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很快就過去了,今年新喪,又是喪父重孝,因此過年府裡什麼都沒有,冷冷清清的過了個年。
正月很快的過去了,二月裡,老側妃就想過要把李庭尚請來,但是王妃每天懶怠,幾乎不出房門,王爺更是隻在兩個地方呆着,不是去祠堂守着父親的牌位一整天,就是回自己的房裡不出來,老側妃也不好顯得自己多麼的着急請客,只能按捺到了三月。
三月卻又沒合適的日子,四月又是清明節,老王爺的祭祀要正經的辦的,因此忙到了這個時候,都沒有時間。
清明節,闔府上下隆重的辦了個祭祀。如此一個月又過去了,一直到了六月,纔等到合適的日子。老側妃定下了去和王爺、王妃商量,這一次,蘇沐涵點頭答應了。
轉天蘇沐涵就找來了管事的媳婦,吩咐準備酒宴。
王府有孝,即便是酒宴也不能大肆操辦,蘇沐涵就省心了很多。吩咐了一番,任她們去準備,自己也不再過問。
蘇府那邊,紀月娥一直住在別院,也是因爲去年馬上過年了,時間太緊,而過了年的頭幾個月基本是一晃眼就過去了,因此蘇將軍的婚事一直沒辦,等今年夏天的時候在辦。
蘇沐涵過年回去,蘇沐雲避而不見,蘇將軍只有苦笑搖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倒是蘇沐勁依然記着紀月娥,常常的去別院那邊陪她。
再說王府。
到了這一天,早上蘇沐涵和沈峻熙才吃了早飯,老側妃那邊就來了丫鬟回稟,李庭尚已經來了,同來的,還有李家的一位姑姑。老側妃李氏已經將他們請到了準備待客的前院花廳。
蘇沐涵給沈峻熙找出件石青江綢長衫來穿上,蘇沐涵自己穿着件月白色緞地繡花百蝶裙,外面還罩了件深青色的緞暗紋褙子,忍不住笑道:“你不覺着熱?”
蘇沐涵白了他一眼:“不熱!管你自己吧,操心那麼多……”
話沒說完,已經被沈峻熙摟着肩膀笑着往外走。
蘇沐涵也沒坐轎子,和他一起穿園子,過花廳,一直來待客的這邊大花廳,兩人進去,沿着花廊往裡走,過了垂花門,就聽見裡面傳來了李氏爽朗的笑聲。老王爺去世,府裡很久都沒有人這樣放肆的大笑了,沈峻熙都驚奇的挑了一下眉。
而門口候着的丫鬟看到他們過來,也慌得趕緊對屋裡稟報:“王爺和王妃來了!”
李氏的笑聲馬上就小了很多,門裡搶出來一個十六七歲的青年,看到兩人笑着急忙躬身行禮:“見過王爺,王妃。”
沈峻熙急忙的回禮,兩人笑着互相讓了讓,便前後腳的進了屋子。老側妃李氏臉有點紅,剛剛放肆的大笑了兩聲,失了莊重,卻偏不巧被他們聽見,叫她有些尷尬。
沈峻熙和蘇沐涵都沒聽見一般,上來行了禮。李氏旁邊坐着個穿着深紫色絲綢褙子的婦人,看着也就是三十來歲,身板坐的直直的。沈峻熙和蘇沐涵給她行禮,她就急忙的回了半禮。雖說她是長輩,但是沈峻熙身份高,她也不敢託大。
這位就是李庭尚的姑姑,陳李氏。
行完了禮,沈峻熙和蘇沐涵過去坐在了屋中正首位置,在屋裡的沈峻北和沈紫蓮過來行禮。
蘇沐涵仔細的看了一下沈紫蓮的神情,見她嘴角微勾,滿臉含羞帶怯,水汪汪的眼中漣漪盪漾,顯然是很中意的,再加上剛剛老側妃那樣的笑,看來這門親大家是你好我好都樂意,不用費什麼勁。
李庭尚皮膚白皙,臉上血色都不均勻,略顯得蒼白,秀氣的眉峰,一雙手修長纖弱,看起來跟沈紫蓮一般嬌弱,一看就是後宅中養大的嬌少爺。
龍禁尉這官職的名字雖然威風,其實就是閒職,尤其是在陪都這個地方,基本上就是專門給貴族子弟一個頭銜的閒職,什麼也不用幹,也不當值,也不出操。沈峻熙跟他也沒什麼說得來的話題,只詢問些他們家族的事情敷衍着。
說着說着就冷場了,蘇沐涵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便準備叫丫鬟把宴席擺上,此事已經水到渠成,說話吃飯都是樣子了。
正要開口,就看見侍畫臉色微變的在門口給她打眼色,蘇沐涵心裡一沉,侍畫還算是個穩重的,什麼事能叫她變了臉色,不顧禮儀給自己使眼色?正要找個理由起身去看看,卻聽見門外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是在這裡?聽着好熱鬧啊。”
沈紫雪的聲音!
別說蘇沐涵,李氏都驚詫的瞪圓了眼睛,說了一半的話也不說了,呆怔的看着門口。
丫鬟們誰也沒掀簾子,傻呆呆的在門裡門外站着,沈紫雪自己把簾子掀起來,走了進來,手裡還拽着一個人,看到大家便笑着道:“原來都在這裡。”而她手上拽的,竟然是滿臉通紅,神情緊張不安的沈紫玉!
沈紫雪穿了件純白盤錦鑲暗銀色花紋綿緞長曳地裙,外面罩着一件純白銀狐珠串穿皮馬甲,頭上戴了支銀鍍金嵌寶蝴蝶釵,素色錦服,純白的衣裳,小巧的耳朵上一對滴珠耳環搖曳擺動,更是將臉襯得雪白嬌俏,紅脣嬌豔。
而沈紫玉穿了件素絨灰白襦衫,銀紋繡花裙,低垂着頭,又窘又怕,看樣子都快要哭出聲了。進門的時候,還能看出來她在使勁往後撤,想要跑掉,可就是掙不脫沈紫雪的手,不過把她拽進來之後,沈紫雪也鬆開手了,而沈紫玉已經進來了,當然也不能轉身就出去。
李庭尚和陳李氏都不知道其中的關竅,看到進來了兩位姑娘,全都面帶笑容,準備還禮。
沈紫雪松開了手,過來給李氏亭亭一禮,仿若故意顯擺一般,挺胸收腹,儀態萬方,不等李氏回過神來,又輕移蓮步來到沈峻熙和蘇沐涵面前,又是一禮。
蘇沐涵皺眉問道:“你來幹什麼?”冷眼打量着她,這個天穿皮馬甲,也不嫌熱!難不成就爲了那皮馬甲周圍的一圈白珠子顯得她臉俏?!
沈紫雪起身,對她的質問不以爲杵,笑着柔聲回答:“妹妹來陪大姐聊天,知道在這裡,才找過來了。”說着,一雙媚眼含嗔帶嬌掃了李庭尚一眼,好像這時才發現屋裡有客人。先去給陳李氏行禮,又順勢過去嬌嬌然斂衽行禮,口中說着:“參見表哥。”
若論起來,確實是表哥,不過這表哥也確實關係遠了點。李庭尚還有點摸不清楚狀況,人家給他行禮,急忙的站起來回禮:“表妹無須多禮。”
沈紫雪這才直起身,擡眼看了他一眼,含羞帶怯的一笑,嫵媚叢生。李庭尚看的呆了一呆,眼中流露出很明顯的讚賞癡迷。
屋裡誰都看出來了,沈紫雪這分明是故意來搗亂的!當着沈紫蓮的面勾引李庭尚,這是想攪黃了這門親事啊!老側妃李氏氣的臉都青了,沈紫蓮在看到李庭尚呆得那一呆,更是氣的白眼一翻,差點就昏過去!羞臊、沒面子,讓她臉氣的通紅起來,咬着牙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庭尚,心裡已經完全把他否決了!
沈紫雪一個媚眼,就已經把事情給壞了,得意的過去坐下了。
屋中間還餘了個窘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沈紫玉,李庭尚依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到她也是才進來的,於是過去行禮:“二表妹好。”
沈紫玉可憐兮兮的回了個禮,話都沒敢說,偷偷瞟了一眼沈紫蓮,就被沈紫蓮臉上的煞氣嚇得渾身亂顫,低着頭無措的站着。
蘇沐涵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叫道:“紫玉,過來坐這邊。”
沈紫玉這纔有了臺階,急忙過來,低聲感激的道了謝,坐在了她的下首。
屋裡安靜下來,一時氣氛尷尬至極,李庭尚也覺出有些不對來了,看了看沈紫蓮。沈紫蓮的臉沉得好像是萬年寒冰,眼神冷冷的一點熱度都沒有了,而且再也不看他一眼,神情帶着厭惡扭開臉,這情況他要是還不明白,就成傻子了。
回去坐在了椅子上,李庭尚臉上的笑容也沒有了,有些尷尬,但是也有些生氣。陳李氏此時也明白了,斜睨着眼睛打量了半天得意的沈紫雪。
而老側妃李氏也看到了李庭尚的神情了,女兒的厭惡不加掩飾,人家李庭尚也不是來看你臉色的,再說剛剛的情形,確實人家也沒什麼錯,人家又不知道你家裡誰和誰面和心不合!
陳李氏看到了沈紫蓮的臉色,看她分明是火了,而且厭惡的神情那麼明顯,這婚事恐怕是不容易了,不由的心裡嘆氣。
蘇沐涵給沈峻熙使了半天眼色了,想叫他開口緩和一下氣氛,但是沈峻熙卻一直沒說話,看懂了她的眼色,卻只是給她笑了笑,蘇沐涵不知道他爲什麼不開口,只能白了他一眼,自己笑着開口當和事老:“我們府裡有喪事的,酒席也比較簡單,姨還有表哥不要嫌棄啊!咱們就入席吧?”
陳李氏急忙笑着道:“都是自家人,家常便飯就行!我們就很高興了。”
說着扭頭看李氏,李氏當然趕緊順着臺階道:“是啊,入席吧!有話慢慢說,庭尚,你和你姑姑今晚上就別走了,住在這邊,看看王府,和表妹們多走動走動。”她還想挽回。
李庭尚也不能駁了老側妃的臉面,雖然心裡對大表妹沈紫蓮的臉色很不高興,還是點了點頭:“是。”
沈紫雪笑着站起來道:“既然是要入席,我和二姐倒……”
蘇沐涵冷聲道:“你回去吧!沒事就去多陪陪母親,好過成天亂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