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因慕容博夜襲而提前召開的“武林大會”,徹底了結了自三十年前,慕容博一個險惡謊言而起的諸般仇恨,當事人慕容博、蕭遠山、玄慈皆於此夜身殞。
喬峰恩怨兩清,一身輕鬆,徹底與過去告別。塞上牛羊也好,江南煙雨也好,偌大天下,自可與阿朱相偕悠遊。
少林這東道主聲望大損,陸沉黃蓉則大出風頭,名望如日中天。
當然陸沉心裡也有遺憾。
他還沒有領教過喬峰的戰神掛呢。
現在看來,哪怕喬峰養好了傷,自己提出切磋,喬峰面對他時,恐怕也開不了戰神掛了。
喬峰走後,羣雄唏噓感慨一陣,也紛紛散場。
散場之前,不知多少人向陸沉黃蓉行禮致意,陸沉還禮還得臉都有點僵硬。
人羣散盡後。
陸沉原以爲鳩摩智會上來跟他聊兩句,探討一番六脈神劍的話題,可沒想到鳩摩智居然早就沒影了。
這倒是稍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但他也沒多想,和黃蓉返回酒樓。
卻不知道,鳩摩智此時正在興奮地滿臉紅光,強忍着激動纔沒有手舞足蹈。
之所以如此興奮,是因爲他撿到寶了。
嗯,他撿到了“易筋經”。
在喬峰捱打之時,有什麼東西從他身上掉了下來。
鳩摩智眼疾手快,施展“控鶴功”,將那樣東西隔空抓了過來,翻開一看,居然是梵文書寫的“易筋經”!
以鳩摩智的武貪習性,當然不可能還給喬峰,也不可能還給少林,當場就把易筋經往懷裡一揣,趁亂溜出人羣,回到宿處,如飢似渴地翻閱起來。
有了少林鎮寺神功易筋經,他哪還顧得上其它事情?
一心只想趕緊參悟,即刻開練。
就這樣,大輪明王鳩摩智,終是走上了他的命定之路。
武林大會雖然提前結束,但一衆武林人士,顯然不可能連夜離開登封。
不少武林人士回到各自住處後,意猶未盡,三五好友聚在一起,一罈老酒,一碟小菜,徹夜暢談。
待到天明,又想前去拜會陸沉黃蓉,攀些交情,混個臉熟,乃至向他們請教武學。
不過還沒等武林人士們行動起來,一個消息就自城外傳來。
星宿老怪丁春秋,已經抵達登封,其門下弟子一路吹鑼打鼓,各種肉麻馬屁大肆吹捧,還大肆宣揚,要拳打丐幫,鎮壓少林,唯我星宿,獨尊武林。
更指名道姓,要殺陸沉、黃蓉,爲義女李青蘿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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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武林人士沒想到武林大會都提前結束了,居然還有這種餘興節目,一時大爲興奮,不少人飛跑去陸沉黃蓉住宿的酒樓報信。
“星宿老怪丁春秋?”
酒樓大堂,正在吃早餐的陸沉黃蓉接到熱心羣衆報信,頓時一陣好笑。
別人怕丁春秋,陸沉黃蓉還真不怕。
丁春秋武功雖然厲害,卻也比不上天龍四絕,其真正讓人忌憚的,乃是他那一身沾染不得的毒功。
偏偏陸沉黃蓉最不怕的,就是毒功。
他倆不僅毒抗疊得極高,還練了可以轉移丁春秋毒功的“斗轉星移”。
當然,毒功這東西,即使有抗性、有手段,也最好不要輕易去嘗試。
安全起見,還是儘快結束戰鬥的好。
正好兩人吃完早餐就要出城,當即付了飯錢,起身離桌。
“走吧,去瞧瞧丁老怪的威風。”
陸沉黃蓉出了酒樓,一路往城外行去,途中遇上不少武林人士,個個都熱情洋溢地招呼行禮。
陸沉又是一路含笑回禮,等到了城外,臉都有點僵了。
城外早來了不少武林人士,就等着看熱鬧了,見陸沉黃蓉出來,紛紛招呼兼提醒:
“陸大俠,黃女俠,可千萬小心啊,丁老怪一身毒功可難纏得緊。”
“對啊,丁老怪不僅武功高強,毒功更是可怕。尤其是那化功大法,聽說可以把旁人辛苦練出的一身功力,統統化去,端地惡毒。”
“陸大俠黃女俠千萬莫大意!”
“陸大俠,這是在下自家煉的闢毒丹,雖然只能用來對付普通的蛇蟲之毒,但也算寥勝於無……”
就這樣,二人在羣雄簇擁之下,來到城外一座涼亭處,就見一個身着白袍,高大魁偉,手持蒲扇,銀髮白鬚的老者,正自端坐涼亭之中,蒲扇輕搖,一副悠然姿態。
不得不說,丁春秋着實賣相極佳,不明就裡之人,怕還以爲他是個仙風道骨的老神仙。
然而他門下弟子,卻着實有些不堪入目。
那些星宿派弟子,一個個打扮得花裡胡哨,搖着各種花俏旗幡,吹鑼打鼓,喊着什麼“星宿老仙,法駕中原”,“星宿老仙,法力無邊”等等吹捧口號,看上去簡直就是羣魔亂舞。
偏偏丁春秋很享受這樣的排場,眯着兩眼,捋着白鬚,一副陶醉模樣。
而已經趕到的武林人士,皆離那涼亭遠遠的,看着丁春秋的眼神,既有對他品味的鄙夷,又深藏着忌憚畏懼,生怕一個不小心,沾染了某種劇毒,死得不明不白。
這時丁春秋也看到了在一衆武林人士簇擁下,向着涼亭行來的陸沉黃蓉。
一個進城打探消息的星宿派弟子湊過來稟報:
“師父,那黑衣男子便是陸沉,白衣少女正是黃蓉。”
丁春秋微一頷首,眯眼看着二人,卻並未起身,兀自穩坐涼亭,打算擺足姿態,先挫一挫兩個小年輕的威風。
然而陸沉已打定主意,不給丁春秋放毒肆虐的機會,甫一踏進涼亭十丈範圍內,不等星宿派弟子狐假虎威上來喝問,便擡手一指,一聲清越劍鳴霎時響起。
這一劍,他足足消耗了七成真氣。
劍氣仍是無影無形。
但劍鳴聲入耳的那一剎,所有人都覺腦子一暈,眼前一花,恍惚間,似看到了一道劃破雨夜的閃電,又像看到了一道衝向大日的白虹。
當這似真似幻的景像消散,劍鳴亦不再在腦海中迴盪,羣雄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往涼亭望去,就見方纔端坐不動的丁春秋,已經站起身來,蒲扇扔到了地上,雙手齊伸,右掌在前,左掌疊於右掌手背,作推掌抵禦狀。
陸沉則拱手對衆人作了個四方揖,與黃蓉攜手,向着西面飄然遠去。
羣雄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這時,丁春秋那交疊的雙掌忽然垂落下來,衆人仔細一瞧,這才發現,丁春秋咽喉之上,竟然多出了一個血孔,鮮血正自汩汩涌出,白袍襟領,儼然已被浸成一片血紅。
丁春秋眼神茫然,喉中發出一陣古怪的氣泡音,身形往後一仰,噗嗵一聲,重重躺倒在地。
“……”
羣雄集體沉默。他們這才知道,丁春秋居然在一瞬之間,就給陸沉隔空十丈,一指點殺。
丁春秋也算警醒,那擡手的動作,分明就是要抵禦那無形劍氣,可反應終究慢了一拍,手掌擡起之前,那無形劍氣,就已經貫穿了他的咽喉,他雙掌什麼都沒擋到。
若是擋到,那他雙掌也該有個血窟窿。
雲中鶴倒也罷了,可連兇名赫赫的星宿老怪丁春秋居然都……
隔空十丈,一瞬即殺!
看着陸沉黃蓉飄然遠去的身影,羣雄好一陣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眼神之中,滿是親眼見證武林神話崛起的敬畏。
“天外神劍”陸沉這個名號,以及方纔那一記令他們眼前幻景紛呈的劍鳴,勢必被他們銘記在心,終生難忘……
叮鈴鈴……
悠揚駝鈴聲中,一匹高大的雙峰駝,悠然行走在大漠戈壁,一條幹涸河谷中。
陸沉和黃蓉就坐在兩座駝峰中間。
離開登封之後,兩人一路西行,欲遠赴天山,往靈鷲宮求學。
途經西夏時,兩人也沒急着去找李秋水,反正李秋水會主動送到靈鷲宮去,到時候自能一會這位富有且慷慨的藝術先驅。
天山迢迢萬里,但以兩人武功,這般遙遠之地倒也算不得艱難,就當作旅遊了。
兩人走得也並不快,最多日行百里。當然也並不全是遊山玩水,途中也是修煉不輟,徒步趕路時就練輕功,一邊飛掠追逐,一邊互相拆招。
騎乘馬匹、駱駝趕路時,兩人也會修煉內功,又或用斗轉星移打“乒乓球”,鍛鍊真氣掌控。
到了夜晚宿營時,陸沉自是通宵達旦勤練不輟,黃蓉也難得用功,每晚都要練到子夜纔會休息,休息之時,“小無相功”亦能自行運轉,點滴提升功力。
之所以如此用功,自是因爲天山童姥並非善類,想去靈鷲宮進修,自身本領越硬越好。
這般不緊不慢趕路,旅行、修煉兩不誤,萬里行程,不覺已走了兩個多月。
陸沉“劍體煉肉”的進度,已將要覆蓋整條右臂,功力也長進不少。
黃蓉的“小無相功”,更是大有進益,功力也是再上層樓。
這一天。
兩人於太陽落山之前,趕到了高昌城。
高昌城也算是一座名城,又地處東西方交通要樞,匯成了極具特色的異域風情。
兩人在此悠遊兩日,第三天時,發現城中忽然來了一些武林人士。
第三天夜晚,高昌城一座酒樓客院當中。
陸沉黃蓉洗漱過後,面對面盤坐榻上,對練拳掌功夫。
正掌影翻飛,拳來指往時,陸沉耳廓忽地微微一動,停了下來。
黃蓉也凝神傾聽,果然聽到屋頂上隱隱傳來衣袂破風聲。
不過這動靜卻並不是針對他們,只是自屋頂上路過,最後似乎落到了隔壁院子裡?
就是路過的人多了點,接連跑過去七八個人,聽動靜像是隔壁客院裡,有什麼武林人士集會。
陸沉就有點無語:
這又不是追殺敵人或是被人追殺,聽動靜明明只是在趕路,那幹嘛非得在屋頂上跑來跑去,顯擺你們會輕功呢?
黃蓉則有點好奇:
“陸沉哥哥,突然有這麼多武林人士聚會,會不會與靈鷲宮有關?”
陸沉想想,覺着很有可能。
到了高昌,離天山縹緲峰也就不遠了——
這年頭,靈鷲宮乃是西域霸主級的大勢力,本部有九天九部,數百上千的弟子,外圍還有三十六洞、七十二島,連大理的無量劍派,都成了靈鷲宮外圍勢力。
既是勢力龐大的霸主,靈鷲宮所在的縹緲峰,其位置當然並非隱密,在西域打聽一番,就能打聽到縹緲峰所在。
倘若隔壁院子裡聚會的武林人士與靈鷲宮有關,那麼會不會是準備叛亂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中人?
“去探探?”
陸沉問道。
黃蓉本就好奇,當然連連點頭。
當下兩人穿鞋下榻,縱上屋頂,又無聲無息橫掠數丈,躍到了隔壁客院屋頂上——得,陸沉剛剛吐槽別人沒事在屋頂上顯擺輕功,迴旋標轉眼就打自己身上了。
他二人輕功,即使在天龍世界,亦可稱頂級,屋內之內聚會的武林人士,自然毫無察覺。
且兩人都不必伏下傾聽,就站在屋頂上功聚雙耳,仔細聆聽,便可將下方屋內衆人的談話盡收耳中。
“消息可屬實?”
“千真萬確!烏老大、安洞主他們一行九人,個個都是親眼所見!死在縹緲峰下的西夏一品堂九翼道人,屍身上共有兩處劍傷!”
“居然有兩處劍傷……確定是老夫人動的手?”
“除了老夫人,誰敢在縹緲峰下動手殺人?”
“老夫人殺人從來不用第二招,九翼道人若真是身中兩劍而死,這豈不是……”
“老夫人又不是真的山神,只要是人,就一定會老,會病……”
“噓!噤聲,這話先不要講,等見到烏老大他們,再仔細問個明白。”
“不錯,事關重大,不能妄自揣度。”
聽到這裡,陸沉已可確定,聚會的這些武林人士,正是準備叛亂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人士。
至於那死在縹緲峰下的九翼道人,應該是李秋水的安排,是在拿一品堂高手的命,試探天山童姥的狀態。
一旦確定天山童姥殺人用了第二招,便可斷定她行將返老還童,功力開始衰退。
這時,下邊又有說道:
“烏老大、安洞主他們懷疑老夫人出了問題,準備再上縹緲峰,探個分明……”
“好膽色!”
“別插話,仔細聽木兄弟分說。”
“烏老大、安洞主他們打算以身犯險,也不求咱們兄弟陪他們玩命,只叫咱們在山下做好接應。若大事得成,咱們從此就能擺脫老夫人奴役,逍遙自在!怎麼樣,要不要去?”
一陣沉默後。
有人低吼一聲:
“老子原本做自己的山大王,和兄弟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秤分金銀,何等逍遙快活?結果一朝不幸,被那老……夫人奴役二十年,箇中苦楚,兄弟們也都受過,這種日子,反正老子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又有人接道:
“不錯!咱們原本都是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上的霸主,何等威風快活?一朝中了老夫人的手段,反要在老夫人面前俯首爲奴,生死都不由自主!
“若沒有機會,也就罷了,現在烏老大他們甘冒奇險,暗探縹緲峰,咱們難道連接應一下都不敢麼?媽的,這筆買賣,老子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