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他們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如雲也不想與他同處一室,招呼也不打,直接走了出去。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 外面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執勤的侍衛,待命的丫鬟都躲在陰涼處,她突然不知道該去哪裡,恨恨地轉過身去回了攬月殿,像是無事發生,王爺拿着一卷書靠在軟榻上,聽到門響並沒有任何反應,今日是叫做玉蘭的大丫頭當值,她搖着羽扇攙着如雲,問:“娘娘今日午膳都不曾用,怎麼又要出去了?”“太熱。”如雲擺擺手,“你們都去休息吧,”說完進了內室的側臥,隨便躺下了,迷迷糊糊間就這麼睡了過去。
“娘娘,申時三刻了!”如雲睡得不沉,她夢見自己坐藤蔓編制的鞦韆裡,搖搖晃晃,眼看就要抓不住,心下一驚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躺在牀沿上,幾乎就要掉下來,好在大丫鬟玉蘭和青蘿都站在一旁,恭恭敬敬道:“請娘娘更衣!”
“等等,給我倒杯水,頭疼!”她扶額,瞥見一整套的王妃服制,從頭飾到鞋履,比身上衣料重了不少,暗紅色繡百鳥圖,“爲什麼穿成這樣?”她暗想,是了,王府中有喜事,自然是要端莊一些,而且母憑子貴位份許秋容也會晉一晉。之前叫娘子,現在不是默認叫夫人了麼!
剛纔的妝花了,一通折騰,出門的時候,趙縝立在門口,穿得也正式,同她一般暗紅色的禮服,內嵌銀紋,腰帶頭冠均佩玉,雙手背在身後,看見她也沒了往日的笑意,面無表情緩緩開口走吧二字,如雲瞟了他一眼心想:人模狗樣,弄這麼好看準備逛窯子?午覺未睡醒,自然面色不佳,兩人便在安靜而詭異的氣氛中出門了。
漸漸西沉的太陽還是有些毒辣,兩隊侍衛撐着涼蓋與羽扇爲二人遮陽扇風,從攬月殿到中庭,穿過前面的花園,如雲越走越不對勁,“怎麼走到這裡來了?”趙縝輕咳一聲,沒有回話。
見到王府大門的時候,府裡的管事迎了上來,“王爺孃娘請上車!”“……”見到比之前奢華了一倍不止的馬車,如雲眼睛瞪得極大,她很困惑,這叫什麼事?是什麼流程?王爺先上了車,她硬着頭皮在馬車角落坐下,馬車被薰香薰過,且內有冰鑑故而十分清涼,軟墊舒適,一切都非常愜意的時候,她非常不合時宜地,餓了。
除了大婚就數今日穿戴的繁重,她架着腿,雙手託着下巴撐在腿上,盯着馬車底上好柚木的紋路,車馬轔轔,馬車往鬧市駛去,喧囂聲漸大,她有些不安,試探地問道:“王爺我們這是去哪?”
趙縝被抓傷的半邊臉對着如雲,現在也沒有轉過來,冷淡中透着嫌棄,“和你生分着呢。”最終還是往她的方向掃了一眼,皺着眉頭道:“王妃這是什麼儀態,一會進了定安候府,別給本王丟人!”
“定安候府?”
“怎麼?雲和公主的駙馬是尹國公的嫡長子,就是如今的定安候。”雲和公主是太后幼女,是皇上親妹,是皇上和王爺的童年玩伴,感情親厚,其婚事也是精挑細選,最終相中尹家這個三代官宦權傾朝野的大家族,
如雲半晌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地問“不是,他們,他們怎麼叫秋容夫人?”
“她叫趙秋蓉,她出生的那個月,京都的芙蓉花期提前,出生當日開得正盛,”他眯起眼睛,在回憶舊日的美好,“按理成婚之後須稱呼一聲定安世子妃,不過她還是喜歡我們稱呼她爲夫人,所以……”話不知不覺多說了幾句,趙縝臉色不自在,立刻住口。
一個烏龍……
如雲臉上紅紅白白,回想之前的態度,她確實做得過分了,現在趙縝離他八丈遠,這要怎麼辦?她苦惱極了,雙手抱着頭往後靠,王爺皺着眉頭,又忍不住出言提醒,“就算路途遠,坐姿也該注意。”
“注意不了,我餓了。”如雲掀開一邊的簾子,熱鬧的街市已經穿過,如今能看見的只有宅子。
“活該!”聽到他的聲音,她回頭正好對上趙縝的眼睛,一陣心虛,索性躺了下來,也不管髮髻頭飾和脖頸間的珠串了,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坐在離她最遠的一側,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就這麼僵持着,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停下來,定安侯府到了。
裡面喜氣洋洋,迎客的小廝都帶着笑,皇上太后的賀禮賞賜早已送到,親王們和其他國公大臣們也到了不少,門口一片祥和問候之聲,定安侯爺被冊封爲世子,是嫡長子本不應與老國公分家,但公主是金枝玉葉,外置產業住宅乃天經地義,加上太后體恤公主,想着新婚夫婦能自由些過日子,又不能落人口實,索性就將侯府設在尹國公府的旁邊,只隔了院牆。大家族內人多,宗親關係複雜,如雲一下子見了許多張面孔,一張也沒記住。
雲和公主已有四月身孕,胎像穩定,氣色上佳,雙目含笑地迎客,見了趙縝叫了聲皇兄,就一直衝着如雲笑,最後說了聲:“皇嫂,兄長性子有時不好,還請你多擔待多包容。”
“妹妹你客氣了,雖然我們初次見面,可無端覺得……”雲和公主生得小巧玲瓏,舉手投足間帶着活潑。讓如雲覺得很是喜歡,“她脾氣哪裡就好了?!兩個時辰前還將我罵了一頓,凶死了!”他在一旁一頓搶白,周圍都是人,他那音量一下子吸引了整間屋子的人。雲和公主掩口而笑,如雲一臉生無可戀,恨不能從地底下鑽出去。哪個男人不說自己家庭地位高高在上,反其道而行之的,也只有這位九王爺了。
“既如此,最近正好閒來無事,規矩禁忌又多,不如讓皇嫂留在府中小住幾日,陪伴妹妹如何?”
“……”趙縝愣了一下,還嫌不夠丟人似的,絲毫不減音量,“什麼住不住的,她呀罵了我半天,什麼都沒吃,馬車上也不好好坐着,喊餓呢,我看你還是趕緊把她帶走,賞她口吃的吧!”幾位女眷嬉笑着上來拉走了如雲,之前的事情就此揭過,寒暄過後的女眷依舊和男賓分開,用晚膳也不在一處,這一次如雲沒有了之前的拘謹,好端端地坐着,安心享用茶點,有孩子的分享懷胎及育兒經驗,沒有生育過的大都聽得專注,倒顯得她一人格格不入。
因着雲和公主有孕不宜過多叨擾,所以女眷們說了會話,就開了宴席,一個時辰之後,女眷們陸續告辭,男客們那邊倒是鶯歌燕舞嬉笑聲不斷,“他們呀,不到深夜不醉不歸的。”一位瘦瘦小小,面目和善的夫人臨走前拍了拍如雲的肩膀,是傳說的慶世子妃,好遺憾沒見到傳說中的大胖子慶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