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月從實驗臺坐起，小心地活動着手指，驚訝地發現自己可以隨意控制指甲的長短。
當她集中精神時，指爪甚至能延長至原來的兩倍，形成鋒利的武器。
更令人驚訝的是，當她進一步控制時，指爪上開始泛起微弱的紫光，那是毒素被激活的跡象。
“這太……難以置信了。”翠西驚歎道，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你不僅完成了毒素融合，還賦予了她操控毒素的能力！”
狸月嘗試着收回指爪，然後再次伸出。
這個過程流暢而自然，沒有任何不適感。
“感謝您，拉爾夫閣下。”
她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這種力量……將讓我更好地保護主人。”
“你的血脈潛力遠不止於此。”
羅恩評估道：“如果有機會進行更全面的血脈激活，你可能會展現出更多令人驚訝的能力。”
一邊說着，他將自己剛纔從血脈調製環節中“順手”採集到的各類豹女組織樣本，全部裝入保存器皿中。
這也是他順勢答應這次血脈調製的原因之一，君主血脈，一定很有研究價值。
褐發少女也在此時轉過身，準備去找魔石錢袋，對羅恩的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羅恩將自己採集的樣本收好，準備再爲豹女進行最後的檢查時，一股強大的魔力波動突然從門外傳來。
那種壓迫感讓空氣都變得凝滯，如同突然被注入了一種無形的粘稠物質。
即使是羅恩這樣的高等學徒，也感到一陣心悸。
這是正式巫師特有的“輻射場域”。
門無聲地開啓，身着白色長袍的身影如同幽魂般飄了進來。
“看來進展很順利啊。”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
那聲音如同金屬摩擦一般刺耳，卻又帶着一種不容忽視的威嚴。
羅恩擡頭看去，柯琳娜披着白色長袍，臉上戴着那熟悉的精緻面具。
“導師。”翠西立刻起身致意，語氣中帶着明顯的敬畏。
羅恩也恭敬地行禮：“柯琳娜大人。”
“不必多禮。”
白袍巫師的目光在羅恩和狸月之間掃視，最終停留在豹女那雙已經完全改變的指爪上。
“有趣的改良。”她評價道，聲音中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比我預期的要複雜且有效得多。毒素引導和結構重塑，這種技術水平已經相當於專業調製師了，馬克西姆的眼光確實不錯。”
羅恩心中一動，察覺到某種異常：
“柯琳娜大人，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專門告訴我？”
“呵呵，你很敏銳。”
白袍巫師微微側頭輕笑一聲，面具後的眼睛閃爍着神秘的光芒：
“你猜的沒錯，我正是因爲得知你對深淵的異常興趣，才特意安排翠西邀請你過來的。”
“至於狸月的血脈調製……”柯琳娜繼續道，聲音平靜到近乎冷漠：
“如果你沒有展現出這種水平，我本打算請馬克西姆親自出手。他是我的老朋友，而且在涉及深淵方面的研究上面，他可是專家。”
羅恩心中警覺，眼前的局面遠比表面看起來的複雜。
一名正式巫師對高等學徒表現出特別關注，往往意味着某種特殊的任務或考驗正在悄然展開。
“柯琳娜大人對深淵研究也有興趣？”
他謹慎地詢問，試圖摸清對方的真正意圖。
“不是‘也有興趣’，年輕人，而是‘曾經沉迷其中’。”
柯琳娜的聲音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澀：
“不過，你剛纔的表現確實遠超預期。這種融合技術，已經接近職業調製師的水準了。狸月的價值大大提升，這值得多支付一些報酬。”
說着，她從長袍內側取出一枚完整的魔石，遞給羅恩：
“這是你的調製費用。”
羅恩接過魔石，感受着其中蘊含的純淨能量。
一枚完整魔石，比單純的一百塊魔石碎片更有價值，足以在黑霧叢林購買一套單人居所。
“現在，請到我的研究室來一趟。”
柯琳娜轉身走向門口：“有些事情需要私下談談。”
她轉向狸月和翠西：
“你們兩個先去休息吧，我和拉爾夫學徒有些事情需要單獨談一談。”
兩人恭敬地點頭，隨即離開了房間。
羅恩則默默跟隨着白袍巫師，穿過幾道曲折的走廊，來到一個半隱在陰影中的房間。
柯琳娜輕觸門框上的一枚符文，厚重的石門緩緩向內開啓。
房間內光線昏暗，牆壁上閃爍着幽藍色的魔晶燈，照亮了各種奇特的儀器和裝置。
“進來吧。”她示意羅恩跟進來。
羅恩揣着懷中的銀懷錶，並讓身上的“千變幻影”甦醒過來。
他的心中微微生起些不安，柯琳娜如果想要對他有什麼惡意，應該不會用這麼麻煩的方式。
而隨着羅恩邁步進入，石門自動關閉，房間內的防護法陣悄然啓動，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魔力波動和聲音。
柯琳娜徑直到房間裡唯一的椅子上坐下，兩條腿交叉在一起，白袍一角露出弧線優美的小腿。
她看着羅恩站在自己三米開外的地方，也不感到冒犯，只是輕笑一聲，開門見山道：
“不用這麼緊張，我聽說你對深淵很感興趣，甚至不惜重金購買了那場角鬥中獅蠍的部分組織。這種對深淵的異常興趣，讓我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
她的話語中帶着一種莫名的情緒，似乎是懷念，又似乎是警告。
“追求知識是所有巫師的天性。”
羅恩謹慎地迴應：“而深淵作爲一個充滿未知的領域，自然引人探究。”
“但並非所有探究都是無害的。”
柯琳娜緩緩擡手，伸向自己的面具：
“有些真相，一旦看見，就無法再忘記。”
說着，她緩緩揭開面具，露出了下面的真容。
羅恩瞬間感到一陣心悸。
銀髮女巫的面容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常人類。
那是一張被嚴重扭曲的面孔。
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蒼白，幾乎透明，能看到下面蠕動的血管。
左側臉頰佈滿了銀色的散亂鱗片，與馬克西姆身上的極爲相似，但範圍更廣。
右眼完全變成了一個橢圓體，沒有瞳孔，只有不斷變化的光紋在表面流動。
嘴脣幾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幾乎橫貫整個下半臉的裂縫，在她說話時露出裡面不符合人類生理結構的奇特牙齒。
即使是以羅恩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這種突如其來的視覺衝擊，仍然讓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手指下意識地握緊。 柯琳娜注意到了他的反應，但並未表現出任何不悅。
相反，她似乎對這種反應已經習以爲常。
“不必驚慌，拉爾夫學徒。”
她平靜地說道，聲音依然是那種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但現在羅恩能看到，這是因爲她的聲帶結構已經完全異變：
“這就是深淵留給我的最大禮物，除非晉升大巫師，否則一生也無法消去。”
羅恩移開視線，越看越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爬上。
這種畸變程度，遠超馬克西姆所展示的那些銀鱗。
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反應，恢復了往常的冷靜：“您也是深淵探索者？”
“正是。”
柯琳娜點頭：“馬克西姆應該已經向你提到過他的經歷，那時候我剛晉升晨星巫師不久。我們是同一批探索隊的成員，一起進入了深淵第六層‘迷宮之域’。”
她翹起的雙腿微微晃了晃，收斂了一些身上的輻射場，示意羅恩走近些：
“那次探索，我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二十名隊員，只有我們兩人活着回來，而我們如今的情況，你也都已經見到了。”
羅恩謹慎地靠近到柯琳娜兩米距離，仔細聆聽。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能從另一位親身經歷者口中，聽到關於深淵的真實情況。
“但正是這次探索，讓我的精神力提升速度遠超常人。”
柯琳娜繼續道，那隻銀色的眼睛閃爍着奇異光芒：
“我的精神力資質只有四等星，但卻以不到五十歲的年齡，就到達了晨星級的臨界點，這在正常冥想路徑上幾乎是不可能的。
很多不願前往深淵探索的巫師，即使努力冥想一輩子，也不過就達到我現在的層次。”
她撫摸着臉上的鱗片，神情複雜：
“但代價就是你所看到的這些，深淵的詛咒一旦沾染，就永遠無法完全消除。
它會成爲你的一部分，時刻提醒着你那段經歷的真實性。”
羅恩微微點頭：“但您似乎仍然認爲這種交換是值得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取決於每個人的追求。”
柯琳娜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
“對於那些渴望突破常規限制，尋求更高境界的巫師來說，深淵是一條捷徑，但同時也是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
她突然話鋒一轉：“對了，我聽說你正在修習一種特殊的冥想法？”
羅恩心中一驚，但面上不露任何波動：
“是的，艾倫夫人傳授給我的一套寶石級冥想法。”
“《噬星者的囈語》對嗎，呵呵……這個冥想法在水晶尖塔的正式巫師中幾乎人盡皆知。”
柯琳娜直接說出了名字，讓羅恩有些措手不及：
“《噬星者的囈語》是一本王冠冥想法的前置入門法。這種通往更高層次的冥想法，往往能夠幫助修煉者更快地積累精神力，但同時也會加速精神污染的累積。”
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警告：
“更重要的是，這種冥想法會讓你在進入深淵後更容易受到詛咒的影響。而且修煉到更高層次，你也必須進入到深淵尋求突破，這也正是我今天特地約見你的原因，我們都已經與深淵結下了不解之緣。”
《噬星者的囈語》居然有這樣的隱患，該死，艾倫夫人之前可從來沒有和他說過這些，莫非是……
“你也不用把艾倫夫人想的太壞，冥想法在晉升正式巫師後其實還可以進行更換，而且從高階冥想法轉修低一級的冥想法會更容易，相反的話就有些困難了。”
柯琳娜將面具在手上轉了一圈，淡淡解釋道：
“艾倫夫人或許只是覺得你潛力更高，便直接一步到位了。”
羅恩沉默片刻，消化着這個信息：“您是想給予我一些警示？”
“不僅是警告，更是給予你一個提前進行慎重考慮的機會。”
銀髮女巫繼續說道：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道路的權利，但這種選擇應該建立在充分了解各種可能性的基礎上。”
她再次指向自己扭曲的面容：
“如果想要攀爬到更高的層次，這可能就是你未來的樣子，甚至可能比這更糟。”
女巫擡起覆蓋着鱗片的手指，在空中緩緩劃過：
“深淵給予力量，也帶來詛咒。那些污染和畸變，會如影隨形地伴隨一生。”
“不過也多虧了翠西提供的‘恩惠’，我身上的污染和畸變比先前要好得多。這也是我會盡力培養她的原因，一個優秀學生帶來的‘恩惠’，遠勝於任何治療藥劑。”
柯琳娜看着牆外大概是西側的方向，繼續道：
“我計劃等翠西晉升爲高等學徒，並完成這次血脈祭壇試煉後，就回到中央之地的水晶尖塔。那裡的資源和研究環境，遠勝於這個邊緣學派。”
她的目光重新轉向羅恩：
“以你表現出的天賦和進步速度，我相信不久的將來，你也會踏入水晶尖塔的大門。”
等翠西高等學徒的時候，便要帶她直接前往水晶尖塔，而不是和他們一起爭奪學派許諾的“鑰匙”魔藥？
羅恩有些疑惑，剛想開口問些什麼。
柯琳娜看到他的表情，便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麼：
“看來你剛晉升序列前十，還沒人通知你隱藏的細則。”
“候補巫師序列每十年一屆，但突破正式巫師所需的鑰匙魔藥，上層的水晶尖塔只會分配一瓶。”
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罕見的情感波動：
“在邊緣學派苦等，或是儘早前往資源充沛的中央之地——這個選擇並不困難。翠西越早突破正式巫師，就能越快爲我帶來更大的‘恩惠’，這對我們雙方都有利。”
羅恩心中暗自記下這個關鍵信息。
十年一屆，一瓶鑰匙魔藥，這意味着每屆候補巫師序列中，只有一人能夠獲得正式突破的機會。
閒聊中，柯琳娜還透露了更多關於水晶尖塔的信息，以及她對即將到來的血脈祭壇試煉的一些建議。
這些信息對羅恩而言無疑是珍貴的參考。
當談話接近尾聲時，柯琳娜重新戴上面具，遮掩住那副可怖的畸變容顏。
“你的血脈調製技術和魔藥學都相當出色。”
她說道，聲音恢復了那種金屬般的冷靜：
“如果將來有機會，我不介意與你進行更深入的合作。當然，前提是你能在水晶尖塔中嶄露頭角。”
說完這句話，柯琳娜便轉過身，緊閉的石門也在此時自動開啓。
羅恩恭敬地行禮告退，走出地下層時，他感到肩頭的擔子更重了幾分。
來到門廳，褐發少女正在等待着他，眼眸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看來老師告訴了你很多事情。”
羅恩點點頭，並沒有回話，他此時沒有太多閒談的興致。
“那就早點回去吧，時間不早了。”翠西將他送到門口，輕聲說道：
“你今天的表現真的很驚豔，羅恩。我想……我以前還是低估了你。”
羅恩淡然一笑：“那就在血脈祭壇中大家再一起好好合作吧。”
“嗯……你一直是個可靠的同伴。”
走在回程的路上，他的思緒不斷回想着柯琳娜那張畸變的臉，以及她所透露的隱秘信息。
深淵的誘惑與危險，特殊冥想法的雙刃劍效應，候補巫師序列的資源稀缺與競爭……這些都是他必須謹慎面對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