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天空被星辰照亮,微風輕拂大地,各種沙沙聲彙集成一首好聽的樂曲,蟲鳴鳥叫聲偶爾和一下。這樣的寧靜是每個人都想要的。
沈筠撐着下巴,趴在窗戶上,看着窗外皎潔明月,心情卻不是特別好,想事情想得入神,以至於身後的腳步聲都沒聽見。
直至肩上一暖,接着被納入一個更溫暖的懷抱,熟悉的味道令她安心。
“想什麼呢?”慕容琛把下巴擱在她頭頂,放低聲音問。
即便這樣,也驚醒了沉睡的大地,風忽然停止了,周圍靜了下來。
她把手放在他摟住自己腰上的手背上,仰起頭說:“想你啊。”
“誰信。”他扯了扯嘴角,一臉不相信。
“不信拉倒。”她把頭甩回前面,不滿哼了一聲。
這男人太不識好歹了,她明明說的是情話,他竟然不信。
“生氣了?”他柔聲問,帶着試探的意思,嘆了口氣,決定言歸正傳,“你能退出這次計劃嗎?”
她挑了挑眉,眼底很是失望,“因爲我是女人嗎?”
“不,不是,你別誤會。”他收緊雙臂,就怕她生氣,“我是想說,這次的事是拿命去拼的,賭輸了就沒有機會了,可能連命都沒有。”
“我不怕。”她鬆了口氣,原來是自己太愛胡思亂想了,他怎麼可能是怕自己的礙手礙腳呢。
“但我怕,怕失去你。”
“我知道,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受到半點傷害,有任何事我就扔下你先開溜,這樣行了嗎?”她半開玩笑說。
她很不適應現在的氛圍,有種像是在交代身後事,感覺有點晦氣,所以她想快點跳過這個話題。
“好,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他加重語氣,想要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她怔了幾秒,然後笑着說:“一定記得。”
她希望他安心,他還要上陣‘打仗’,她只是坐着指揮而已,要說危險,他的比她更甚。但只要他安心,要她答應什麼都沒問題。
可她還是有一件事想問:“你會怪我嗎?”畢竟是她開的頭,要是她沒有參與,他不會這麼擔心。
“怪,當然怪。”
她的心受傷了,但沒有表現出來,還是微笑着。
他擡手揉了揉她腦袋,“傻瓜。”
“你才傻呢。你一定要贏,你只能贏,知道嗎?”
“好。”
“我運氣一直不錯,要不要過點給你?”
“不用。”他笑着貼在她臉頰上,“我運氣比別人好。”
“哦?有這種事?怎麼個好法?說來聽聽。”她好奇了。
“就是……”他神秘兮兮瞥了她一眼,確定她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才清了清嗓音說:“就是討了個好老婆啊。”
她臉紅看着他,嬌嗔道:“貧嘴。”
“我說的是實話。”他語氣堅定說,怕她不相信,還想舉起手發誓,是她先一步拉下他的手。
兩人繼續相擁着,看着窗外星辰,心中的甜蜜不停在擴散。
“我聽說了一件事。”他開口,側首看了她一眼,確定她沒睡着,才道:“希說你的要求是,事成之後我的命。”
她身體一僵,很意外慕容希會告訴他這種事,於是默默聽着。
“放心吧,我的命就是你的命,從今天開始,我們是一個人。”
她聽着他的允諾,雖然不出聲,但聽進了耳朵裡,一字一句記着。
記着他爲了讓她安心,把命交到她手上,這份情她必定永生牢記,直至屍骨化爲灰才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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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頭七這天,沈筠和慕容琛都醒得很早,天邊還沒露出魚肚白,周圍還很黑。黎明前的黑暗,像是在宣示着什麼,看得人心慌。
她給他繫上披風,一雙手不捨得移開他的衣領,因爲要是放下了,他就會轉身出去。
看着她雖垂下,但依舊能看出擔憂的眸子,他擡手挑起她下巴,讓她與他四目相對,“放心吧,我會盡快回來跟你吃午飯的。”
“好,我等你。”她的手依舊不願自他胸前移開。
“要是餓了就先吃,不用爲了等我餓肚子,知道嗎?”他摸了摸她腦袋說。
“好。”她輕輕點頭,目不轉睛盯着他。
他無奈嘆了口氣,“你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就不捨得走了。”
她收回了眼神,但一副心思還是放在他身上,因爲扯着披風的手還沒有鬆開。
見她還沒有鬆手的意思,他只好擡起雙手,包裹住她的微涼的手。那觸感令他蹙眉,她嘴裡說着他穿得少,自己倒是忘記加衣。
“你也該去做你的事了,我等着你接應呢。”不得已他只好用計劃去提醒她。
偷遺詔這事保留了,但要確保偷的人安全,所以他們花了幾天時間幾個人制定計劃。
“好,你小心。”她再次叮囑。
“知道啦,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畢竟身上的傷口已經夠多了。”他笑着指了指自己心臟位置。
他身上的傷好像都是因爲她,如果沒有她,他會不會少遭受一點罪呢,也許就這樣默默在朝爲官,在他王爺的位置上一輩子。
“想什麼呢,我開玩笑的。”見她陷入沉思,他擡手掐了掐她臉頰,令她疼一下回過神來,“其實我挺慶幸身上的傷口,因爲它見證着我爲你做的事,你應該感到高興。”
她投入他懷中,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說:“對,我很感謝上天讓我遇見你。”
他回抱她,但時間真的不能再拖了,她只能放開他。先帝入葬,他沒有趕回來,頭七一定不能再出差錯,惹人詬病。
最終,是她堅持到門口送他,然後目送他離去。誰也不能保證最後的結果是怎樣,所以要珍惜能在一起的時間。
沈筠站在門口的時候,她的不遠處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探出腦袋看了看門外的情況,又立刻閃了進去。
安晴偷偷看了會,便立刻往自己的院子趕。回到房間後,在紙上揮手寫了幾個字,快速扔進信封,接着從角落裡,拿出一隻黑色鴿子,把信裝在鴿子腳上的小竹筒裡,掃了眼門口方向,見沒人就立刻把鴿子往上拋。
鴿子拍着兩個翅膀飛上了天空,而跟隨腳步聲而來的是寶蟬,安晴明顯被嚇了一跳。
“你走路沒聲音,就不會先叫一下是不是!”安晴怒吼,揚手就給了寶蟬一巴掌。
寶蟬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臉,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只能硬生生把委屈吞回肚子裡。誰叫她只是個下人呢,都是命。
“還不說什麼事,想再挨巴掌是不是?”安晴瞪着寶蟬,不喜歡自己的貼身婢女那麼魯莽,看看人家沐歌,被沈筠教得多好,寶蟬就是個木頭!
“不是夫人說,只要爺出府了,就過來通知你嗎?”寶蟬哽咽着道。
安晴冷冷勾脣,甩了甩打疼的手,“沒用的東西!”
寶蟬只能抿脣,安安靜靜不說話,因爲說話只會挨更多的罵,反而不說話,夫人罵得累了,她還會有好果子吃。
她很羨慕沐歌,能被沈筠像姐妹那麼對待,要是當初再派一個人去伺候沈筠的時候,她自告奮勇,也許今天她就會跟沐歌平起平坐,不用受這種窩囊氣。
“怎麼,還不過來扶我?”見寶蟬沒有動作,安晴大喊一聲。
寶蟬把話咽回肚子,乖乖上前扶住安晴。安晴仗着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那麼囂張,早晚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
天剛露魚肚白,穿着孝服的官員陸陸續續進入宮門,停在大殿門外的地方,整齊按官職大小排隊,眼睛注視着同一個地方。
殿門開啓,太子慕容皓身披孝服,手捧祭奠物品,走在官員讓出的那條道上,在所有人面前開路,前往先帝黃陵。
隊伍浩浩湯湯出發,皇族在前,一品官員緊跟,接下來是等級越黎越低的官員。人們早早就出來,看到隊伍就立刻跪下。
天香樓二樓,一扇窗戶推開一條縫,一雙眼睛看着前進的隊伍,抿了抿脣,把窗戶闔上,轉身望着前面,一身黑衣的幾個男人。
“去吧,跟着隊伍,沒看到信號不許動手,明白了嗎?”她盯着眼前的人再次叮囑。
“是。”爲首的黑衣人,在戴上蒙面黑巾之前,大聲回答。
沈筠手指往下一動,黑衣人立刻退了出去,不一會就能從對面的屋頂上,看到他們輕功尾隨。
看到這裡,房間的門又被推開了,另一撥人馬走了進來,這些人腳步沉穩有力,一看就是高手。
她側身,望着帶頭的那個人,扯了扯嘴角,問:“哥,準備好了嗎?”
“隨時可以出發。”沈淳回答,他同樣是一身黑衣。
按道理來說,發配邊疆之人,沒有得到聖旨是不可以回來的,但沈淳這次是以虛假人的身份偷偷回來的。這得歸功於慕容琛,是他瞞天過海。
“在等一會。”她擺了擺手,示意進來的人坐下。
但沒有一個人敢坐下,就連沈淳心中也是記掛着任務。
她看了他們一眼,無奈嘆了口氣,也不勉強,而是說:“記住這次任務的目的了嗎?”
“控制、投降、等待。”沈淳回答得非常言簡意賅。
沈筠側首看了眼窗戶外,揮手下令他們行動,然後十幾條身影,就在她們面前消失了。
沐歌驚得張大了口,沈筠則依舊冷靜。
但她心裡很明白,這種冷靜是裝出來的,其實心裡非常擔心。不僅擔心慕容琛,還有沈淳,以及顧琰。
顧琰的事是後來慕容希告訴她的,可既然顧琰不想讓她知道,她只好裝作不知道,但擔心的人卻又增加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