀驁不馴之態。
“誰說穿成這樣的就是叫花子,坐在酒樓門口就爲討飯?我是高興坐在這裡,就爲聞這免費的酒香菜香,他們吃不了虧,我還佔了便宜……”
世間還有這樣的道理,林天樂差點笑出了驢叫聲,餓成這樣還能笑得出來,這種人世上應該不多。
“好……好……算我說錯話了……”林天樂想了下又說。“你不但不是要飯的,還是大富豪,天下最有錢的大富豪。”
言語上佔了上風,中年男人很高興,反問道:“看你這一身髒兮兮的,你是要飯的吧?”
哈哈,林天樂覺得他有點意思,一個乞丐還懂得以牙還牙針鋒相對。
“我可不是叫花子,我是讀書人,讀聖賢書者,嗟來之食尚不受,何況乞討。”
就像是烏鴉站在煤堆上,只看到別人黑,看不到自己黑,林天樂只看到他身上衣服爛,不知道自己身上衣服髒。
中年男人撇了撇嘴。
“看你這身打扮,衣服雖然不破,可是比我還髒,咱倆比起來,別人一定更相信你是叫花子。”
林天樂剛想說話,從酒樓裡走出一個大胖子,滿面紅光,一邊打着飽嗝一邊剔着牙,噴出一股股酒肉的酸腐的氣,活脫脫的拉仇恨,這讓不遠處坐着的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餓不?”
林天樂忍不住問中年男子。
“餓……倒是有點……”
中年男子費勁地嚥了口吐沫,略微點了點頭,也忍不住問林天樂: “你餓不?”
林天樂的回答和他一樣。
“餓……倒是有點……”
“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三天,三天多沒吃東西了。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我,快記不清了,我好像已經三個多月沒吃過東西了。”
三個多月沒吃東西,別說人早就餓死了,恐怕屍體也早就風乾了,哪裡還會有這樣的大肚子?林天樂沒想到此人這麼能吹牛,簡直吹的沒邊沒沿。
兩人就這麼在一塊嘮些沒用的。要不是酒樓裡飄出的香氣,這腹中的飢火還好按捺,偏偏兩人呆的不是地方,要是在茅廁門口,腹中的飢餓感應該還會好一點。
特別是林天樂,從小到大何時遭過這份罪,他家裡窮歸窮,雖然平日裡都是粗茶淡飯,可林老實沒讓他捱過一次餓,現在呢,自從離家這些天,忍飢挨餓幾乎成了常態。
有道是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任你多麼正直的人,餓到了極點,思想也會發生變化,拉下臉皮,放下自尊也不無可能。
此刻餓的前心貼後心的林天樂,就在心裡開始反覆盤算。
乞討,自然是張不開口,此處人生地不熟,賒欠更是不可能……想到賒欠,他突然眼前一亮,明賒不行,暗賒總可以吧,商量不如強量,乾脆先去酒樓裡大吃一通,吃飽喝足了說沒錢,記帳,當然了,既然是賒欠,錢以後還是一定得還,加倍償還都行,這絕不是乞討,也不是吃白食,至少,現在他自己是這麼認爲。
想法成熟了,林天樂笑嘻嘻向那中年人道: “想不想吃東西?”
中年男子本來蔫了吧唧,一聽這話,精神一振。
“吃東西,想,當然想了,想了幾十天了,做夢都想,天天就是看着別人吃,自己吃不到。”
林天樂很瀟灑的站起身。
“我請你,請你好好大吃一頓。”
聽了這話,中年男子彈簧般彈了起來,對處於飢餓中的人來說,有東西吃是比娶媳婦還美的事。
“太好了,我在這兒坐了三個多月,從來沒人請我,沒想到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走,我們快點進去。”
中年人急不可耐道。
林天樂伸手攔住他說:“現在不行……”
中年男子又焉了下來,有氣無力地問:“怎麼?腳都還沒挪動你就反悔了?”
林天林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說:“你看我們身上這髒兮兮的樣子,進去了還不被當作叫花子趕出來,我們先找個地方洗洗澡,洗洗衣服,然後再回來……”
的確應該這樣,中年人急不可耐地拉起林天樂的手道:“走,我知道哪裡有水。”
兩個人都很餓,奇怪的是竟能比吃飽的人跑得還快。
小鎮南邊有條小河,然而水至清則無魚,河水清澈見底,水草歷歷在目,卻難得看到一條游魚。,二人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先把衣服洗了掛在樹枝上晾曬,又在清冽的河水中痛快地洗了個澡。
太陽很好,等二人洗完澡,衣服已經幹了,二人穿上衣服回到酒樓,已經是下午時分,這個時辰吃飯的客人少,店小二也顯得特別熱情。
“二位客官,裡面請……”
雖然肚子還是癟的,經過一番梳洗,又換上流曬乾淨的衣服,林天樂顯得神采奕奕,雖不像富家公子,也絕不像是沒錢人的。
二人揀了個座位坐下,店小二殷勤地沏上茶,滿臉堆滿笑容。
“二位客官,想吃點什麼?山中走獸雲中燕,陸地牛羊海底鮮,小店雖不是應有盡有,但也能讓您二位吃的滿意,喝的舒心……”
林天樂哪有心情聽他囉嗦,巴不得飯菜立馬上桌,也好甩開腮幫子,撂開後槽牙,痛痛快快大吃一頓。
“得了,得了,別廢話,有好的下酒菜儘管擺上一桌……對了,再來五十個燒餅……”
林天樂一拍桌子道。
一聽這話,店小二差點驚得合不攏嘴,兩個人要五十個燒餅,酒樓開業至今,大肚漢遇到過不少,胃口這麼大的他從來沒見過,這令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要確認一下。
“什麼?五十個燒餅,客官有沒有說錯?”
說完店小二支楞着耳朵等回話。
身上沒錢進酒樓吃飯,擱誰都得心虛,林天樂當然也不例外,他怕店小二聽出什麼,故作聲勢道:“囉嗦了不是,要什麼你就上什麼,管那麼多?”
中年男子也也學着他瞪了店小二一眼跟着嚷嚷。
“就是,開店的還怕大肚子漢,難道怕大爺沒銀子給你不成……”
店小二一聽趕緊賠禮。
“小的多嘴,二位客官請稍等片刻,酒菜馬上就到。”
店裡吃飯的人少,酒菜也上得特別快,一桌菜還沒吃一半,五十個燒餅已經沒了,可林天樂只吃了一個。
他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中年男子的嘴,那就是一張普通的嘴,脣上的鬍鬚也與一般人無異,可是……可是他吃起東西來怎麼那麼快,簡直就是風馳電掣。
“小二,再來五十個燒餅。”
林天樂又叫道。
雖然有些驚訝,這次店小二沒敢多問,很快又拿來五十個燒餅,燒餅很香,連上面的芝麻都還是熱的,顯然剛烤好不久,轉眼功夫,五十個燒餅又沒了,不得不叫店小二再拿。
一百五十個燒餅,加上雞鴨魚肉一桌子菜餚,沒多會兒功夫兩人就吃了個一乾二淨,中年男子一個人吃了一百四十多個燒餅,不是親眼所見,林天樂說什麼也不會相信。
看到桌子上盤子全空了,中年男子意猶未盡抓起酒壺,也不用杯子,直接對着嘴一氣灌了下去。
“好酒,好菜,好燒餅,好痛快……”
大肚子中年人拍了拍大肚子,露出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
燒餅雖然只吃了三個,菜卻吃了不少,此刻林天樂也是酒足飯飽一副愜意的樣子。
店小二見狀湊了上來。
“二位客官,可否還要點什麼?”
他問這話的意思,當然就是要客人結賬了。
林天樂當然知道,他抹了抹嘴脣故作鎮定道:“好了,吃飽了,算賬吧!”
店小二點頭哈腰說: “一共二兩銀子,二位誰來付賬?”
中年男子推了推林天樂,打着飽嗝道: “他請我,當然是由他來付賬……”
林天樂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雖然他表面強做鎮靜,內心未免還是有些發窘,一時還沒想好措辭。
“當然是算我的……”
他自己都聽得出自己的聲音沒有一點底氣。
店小二見他只是動嘴,沒有掏銀子的動作,不免提高了警惕,不過,吃白食的他見的多了,眼前這兩人,貌似有點不像。
“小爺,請您會帳吧!”
店小二又哈了下腰道。
林天樂顧左右而言他。
“小二,近來生意可好……?”
這下店小二覺出不妙了,不過臉上還是帶着笑容。
“二位大爺,咱們也都酒足飯飽了,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還請告訴小的,如果吃的滿意,喝的也滿意,二位請會賬吧!”
中年男子衝林天樂努了努嘴,也跟着催促道: “給錢啊,難道我們還等着住在這裡不成。”
林天樂覺得嗓子有些發癢,咳了一下才說。
“小二哥,是這樣的,來時我本來帶了銀子,可是一不小心在路上丟了……你看這樣行不,先把賬記在我的頭上,回頭加倍奉還……你可別不信,別拿我們當吃白食的,誰出門都有遇到意外的時候,你說是不是?”
剛纔還是晴空萬里,轉眼就成陰雲密佈,店小二立馬變了臉色。
“哈哈,還真是倆吃白食的啊!開始我還真看錯你們了!不是吃白食的你倒是給錢啊?”
這下店小二對他們一點也不客氣了。
林天樂連忙分辨道: “非也,非也,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讀書人哪有吃白食的道理,我就是想賒欠一下,掛個帳,掛個帳……”
店小二的臉往下一沉。
“呸……還想賒欠?你小子是哪堆土裡鑽出的哪棵蔥,真是大言不慚,誰認識你呀!”豎着又轉頭向櫃檯後面的帳房先生問:“先生,來了倆吃白食的,怎麼辦?……”
櫃檯後面的賬房先生停下拔弄算盤的手,很有經驗的說了句。
“又是吃白食的,這月都遇到五回了,還能怎麼辦,老規矩唄!”
中年男子看到這情景,半天才明白過來。
“敢情……敢情你也沒錢啊!看來這下糟了。”
他往門外看了一眼,顯然是準備開溜。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店小二到後面一聲招呼,廚房的師傅拿的刀,燒火的手裡拿着棍涌了出來。
“什麼……又有吃白食的……”
“在哪裡……在哪裡……吃白食的在哪裡……”
“膽子不小,打斷他的狗腿,打碎他的狗牙,看他下次還敢不敢白吃……”
這陣勢叫林天樂始料未及,吃人家的不光嘴軟,他覺得手腳也有些不聽話,慌亂中連連擺手分辨。
“各位冷靜……各位冷靜,君子動口不動手……君子動口不動手……”
服侍了半天的大爺,原來是兩個窮光蛋,店小二越想越惱,語氣提高了八度。
“呸……你倒是君子動口了,吃了我們那麼多東西一文錢不給,不管三七二十一,你不給錢,咱們大夥兒就得動手……”
說完他向後面一聲招呼。
林天樂在心裡暗暗合計了一下,乾脆讓古姐姐出來嚇他們一下,然後趁亂逃走,這樣也免得皮肉受苦。
“古姐姐……古姐姐……快出來救命。”
店小二發飆之前,林天樂怕玉佩被人搶去,把它藏進了懷裡,可是危機關頭叫了半天,古紫鬼卻沒有出來。
古子鬼沒出來,後面幾個夥計已經到了林天樂身邊,大夥一擁而上,拳腳並用,把這倆吃白食的打了個七葷八素,當做奉送的餐後甜品。
直到打的累了,店小二還不解氣,又叫大夥把兩人架起來扔到了街上。
如果說開始兩個人在酒樓裡只是吃了個八分飽,現在加上這一頓胖揍,他們已經足足有十分飽了。
雖然全身疼痛難忍,林天樂努力不讓胃裡的東西往上翻,好不容易吃下去的東西,吐了豈不可惜,他在地上躺了半天才緩過勁兒。
“原來你身上也沒錢,早點說你是想吃白食,說什麼我也不和你一起進去。”
中年男子抱怨道。
“我可從來沒想吃白食,這飯錢以後一定送還。”
吃都吃了,林天樂還想狡辯。
“得了吧,剛纔我要不是想護着你早就跑了,一拳頭也挨不上。”
中年男子摸了摸被打腫的半邊臉頰又抱怨了一句。
“那拳頭雨點一樣,你以爲你是誰?玉帝的大舅哥,你真的跑得了?……”
林天樂覺得他好像只會吹牛,自己逃跑的時候比誰都快,這次都沒跑掉,看他這副臃腫的樣子,走路都費勁,還談什麼逃跑。
“你不信是不?……那我就讓你好好見識一下……”
中年男子看出了他的懷疑,當即口中唸了個咒,人一下子沒了。
“你快出來……你快出來……我信了。”
林天樂懷疑自己又遇見鬼了,不是鬼,怎麼剛纔人還在眼前,眼都沒眨一下他就跑得無影無蹤。
“這下你信了吧!”
聲到人到,中年男子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最好的朋友不是曾經一起幹過什麼好事,而是一起幹過什麼壞事,一起吃白食,一起捱了頓揍,兩人的關係更近了一步,話也就更多。
“你是鬼吧?”
兩人重新挪到牆角坐下,林天樂又把他端詳了半天,努力在他身上尋找鬼的樣子。
中年男子道: “我不是鬼,我是神仙。”
“什麼?你是神仙?”
林天樂覺得他這牛越吹越大,再說下去恐怕老天都要被他吹破了。
“你又不信了是吧?我真的是神仙,天上的風神,因爲犯錯被貶下凡間,流落在此已經很長時間。”
“你是神仙?神仙還愁沒飯吃?不是我請,你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世上有這麼沒用的神仙?”
不過林天樂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在他印象裡,神仙應該不吃飯纔對。
原來這中年男子真的是天上的神仙,行雲布雨的風神。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天上,做神仙,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享受人間的供奉不愁吃不愁喝,可真的到了凡間,什麼也不會,就只有捱餓的份了……”
中年男子說的很認真,真的不由人不信。
“那你爲什麼不重返天界?”
林天樂逐漸相信了他的話,也相信了他真的是個神仙,如果不是神仙的,怎麼會三個多月不吃不喝也不會餓死。
“三天以後我就要回去了……對了,神仙不欠人情,吃你一頓不白吃,我教你馭風術,以後你再被人追着打就跑得了了。”
看着林天樂鼻青臉腫的樣子,中年男子滿臉同情之色。
吃白食的事自己以後是說什麼也不會幹了,不過這馭風術倒是學得,技多不壓身,也算作未雨綢繆,以後被鬼王追殺,說不定還可以派上用場,藉此保命,林天樂當然不會拒絕。
風神附在林天的耳邊教了他幾句口訣,以及怎樣施法。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風神笑了。
林天樂也笑了。
神仙教人東西果然就是與衆不同,最不同的那就是快,教的快,學的也快,飛起來更快。
意外之下輕輕鬆鬆便學會了馭風術,林天樂自從離家至今,學會的第一項技能不是怎麼打人,而是怎麼逃跑。
逃跑雖然丟人,可是和丟命比起來,沒人會選擇丟掉性命。
如果你打不過人,只要跑得夠快,別人追不上你也拿你沒辦法,沒學會打人,先學會保命,這比沒學會打人,先學會捱揍應該好了不止一點,林天樂這頓飯請的也算是物有所值。
現在的金眼鬼王怎麼樣了呢?
自己的兒子被殺,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被殺,對金眼鬼王來說,這簡直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聽到逃回小鬼回報,鬼王大發雷霆,想都沒有多想立刻帶人去追,一直追到九曲十八彎的盡頭,也沒看到林天樂和古紫鬼的影子。
這鬼王啊,原來是一條金蛇,黃帝和蚩尤大戰的時候,他是蚩尤的部下。
可惜他站錯了隊,任何人站錯隊,結果都不會太好,後來蚩尤戰敗,他雖然僥倖逃過一死,結果卻很慘,好不容易費盡千辛萬苦逃到崑崙山潛心修行,想看有朝一日化作龍形昇天。
可這世上一切都有個定數,後來崑崙山上來了一幫神仙,他不該把崑崙山當成了自己的地盤,覺得這些神仙打擾自己的清修,越想越煩,就想把這些神仙趕走,自不量力的和他們打了一架,好漢還架不住人多呢,何況他只是一條賴皮蛇,哪裡敵得過這麼多神仙。
那些神仙念其修行不易,也不像有些世人那樣把事做絕,並沒想要它的命,但百密尚有一疏呢,神仙也有失手的時候,這條金蛇也是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神仙們一個失手就把這條金蛇給打死了。
只要夠強,就能當王,不管你是人是獸是蛇。
金蛇死是死了,可是他心有不甘,怨氣戾氣爆棚,死了以後就在陰間強佔了一塊地盤當了鬼王,專門收容陰間的猛鬼厲鬼橫死鬼,想着有朝一日能大鬧天庭,上天去找那些神仙算賬。
他還真把自己當成孫悟空了。
不管怎麼,這也算是有一番雄心大志吧。因爲他遍體金黃,就連眼睛也是金色的,所以從此被人叫做金眼鬼王。
金眼鬼王正在大發雷霆。
“不管上天入地,也要把那小子給我揪出來,挫骨揚灰!……來人,快把鬼卜給我叫來!”
鬼卜是誰呢?原來啊這陽間有占卜的,測字的,批八字算命的,陰間也有,只不過這陰間的鬼卜只爲鬼王一個人服務,也就是鬼王專屬,陰間的小鬼想也別想。
金眼鬼王爲什麼叫鬼卜呢?因爲他突然想起鬼卜給他說過的一件事。
多年以前,鬼卜曾經給九陽太子算過一卦,說“陽陽相撞,必有一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九陽太子是九月九日出生,以後遇到一個九月九日出生的陽世之人若發生衝撞,二人之中必然會有一個傷亡。
金眼鬼王也不是沒聽,從那以後他就小心翼翼不讓九陽太子出鬼域一步,他以爲這樣就遇不到陽間之人,就可以讓兒子避開這一劫,也不會有什麼災禍上身,哪曾想到他不讓兒子去陽間,陽間卻有人來鬼域。
該來的總是會來,不是嗎?他兒子終究還是沒有逃過此劫。
毫無疑問來這小子肯定也是九月九日出生,正好是九陽太子的剋星,所以他想到這些,急着要鬼卜來看一看林天樂是什麼來路,知己知彼,也方便爲兒子報仇。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特點,鬼卜也是如此,他長得高鼻樑,深眼窩,身着如道袍般的黑色衣服,手裡拿着一個竹筒,卻沒有陽間算卦人的招牌,既然只爲金眼鬼王一個人服務,什麼招牌都是多餘。
見到金眼鬼王鬼卜躬身下拜。
金眼鬼王腳下踏着一隻小鬼,正自餘怒未息。
“鬼卜,太子的事你都知道了!”
鬼王現在這個樣子,鬼卜知道說話一定得多加小心,小心翼翼的說: “大王,太子的事我已知曉,聽聞噩耗,心痛不已。”
大人物也有失去耐心的時候,金眼鬼王當然也不例外。
“你看殺了太子那小子是什麼來路,現在在什麼地方?”
鬼卜掰着手指頭算了半天,用有些遲疑的口吻說道:“這小子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沒等他說完,金眼鬼王就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一個普通的凡人,普通的凡人能來咱們鬼域,而且這樣來去自如?還能引天雷劈了太子……那可是天雷,天雷打到地下,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就算是得道的大羅金仙也做不到,一個普通的凡人能有這本事?”
鬼卜閉了會兒眼睛,重又睜開,這次他語氣堅定了許多。
“這小子的確是一個凡人,能有這本事,是因爲背後有高人指點!”鬼卜看了看鬼王的金眼,又接着說道。“無論是陽世陰間,天上地下萬事皆有定數。”
金眼鬼王將眼一瞪,腳下的小鬼被他踩得吱吱亂叫。
“快點說,他背後有什麼高人?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我作對……”
鬼卜的語氣又變得有些唯唯諾諾。
“這……他背後是什麼人指點,小的實在無法知道……怎麼算也算不出來……”
自從兒子被殺,金眼鬼王就沒淡定過,他猛地將大手一揮罵道:“真是個廢物,得了,你先算一算那小子現在在什麼地方,別的事以後再說……”
鬼卜嚇得連忙跪下,人跪在地上,還不忘掰着手指頭掐算,過了片刻才小心說道:“啓稟大王,那個小子現在南詔……”
知道了林天樂的下落,金眼鬼王揮手叫鬼卜退下。
“滾下去吧,本王現在就去把他抓來……”
全眼鬼王話沒說完,旁邊一隻大鳥搶言道。
“大王,這點小事何必您親自出馬,讓小的去把那小子拿來,交由您發落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