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蘇曜如此直白的邀請,蔡琰錯亂了。
沒錯,她是才女,名動天下的才女,這一點她非常驕傲。
但是,也正因此,蔡琰才知道這有多麼難得。
她之所以能夠通讀五經,飽讀詩書,固然有她自己天資聰穎,勤奮好學的一面,但更多的原因還是其父無子,沒有其他人能傳承家學。
爲了家族的延續和榮譽,蔡邕傾盡心血培養蔡琰,讓她成爲才女,以繼承蔡家的學問和名聲。
蔡琰深知這一點,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然而,此刻她卻被邀請去擔任一所女學校的校長,這讓她感到困惑和不解。
女學校?這在大漢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那可是連她的最尊敬的班昭,班大家都沒有做到的事情!
班昭,沒錯,她正是大名鼎鼎的班超班定遠的妹妹。
這位女子纔是大漢真正的第一奇女子也,也是蔡琰的偶像與目標。
班昭是文史家班彪之女,十四歲嫁給曹世叔爲妻,早年守寡,博學高才。
其兄班固去世後,漢和帝賞識其才華,令其續寫《漢書》,又擔任皇后和妃嬪們的教師,被尊稱爲“大家”,成爲了中國歷史上第一位收徒授業的女教師。
如此成就已是足以讓人歎服,然而班昭的傳奇卻纔剛剛開始。
等到元興元年鄧太后臨朝,班昭更是受邀參與朝政,身佩金印紫綬,位同丞相,權勢彪炳,甚至最後能說得服鄧太后罷免了大將軍鄧騭!
而更加令人讚歎的是,這位奇女子並非僅僅是追求於個人的權勢和地位。
更是在文化和教育領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其續寫《漢書》,編寫《女誡》,後來更是收徒馬融等人,顛覆性的締造了女教師教授男徒弟的先例。
後有文人贊其約“有婦誰能似爾賢,文章操行美俱全。一編漢史何須續,女戒人間自可傳。”
班大家的傳奇故事,在後漢一朝傳爲美談,蔡琰自然是仰慕至極。
但是,也正因此,她很清楚,女學校究竟有多麼困難與離譜。
眼下這個時代根本不支持女子就學,即便是書香傳家的世家大族也多是如此。
女子,學習女紅,能夠生養孩子就夠,不需要浪費精力去教育知識。
而班大家身爲女中豪傑,面對這樣傳統教育的體制,自然是發出了大聲的抗議:
她認爲夫婦之道,剛柔並濟,和敬相連,足以感通神明,是天地之間的大義。
聖人制禮重視男女之別,孔子詩論首推《關雎》之義,便是要教人重視夫婦之道。
然而,眼下的人們,只知道婦人不能沒有丈夫的引導、丈夫的威儀不能不整肅,因而用古書經傳來教育男孩子,卻不知道妻子也必須爲丈夫分憂,婦女必須遵守應有的禮儀。
如此,只知道教育男孩,不知道教育女孩,是一種嚴重的偏頗!
根據古禮,當男孩子到了八歲,就會開始教他讀書寫字,到了十五歲,就會教他致力於學習成年人的學問。
男孩子能夠這樣被教育成才,女孩子也應該得到一樣的待遇。
這樣的言論,不能說不振聾發聵。
然而,面對現實,天下第一奇女子的班昭也無法對抗大勢。
她的教育事業雖然不能說僅僅止步於宮中,但天下人能夠聽從進去的自然也是寥寥無幾。
身爲幸運兒的蔡琰自然也就很清楚,這冠軍侯現在所言的女校究竟有多離譜。
除了如上所說的社會觀念,還有諸多如經濟條件,師資力量和最關鍵的學生來源等都無法保證。
越想清楚其中關節,蔡琰越覺得,這若不是那冠軍侯一拍腦門的妄想,那怕不是有什麼陰謀來找她上門?
是想利用這樣的邀請,將自己的父親置於兩難之地?
還是說其別有用心,要利用女學一事,來樹立自己的形象,亦或是想要將她置於衆目睽睽之下,以便更好地掌控?
一念及此,蔡琰突然打了個寒戰。
她想到了一件非常令人恐懼的事情。
最近幾日,坊間多有流言。
那冠軍侯蘇曜,不但經常留宿後宮,更是從世家大族的宅邸中搜刮搶掠來了數以千計的年輕女子們。
這些女子不但夜夜爲他鼓琴弄弦,淺唱輕吟,獻舞助興等等。
更有甚者,傳言這些女子們還被迫與他大開無遮大會,場面荒淫無比,令人髮指。
如此離譜傳言,蔡琰雖不能證其真假,但心知這恐不是空穴來風。
一是,那冠軍侯起於邊地荒蠻之地,素來行事不羈,又多有大膽好色之名流傳。
二是,已經有很多人都聽說了,在夜晚間從那宅邸傳來了陣陣少女的啼哭,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
一念及此,蔡琰心中便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懼和不安。
如果這傳言是真的,那蘇曜邀請她擔任所謂女學校的校長,豈不是想要將她捲入這場荒唐的漩渦之中?
不,她自幼飽讀詩書,學聖人之言,絕不是爲了成爲這等亂臣賊子的玩物。
當即的,蔡琰便找出了各種冠冕談話的理由來拒絕了邀請,送客王凌。
蔡琰的拒絕讓王凌頗感意外,但他並沒有放棄,而是耐心地勸解道:
“蔡姑娘,你怕是有所誤會,冠軍侯絕非你所聽聞的那般荒淫無度之人。”
“他之所以邀請姑娘,是因爲深知你在文學與才情上的卓越,希望你能引領這些女子走向正道,爲她們提供學習與成長的機會。”
“而且,你也不必擔心會被捲入什麼漩渦之中,我家君侯一向尊重人才,絕不會對任何人有所強迫,更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我叔父王允便與令尊一樣,同爲董賊提拔的親信,但蘇君侯卻從未因此而對我有所疏離或者牽連,也沒有利用我們之間的關係去謀求什麼。”
“如此胸襟與氣度,豈是那些坊間流言所能詆譭的?”
王凌的話語誠懇而堅定,試圖消除蔡琰心中的疑慮。
王凌很清楚,那些市井流言多是近日那些遭逢蘇曜打擊的世家們的手筆。
他們雖然一敗塗地,但是心中怨氣卻不可能一乾二淨。
他們不甘失敗,試圖通過抹黑蘇曜的形象來挽回一些顏面,甚至寄希望於通過詆譭和謠言來動搖蘇曜的民心基礎。
對於廣大受益良多的百姓而言其實沒多大作用。
百姓們多不信此事,或有信者,反倒添油加醋,當作冠軍侯男兒雄風的例證,說什麼人不風流枉少年,大丈夫正該如此云云。
而對於蔡琰這般,早已在心中豎起成見壁壘之人,那就並非是某個人說上三兩言語便能消解的事情。
最終,王凌還是無功而返。
不過,這一次,蔡琰的迴應還是委婉了不少:
“您的好意小女心領了,但此事關係重大,我還需要時間考慮。”
王凌見狀,知道不能操之過急,便點了點頭:
“當然,此乃大事,你自然需要慎重考慮。”
“不過,我希望你能儘快給我答覆,畢竟女校的開辦迫在眉睫,君侯不日又將西征,恐怕沒有幾天時間能浪費這裡。”
王凌走後,他的話語便不時的回放在蔡琰的腦海之中。
蔡琰坐在書桌前,心中思緒萬千。
她深知女校的開辦對於女子們來說意味着什麼,也知道這是一項艱鉅而偉大的任務。
然而,面對蘇曜的邀請,她心中依然充滿了疑慮和不安。
最終,在徘徊良久後,蔡琰決定去親眼看上一下。
看看冠軍侯那藏匿少女的宅邸到底是否是外界盛傳的酒池肉林那般。
決定了便立刻去做,蔡琰很快就換上一身樸素的衣裳,又帶上斗笠,叫上了一個小廝與丫鬟後便離開了家門。
暮色漸深,蔡琰在小廝的指引下,按照坊間流傳的線索,來到了一座的“藏嬌之處”。
然而,這裡的景色卻大大出乎了蔡琰的意外。
裡面不但沒有什麼奢靡的場景,反而是一羣美少女在大搞些
“訴苦大會?”
“這是什麼???”
眼前離奇的一幕,讓這位大才女看懵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