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她是個大人。如果和一個小孩子互相爭辯，實在有份。
基於這種考慮，趙冬寒調整心態，將火氣往下壓了壓，沒吱聲。
“何欣妍，你的教養呢？
是誰教你，用這種態度和語言對人說話的？”
見趙冬寒默不作聲，一旁的沐易臣忍不住開了口，顯然語氣不善。
他對眼前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兒，都非常瞭解。
他表妹精靈古怪，十分難纏；而趙冬寒向來毒舌，也不是好欺負之人。
要是她們二人對峙起來，趙冬寒畢竟是成年人，應該不會吃虧，一定有很多辦法，讓他表妹老實下來。
因此，他希望趙冬寒能說幾句狠話，教訓一下頑劣不堪的何欣妍。
然而，他沒料到，趙冬寒對小孩兒的態度，跟面對他時，完全不同。
耐心超級好，一直哄着對方。
被他表妹那般無禮對待，仍然不知反駁。
那個動不動就與他嗆聲，話語犀利，常常把他氣個半死的趙冬寒，去哪兒了？
何欣妍說出的最後四個字，成功地將沐易臣心裡的火氣給激上來了。
忽然被叫了全名，何欣妍意識到，表哥生氣了。
她瑟縮了一下，逞強地回頭看向表哥。發現對擡眸望着她，周身縈繞着一股寒意。
自從表哥這個房間以來，還是第一次把目光投向她，卻是如此森冷可怕。
她的心裡不由得泛起一陣不甘，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怯怯地說：
“表哥，咱們可是一家人。爲了一個外人，你吼我？”
什麼外人？那可是你未來的表嫂。
沐易臣長眉挑起，心中這樣想着，口中卻說道：
“既然知道我們是一家人，就更不該失去分寸。
在客人面前傲慢無禮、信口雌黃，只會丟了自家人的臉。
你現在，馬上跟趙小姐道歉。”
“我不要！我又沒做錯事，憑什麼要我道歉？”
小表妹表示不服，漲紅了臉，倔強地大聲吼道。
“今日天色已晚，看在親戚一場的情面上，我本打算留你在這兒住。
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如果不道歉，就立刻從這裡滾出去！”
沐易臣的話，音量不算大，卻充滿了威嚴。
從氣場上，就碾壓了小表妹幾條街。
別說是個小孩兒了，就算是大人，此刻站在沐易臣面前，也會覺得心驚膽寒，嚇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趙冬寒，臉色變了變，還是沒說話。
這姑娘還小，沐易臣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太嚴厲了些？
話說回來，這孩子的語言和行爲，如果不改，將來遲早會吃虧。
作爲外人，她不方便訓斥責難。但眼見沐易臣教訓自己的表妹，她也不想開口勸說。
一來，這是別人的家務事；二來，這小丫頭的確欠教訓，她樂見其成。
手中着水晶飾品，這會兒，看戲的人換成了趙冬寒。
她用欣賞的目光，望着沐易臣，似乎在鼓勵他：
你表妹還是個孩子，所以，千萬不能放過她！
沐易臣毫不留情的態度，令何欣妍既害怕又傷心，眼角已經滑下淚來。
過去，沐易臣對她很關心。
雖然表哥的性子很冷淡，不過她知道，他對親戚和家人都很照顧。
自從她自作主張，做了那件事後，表哥很生氣，對她不像過去那麼在意了。
不過，她仍樂觀地堅信，血濃於水。
等再過一段時間，表哥消氣了，還會和從前一樣疼她的。
可是，這次來了之後，她卻忽然發現，事情的發展，和她預料的完全不一樣。
有了漂亮的頭飾，表哥送給了別人不說，現在她受了委屈，他還胳膊肘往外拐。不僅幫着外人一起欺負她，還非要她跟那個女人道歉。
難道，他有了未婚妻，就不要她這個表妹了？
何欣妍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然而她的表哥，就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看着她，無動於衷。完全沒有要過來替她擦去眼淚，或者安慰一下的意思。
何欣妍暗中咬牙，賭氣從揹包裡掏出手帕，擡手擦了擦眼角。
下一秒，忽然改變主意，放態度，哽咽着說：
“我可以道歉，不過，我希望表哥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沐易臣垂下眼皮，低聲詢問。
小表妹抽了抽鼻子，擡手指向趙冬寒，清清楚楚地問道：
“假如我和她同時掉進水裡，你會先救誰？”
站在旁邊看戲的趙冬寒，不由得嘴角一抽。爲了掩飾尷尬，輕輕咳了一聲。
這對錶兄妹，上一刻明明還在爭吵，怎麼下一刻突然問起問題來了呢？
而且，還說到了她的頭上。
這話題轉換的太快，她有點兒跟不上啊！
怪不得總聽人講，有其兄必有其妹，果然不假。
她記得，這個問題，沐易臣也曾逼問過她。
當時用的手段，簡直一言難盡，不堪回首。
沐家的人中，沐易臣的父親，趙冬寒見過的次數少，不太瞭解他是什麼脾氣。
不過，單看這對錶兄妹的話，倒是能總結出一個共同點來。
在霸道、不講理方面，完全一樣。
這就應了那句話，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
再加一句，惡人自有惡人磨。
她有點兒好奇，他會怎麼回答。
趙冬寒暗中猜測，要是在沐易臣沒與表妹吵架的情況下，毫無懸念，他肯定會說，救他的表妹。
不過，現在這種僵持的氣氛，以沐易臣彆扭的性格，說不定就會反其道而行之，說先救她。
即便他真這麼說了，她也不信，因爲他根本不可能那麼做。
猶記得，上次她從二層樓上跳下去，落進游泳池裡那次，還是他的保鏢見義勇爲，把她救上來的。
爲此，那個保鏢還被沐易臣訓斥了一頓，說他多管閒事。
後來，沐易臣還說，他就喜歡欣賞，她在水裡痛苦掙扎的樣子。
那些冰冷無情話，猶言在耳。
所以說，她還是應該儘快學會游泳，那纔是正事。
掌握了游泳這項技能，才能夠自保。
到時候，就再也不怕不慎落水了。
也不用再擔心，將來被問到類似問題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趙冬寒與周管家，一個垂眸望着地面，一個默默看着天花板。
兩個人都把耳朵支起來，懷着一顆強烈的八卦心，等着聽沐易臣的回答，誰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