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剛剛穿透水晶尖塔的雲霧時，羅恩便已經收拾好了行裝。
他沒有帶太多隨身物品，深淵觀測站有着極其嚴格的安全規定，任何可能攜帶污染的物品都被禁止帶入。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雖然之後也能回來，但是來回往返還是比較麻煩的。”
雷諾茲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比約定時間早了十分鐘。
作爲觀測站的資深成員，他深知準時的重要性。
在那個地方，任何形式的鬆懈都可能導致災難性的後果。
“已經都交代好了。”
羅恩最後檢查了一遍房間，確保沒有遺漏任何重要物品。
愛蘭和黛兒都會繼續留在這裡，等他在那邊安定了再考慮是否要通過移動工坊帶過來。
“墨汁”在經歷了上次的能量衝突後還在恢復期，同樣不適合帶到觀測站那種危險環境中。
兩人一路無話，搭乘專用的飛行載具前往觀測站。
與普通的載具不同，這種運輸工具採用了多重防護設計。
不僅有常規的魔力屏障，還配備了深淵污染檢測系統和緊急淨化裝置。
載具內部的空氣都經過了特殊過濾，確保不會有任何深淵的“氣息”滲透進來。
透過特製的觀察窗，羅恩看到了遠處矗立在地平線上的深淵觀測站。
那是一座造型獨特的建築羣，主體結構呈現出扭曲的螺旋形，如同一個巨大的貝殼或者某種深海生物的外殼。
深淵觀測站並非他想象中的鋼鐵堡壘，而是一座彷彿從深淵本身生長出來的有機建築體。
整個建築羣呈現出不規則的蠕蟲狀結構，表面覆蓋着一層微微蠕動的半透明物質。
那些“牆壁”會根據內部的魔力波動而緩緩變形，如同巨大生物的呼吸。
“這是……活着的建築？”
羅恩無法掩飾心中的震撼，啓動“超凡辨識”技能仔細觀察。
在他的特殊視野中，整座觀測站就像是一個龐大的生命體。
無數能量線路如血管般在“牆壁”內部流動，傳遞着各種信息和養分。
“沒錯，這是第三代觀測站，採用了‘共生建築’技術。”
雷諾茲解釋道，語氣中帶着自豪：
“建築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深淵生物，經過特殊調製後與人類建立了共生關係。它能夠自我修復、自我防禦，甚至具備一定的思考能力。”
他指向建築表面那些緩緩蠕動的紋理：
“這些‘肌理’能夠感知任何入侵者的存在，一旦檢測到未經授權的入侵，整座建築都會變成一個巨大的陷阱。”
跟隨雷諾茲走向入口時，羅恩注意到地面也不是常規的石板或金屬，而是某種有着細微彈性的生物質地面。
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地面的輕微迴應，彷彿踩在某種巨型生物的皮膚上。
更令人不安的是，這種地面似乎能夠“記憶“踩踏者的特徵。
當同一個人再次經過時，地面會自動調整硬度和紋理，提供更加舒適的行走體驗。
建築表面覆蓋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和探測裝置，不斷閃爍着各種顏色的警示光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建築頂部那個巨大的晶體穹頂，其內部似乎懸浮着某種不斷變化的能量體。
“那是‘深淵之眼’。”雷諾茲注意到了羅恩的目光，解釋道：
“觀測站最核心的設備之一，能夠實時監控深淵各層的能量波動。
一旦檢測到異常情況，整個觀測站都會進入最高警戒狀態。”
隨着載具的靠近，羅恩開始感受到一種微妙的不適感。
空氣中似乎瀰漫着某種難以名狀的“味道”。
不是通過嗅覺感知的，而是一種直接作用於靈魂深處的感受。
那種感覺就像是站在懸崖邊緣，明知腳下是萬丈深淵，卻又忍不住想要向下張望。
“這就是深淵的‘呼喚’，觀測站的核心單元有大半都探入到深淵內部。”雷諾茲的聲音變得嚴肅：
“即使有着重重防護，深淵的影響力依然會滲透進來。
你現在感受到的只是最微弱的一絲，真正的深淵環境要比這可怕千萬倍。”
載具在觀測站外圍的停泊平臺降落。
羅恩注意到，即使是這個看似普通的平臺，也佈滿了各種檢測和防護設備。
數十個大小不一的探測器正對着每一個到來的訪客進行掃描，那些藍色的光束讓人感到一種被窺視的不適感。
“準備好了嗎？”
雷諾茲的眼中流露出凝重之色：
“進入觀測站後，一切都會變得不同。那裡不是水晶尖塔的學術象牙塔，而是真正的戰地前線。”
羅恩點點頭，心中暗自檢查着空間袋中的各種準備物品。
緊急藥劑、防護符文、通訊水晶，還有最重要的——那隻銀色懷錶，靜靜地貼在他的心口位置。
“歡迎來到深淵觀測站。”
一個身穿深藍色制服的女性接待員迎了上來。
她的左眼已經被某種機械裝置替代，閃爍着冰冷的紅光。
右臂上有明顯的異化痕跡，皮膚呈現出金屬般的光澤，手指尖端長出了鋒利的利爪。
“我是莎拉，負責新員工的入職流程。”
她的聲音中帶着機械般的單調，彷彿情感已經被某種東西抽離了：
“拉爾夫講師，您的到來比預期早了三分鐘。這裡不歡迎任何形式的隨意性，請嚴格按照時間表行動。”
這種苛刻的態度讓羅恩微微皺眉，但他很快理解了其中的原因。
在這種隨時可能發生災難的環境中，任何鬆懈和隨意都可能導致致命的後果。
嚴格的紀律不是爲了刁難，而是爲了生存。
“身份驗證，第一步。”
莎拉引導他們來到一個被厚重金屬門封鎖的房間。
房間內部空無一物，只有中央一個直徑約兩米的圓形平臺。
“請站在平臺中央，保持靜止狀態。”
平臺啓動後，羅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掃描強度。
無數道不同頻率的能量波穿透他的身體，從表皮到骨髓，從肌肉到內臟，甚至深入到細胞層面進行檢測。
最令人不適的是精神層面的掃描，一種冰冷的意識直接侵入他的大腦，檢查着每一寸思維空間。
【檢測到外來精神力入侵】
【“羣星投射”特性自動激活防護】
【入侵被成功抵禦】
職業面板的提示讓羅恩稍微安心，但他依然保持着表面的平靜。 “奇怪……”
操作檯後的技術員皺起了眉頭：
“精神掃描遇到了阻力，無法完全深入。”
“原初巫師的精神結構比較特殊。”雷諾茲在一旁連忙解釋道，顯然尤特爾給他提前打過招呼：
“他們與高維存在的聯繫會產生天然的防護效果，這是正常現象。”
技術員點點頭，在記錄板上做了標註：
“身份確認完成。
精神力刻度：5.5。
魔力結構：穩定。
血脈特徵：複合型，具備多重血脈融合痕跡。”
“第二步，污染檢測。”
另一個房間裡，一羣羅恩從未見過的生物正在等待着他。
它們看起來像是“自噬軟泥怪”的某種特化版本，體型更大，表面覆蓋着複雜的感應器官。
“這些是‘深度清掃者’。”莎拉介紹道：
“專門用於檢測深淵污染的改良生物，它們能夠感知到任何微量的深淵能量殘留。”
其中一隻“清掃者”緩緩蠕動到羅恩面前，伸出數條觸手開始對他進行全身檢查。
那種觸感異常詭異，既不是溫熱也不是冰冷，而是一種完全中性的存在感，就像是被虛無本身觸摸。
幾分鐘後，“清掃者”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嗡鳴，表示檢測完成。
“結果是什麼？”莎拉詢問道。
技術員查看着顯示器上的數據：
“污染等級：低。血液純淨度：91.7%。精神污染指數：低。”
她停頓了一下，有些驚訝地補充道：
“這是我見過的最乾淨的檢測結果之一，大多數人即使沒有直接接觸過深淵，也會有不少背景層面上的污染。”
“現在可以給你發防護裝備了。”
在裝備庫中，羅恩見到了專門爲觀測站工作人員設計的各種防護用具。
每一件裝備都散發着強烈的魔力波動，顯然投入了大量的資源和技術。
首先是“抗侵蝕斗篷”，一件看上去輕薄實則重量驚人的黑色長袍。
斗篷的內層織入了數千根超細的秘銀絲線，形成了一個複雜的防護網絡。
當羅恩穿上它時，立刻感受到了一層無形屏障將自己包圍。
“這種斗篷能夠抵禦大部分低級深淵侵蝕。”裝備管理員解釋道：
“但請記住，它不是萬能的。面對高強度污染時，你依然需要其他防護手段。”
接着是“精神防護項圈”，一個鑲嵌着藍色水晶的金屬環。
戴上後，羅恩感到思維變得異常清晰，同時有一種與外界隔離的感覺。
“這能夠過濾掉大部分精神污染，但也會降低感知的敏銳度。在需要進行精密操作時，可以臨時關閉防護。”
最後是“緊急淨化藥劑”，三支裝在特製容器中的銀色液體。
“一旦發現自己被污染，立即服用一支。如果症狀沒有緩解，十分鐘後服用第二支。”
管理員的表情變得像是大理石雕像般冷肅：
“如果三支都用完還沒有效果……那就準備寫遺書吧。”
莎拉的語氣機械而例行公事：
“配套的還有個人定位器、應急通訊器和自毀裝置。”
“自毀裝置？”羅恩仔細檢查着這個小巧的銀色按鈕。
“一旦確認被深淵使徒捕獲或者污染超過臨界值，可以選擇……體面的結束。”
管理員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比起變成怪物威脅同伴，這是更好的選擇。”
這種冷酷的現實，讓羅恩再次認識到深淵研究的殘酷性。
在這裡，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失去人性纔是。
“好了，接下來就是最後一步，契約簽署。”
羅恩跟着莎拉和雷諾茲，來到一個裝飾華麗但氣氛陰鬱的房間裡，一位身着黑袍的法務官正等待着他們。
桌上擺放着一份厚達數十頁的契約文件，每一頁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各種條款和細則。
“這是標準的觀測站僱傭契約。”法務官的聲音如同從墳墓中傳來般陰冷：
“請仔細閱讀每一個條款，確保完全理解其含義。”
羅恩開始逐頁閱讀這份契約，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苛刻程度遠超想象：
“第十七條：員工在執行任務期間的任何傷亡，均視爲自願承擔的職業風險，觀測站不承擔任何賠償責任……”
“第二十三條：員工因深淵污染導致的異化或死亡，其遺體和個人物品將作爲研究材料處理……”
“第三十五條：員工有義務報告同事的異常行爲，隱瞞污染真相者將被視爲共犯……”
每一個條款都在提醒着簽約者，他們即將進入的是一個怎樣的地獄。
在這裡，個人的尊嚴、隱私甚至生命都變成了可以隨意處置的物品。
“還有保密協議。”法務官翻到了文件的最後部分：
“任何關於深淵研究的信息都被列爲最高機密。
泄露者將面臨靈魂拷問、記憶清洗，嚴重者直接處決。”
羅恩注意到，這些條款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用古代文字書寫的。
那種文字天然地蘊含着束縛力量，一旦簽署就會在簽約者的靈魂上留下印記。
“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羅恩開口道。
“不，您沒有時間。”法務官冷漠地迴應：
“要麼現在簽署，要麼立即離開。觀測站不接受猶豫不決的員工。”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法務官稍微舒緩了一些語氣又補充道：
“而且，您的契約已經在尤特爾教授的擔保下進行了一定修改。
其它人的契約可是還有一條：觀測站有權對員工進行定期的強制檢查，包括但不限於身體解剖、精神探測、記憶讀取……”
雷諾茲在一旁輕咳了一聲，給羅恩使了個眼色。
意思很明確，這就是觀測站的標準流程，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羅恩權衡了片刻，最終在契約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當墨跡乾涸的瞬間，他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能量從契約中散發出來，與他的靈魂產生了某種聯繫。
“歡迎加入深淵觀測站，拉爾夫講師。”
法務官臉上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希望您在這裡的工作愉快……並且能夠活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