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慌慌張張從屋子裡拿着一捆又粗又舊的繩子跑了出來,小月想叫住她,剛發出一個字,她就突然消失在小月面前,留下小月在原地張口瞪眼。
不止小月,連村子裡的人給她打招呼都被她無視了,彷彿什麼都沒看到沒聽到,只是拼命往前跑。
誰也不知道她要跑到哪裡去,也沒人有精力跟着,因爲明明好轉的他們,忽然覺得渾身乏力,做事一點也提不起勁,連走路都慢慢挪。
沈筠一個人跑到山頂,跑得太快,險些掉下懸崖,叮叮噹噹石頭觸碰巖壁的聲音傳來,她大口大口喘氣,忍不住上前看了眼懸崖,深不見底,雙腳忍不住輕微顫抖。
她之前也下過這裡,提醒自己不要往下看,還踩到了懸崖下的藥,今天她卻害怕發抖,是因爲上不來被慕容琛救過,現在知道害怕了麼?
害怕?她不能害怕,他如今的命都掌握在她手上,她深呼吸,將繩子一頭綁在自己身上,另一頭栓近離懸崖最近的樹上。
站在懸崖邊上,她閉上眼,感覺從地下吹上來的風能把她掀,刺骨的風颳得臉發疼,高度讓她倒抽一口冷氣,但她沒得選擇,只能往下跳。
終身一躍,她感覺身體不適自己的,手伸長抓住巖壁,屏住呼吸,慢慢往下挪。很久之後,終於伸手就能抓到石斛。
她不是不想到別處找,但石斛是救命仙草,不是那麼容易找的,而慕容琛眼下的情況,也不能拖延,她只好鋌而走險。
“沈筠,手再伸長一點,你可以的,他還在等着你。”她給自己打氣,手已經伸到極限,但她還是努力再伸長一點,馬上就要碰到石斛細長的葉子了,只要抓住它就能使勁將它連根拔起。
碰到葉子了,她傾身順手一抓,撈住了一棵石斛,並將它拔起,可她高興沒多久,身體突然一個不穩,傾斜往下墜,她抓緊繩子,希望能穩住自己,還好最終停了下來,但距採摘石斛的地方又下了幾十米。
她無奈嘆了口氣,只能慢慢往上爬,每一次大風吹來,她貼住巖壁,抓緊繩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呼,加油,這次你要靠自己,他的命在你手上!”她堅持着,努力着,告訴自己一定要往上爬。
現在沒人能救你,所以無論如何堅持住!她咬牙心想,再向上爬,累得大口大口喘氣,她都不敢停歇,因爲他在等着她,一刻都不能放輕鬆。
爬上山頂,她累得虛脫,但她知道不能休息,踉踉蹌蹌起身,喘氣向前走,緊緊拽着手中的石斛。
突然,傾盤大雨下了起來,打在她身上,很疼,但她的心更疼,只想加快腳步回到他身邊,陪着他。
一回到村子,她不理會身上的溼透的衣服,首先查看他的情況,還好沒加重,但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拽緊石斛,到外面熬藥。
熱騰騰的藥熬好,她端進來的時候,燙得手都發紅,但她第一時間拿勺子舀起一勺,放在脣邊吹涼,然後放到他脣上,想灌下去。可他只吃進去一點點,其餘的沿着嘴角流了下來。
她拿起勺子在湯藥中攪拌,把黑漆漆的藥汁吹涼,再用口渡到他口中,吹起逼着他喝下。
如此重複了好幾次,碗中的湯藥終於見底,她吁了口氣,開始忙碌給他換溼布,給他降體溫。但這方法畢竟見效慢,手都酸了,效果還一般。
她不知不覺累得睡着了,忽然外面傳來吵雜的聲音,接着好像聽到小月的聲音,她大吼着跑進來,來到沈筠身邊,將她叫醒。
“沈姐姐,沈姐姐,救命啊!”小月用力搖晃沈筠的手臂,聲音無比焦急。
救命?睡夢中的沈筠,聽到這兩個字,猛然驚醒,擡起頭看見慕容琛躺着,胸口還會起伏,不由得鬆了口氣,小月卻在耳旁嚷嚷。
“沈姐姐,沈姐姐!”小月大叫着。
“叫什麼,吵到他了!”沈筠擰眉,瞪着小月。
小月怔了下,沒看過沈筠這麼跟自己說話,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回過神後才緊張兮兮說:“村裡有人中毒了!”
中毒了?沈筠霍地起身,錯愕看着小月,“怎麼回事?”
“你先跟我去看看,村民們都很激動,說要去算賬。”小月拽着沈筠就往外跑。
她們來到一處院落,那些人躺在地上哀嚎,痛苦呻吟,臉色比之前還差,有些還吐白泡。
沈筠走過去,蹲下來給他們一個個把脈,這看着不像是中什麼毒物,倒向是食物中毒,而且份量還不輕。
“你們吃過什麼?”她一邊把脈一邊問,眉擰緊就沒有鬆開。
“他們只吃過送進來的東西,其他什麼都沒吃過。”小月見他們痛苦,就替他們回答。
得到這樣的答案,沈筠的心更加懸着了,因爲食物是慕容希送來的,是他的命令。聯繫起來,她不得不想是不是有人想陷害他,這個意圖很明顯,不是嗎?
他得罪了誰不是她該管的,可這件事發生在這裡,他定脫不了關係。她必須找他要一個說法,不過她不是吃了沒事嗎?難道中毒也會因人而異?
“送東西的人在哪裡?”她問。
“就在村口沒有離開,其他人也找他去了。”
糟了!沈筠起身,快步往村口方向走去。這人算計得太好了,慕容希送食物過來,再中毒被指責,圖的是什麼?
她邊想邊跑,很快便來到村口,慕容希正被村民用鋤頭之類的東西指着,官兵在中間從旁調解,但衆人的怒火快壓制不住。
“你們幹什麼!”就在這時候,沈筠大喊一聲,來到兩人中間,張開雙臂,“現在是爭吵的時候嗎!”
村民見沈筠擋在中間,也不敢再上前,因爲她這些天跟他們一起呆在村子,還幫他們看病,讓他們沒那麼痛苦,就像是他們的恩人,對於淳樸的村民來說,恩人不得如此對待。
沈筠見村民停止揮舞鋤頭的舉動,不會再上前,纔開口:“放心,他們中的毒,我可以解。”
“太好了,謝謝你,沈姑娘。但這件事,必須有個結果。”村民一聽,當然高興,可這件事怎麼說也得有個交代。
“對,他們肯定是想着毒死我們,防止疫病傳染。”
“沒錯,他們還想燒死我們,連村子一起燒死!”
越說越多,讓慕容希和沈筠的眉越皺越緊,但他們都明白,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氣在頭上怎麼說對他們來說都是藉口。
“沒有,我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慕容希出聲否認,但也只是否認。
“那就給我們一個結果,拖拖拉拉,分明有貓膩!”
氣憤的村民,已經瘋狂地想上前衝,但礙於沈筠立在中間,只能攥緊棍棒,不敢衝。
“你們要的結果,我可以給。”慕容希推開官兵,從後面站了出來,與沈筠並肩站着。
沈筠皺眉,可不喜歡這個解決結果,挪到他身邊,低聲說;“搞什麼,安靜看着,別說話。”
慕容希學着她偷偷摸摸的樣子,說:“我搞出來的事,必須帶頭處理。”
“你想做什麼!”她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幾個字。
慕容希沒給她回答,挺直背脊,大聲宣佈:“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我進去陪你們,證明我們沒有要毒死你們的意思,也可以作爲你們的人質。”
他這麼一說,連沈筠都忍不住驚訝看着他,更別說在場的人了。
“爺,你不能這麼做,他們真的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官兵握緊佩刀,表現出拒絕的姿態,隨時防止村民衝上來。
他們本身就對這份苦差事不滿,最近還特別事多,一件接一件,找不到地方發泄。
“我想不到你那麼蠢!”沈筠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說出心中結論。
“謝謝。”他咧嘴笑了起來。
然後在衆人錯愕的表情下,大步走進村子,官兵驚得來不及阻止,回過神已經晚了,只能懊惱呆在原地。而村民們,更是下巴快掉地上了。
只有沈筠全程看着,真的冷眼旁觀,眉毛都不曾挑一下。她的想法很簡單,人家想死,她沒理由拉着人家不讓人死,命是他自己的,她掌控不了。
“嘖,你真無情,不勸勸我?”慕容希雙臂環胸,來到她身邊說。
她淡淡掃了他一眼,“你想死,我阻止不了。”
“這人就交給我看管了,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她最後對衆人說了這麼一句,然後轉身離開。
慕容希摸了摸鼻子,只能默默跟在身後,他還沒試過跟在一個女人身邊,跟得那麼無語,偏偏這種情況是他造成的。
他以爲自己夠偉大,能夠解決問題,但在沈筠看來,是愚不可及,根本毫無作用。
可很奇怪的,村民們還真沒鬧騰,都各自散去,也沒人來問問她,怎麼處置他,畢竟害他們的人在這裡,不尋仇真是奇蹟。
而慕容希則知道是爲什麼,因爲看這裡村民的眼神,他們對沈筠不敢造次,但爲什麼他暫時不知道。
跟着她回到臨時住處,看到慕容琛躺在牀上,慕容希的眉擰了起來。
“你何必呢,明明不是做人質的料。”她知道他站在牀邊,一邊替慕容琛擦拭額上的汗一邊說。
“我知道你並不覺得這是偉大的行爲,恰巧我也覺得不是。”
“那還進來?”這不是很矛盾嗎?
“因爲民怨需要我來平,他們不知道我是誰,這並不重要。”
她眯起眸子,挑眉看着他,“或者,你有什麼理由非待在這裡不可?”
“呵呵。”他輕笑出聲,“太聰明的女人,反而會成爲一個男人的心患。他懂嗎?”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視線落在牀上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