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十王妃夏淺處
“親耕日其實沒那麼辛苦的,該準備的,下人們早就準備好了。”
“可不是嘛,也就是親手作羹湯,雖比不上廚子,可終究是自己動手,別有一番滋味!”
“你們啊,什麼也別擔心,就當是在郊外和王爺獨處度假呢,還沒有任何旁人叨擾,美事一樁呢!”
照她們的說法是:在下人們他們迴避之前已將能做的事情事無鉅細地做好,各處一塵不染,廚房內除了大魚大肉食材俱全,這就好比領導幹部下基層體驗生活,到時候領導拍拍屁股走人,幹活的還是普通羣衆,更何況,王爺選擇哪處別莊作爲親耕日的勞作之所,那是田莊的榮耀,恨不能伸長脖子表現一番,自然事事妥帖。誰要敢留下一大堆活等着王爺王妃來幹,那不是找死麼?!
“難道個個就喜歡親耕日喜歡得不得了?也有過得不痛快的吧?”
“哈哈哈!還真的有!傳聞那長公主家的小侯爺,和他的夫人那是水火不容,平日誰也不理睬誰,前些年就發話了,寧可出了家,進大獄也不願與他夫人同處一室,果然呢,這兩年小侯爺每每到7月份就開始稱病,要過了秋天才能好!又沒有嫡子代替,嘖嘖……”
“不止呢!之前的慶世子,你們還記……”
室內爆發出一陣鬨堂大笑,如雲和夏淺不明所以,五王妃抹着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我那可憐的吳家妹妹喲,親耕日那幾天真的是寢食難安,受折磨得緊呢 !”話說那慶世子平時脾氣倒也還好,既不近女色,也無任何其他不良嗜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光縮在自己的府邸裡安穩度日,想見上一面十分不容易,但是一旦見着了那絕對終生難忘,因爲慶世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胖子,越胖越不愛動彈,而親耕日這三日必須飲食清淡,吃素齋,還得勞動,這幾重還不如要了他的老命。親耕日開始便沒有好臉色,脾氣差到極點,偏偏世子妃廚藝一般,被橫挑鼻子豎挑眼,時時過得膽戰心驚。
“說慶世子回府之後,越發胡吃海塞,像是餓了半輩子似的!”
“然後世子妃是一臉苦相,戰戰兢兢!”
“就爲一口吃的,可拼了!哈哈哈哈哈……”
如雲望着一窮二白的廚房,默默地想,她挎了個籃子挑了一把趁手的小刀打算去田裡轉轉看有什麼可以採摘。一出門差點被炙熱的陽光勸退,院前寬敞,石板路曬得發白發亮,左右花崗岩欄杆圍着一小片荷花池,前面是一大片的蓮塘,荷葉青翠,荷花花期已到尾聲,盡是高高低低的蓮蓬,可惜沒找到小船。
穿過那一大片荷塘,便是整整齊齊的菜地了,傘太礙事,索性被扔到一邊,她接連割了青菜,摘了辣椒,茄子,掰了玉米,長勢都十分好,不由得越走越遠,直到籃子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纔想着往回走,她的臉被曬得通紅,讓她想起了西關同樣熱烈的陽光,乾燥的泥土氣息夾雜着各色蔬果的香氣,竟意外地好聞。
“傘呢?!”如雲前前後後走了好幾遍沒找到,正想放棄往回走,突然瞥見荷塘裡有一角隱隱約約的青藍色,她走下去,發現趙縝手持釣竿專心地釣魚,傘被放在身側,給睡得天昏地暗的棉花糖遮陽。
“王爺?”
可能是覺得釣魚這等閒事不適合一本正經的裝扮,他取下了頭冠,腦後虛虛用玉簪攏了一個小發髻,其餘的頭髮披散下來,顯得少年氣十足,他身着月白色常服,外衫輕薄,風一吹過倒有了一絲仙氣飄飄的感覺,如果……沒有頭上那片巨大的荷葉的話。他盯着水面,猛地將魚竿往上一掀,一條大魚就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他飛快取了下來,扔進一旁的水桶。裡面已經有五六條加上這條撲騰着眼看就要滿了,他滿地意地勾起嘴角,轉過頭來,一雙眼睛帶着熟悉的笑意:“如雲你去摘菜了?”
如雲怔怔地看了許久,聽到聲音眼神一飄,心思早已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本王好看麼?”他突然站了起來不動聲色地靠了過來。近到她忽略了他嘴角的壞笑,近到能看到他臉上近乎透明的絨毛,他鬢角有細密的汗珠,她突然很想替他擦一擦。
然後她也這麼做了。
等到她反應過來,才發現他的臉色不自在且僵硬,她看到這個表情突然有些酸澀,後退了一步,說:“特別好看!建議王爺隨身帶着鏡子,便於時時刻刻欣賞。”
“好,已經帶着了。”他應了一聲,聲音低磁,讓她一陣戰慄,結結巴巴地問:“在……在哪?”
他深深地望着她,日常輕佻的笑意被收住。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頰,指尖摩挲過她的眼角,覆上她的眼睛,說“這裡。”
“你……你胡說什麼!”如雲幾乎要站不穩,心中暗暗腹誹,這個該死的男人竟敢…竟敢如此撩撥我!
“你不是也承認,我特別好看?”他把特別好看四個字着重說了,“瞎說什麼!”如雲氣呼呼地說,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溫度越來越高,立即轉身,提了籃子飛一般地跑開了。半晌趙縝頹然地低下了頭,看着睡得毫無知覺的棉花糖,微微嘆了口氣,用修長的手指戳了戳它濃密的絨毛,棉花糖動了動。鼻子一抽一抽,他看着有些不忍,帶着一絲委屈:“醒醒吧!你母妃不喜歡我!”可惜對方打了個滾,大尾巴甩了甩又不動了。
晚飯是絲瓜筍乾湯,清炒青菜心,清炒藕片,紅燒茄子,糖拌番茄,主食是小米粥,外加一盤剝好的蓮子,算是餐後水果,她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複雜的頭飾首飾都已去除,也盤了一個任意的髮髻,此時的她是一個更生動更有煙火氣的女子。王爺提着水桶進來,讓她做魚,如雲結結巴巴地問:“不是需要齋戒麼?”
“那它呢?!吃這些東西麼?”趙縝氣惱地指着棉花糖,它正在廚房竈臺邊的柴火堆裡歡快地磨着爪子。
“哦!”如雲低頭繼續幹活,心猜想不到王爺跟慶世子一樣,看到素齋就要生氣,“君子遠庖廚,王爺還是……”
“哼!”他瞪了她一眼,很是不滿地轉身,如雲突然發現自己拿那些魚沒有辦法,只好硬着頭皮又叫住了:“王爺,幫個忙,我……我不會殺魚!”她有些難堪地指着水桶。
王爺態度比之前更差,一個箭步上來,往水桶裡一撈,大力往砧板上一摔,肥碩的魚被摔了個七葷八素,他抽了一把尖刀直直往魚身上用力一插,可憐的魚被死死地釘在案板上,他面無表情看着如雲:“好了!”說罷轉身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