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被懟得啞口無言。
一旁的趙氏卻詫異的看向老夫人和溫婉。
老夫人和一個小妾之間有過約定?
老夫人尷尬的咳嗽兩聲,心虛的避開了趙氏的目光。
溫婉嘲諷的撇了撇嘴,也沒有向趙氏解釋的意思。
趙氏見狀,一雙眼睛通紅,哀怨的目光裡萃着些許不甘的怨恨。
趙氏畢竟是將軍府明媒正娶的媳婦兒,老夫人雖然是個頑固的老太太,但私心裡還是向着趙氏的。
老夫人安撫的拍了拍趙氏的手,“別多想,原本談的讓她自行離開將軍府的條件,只要能解決問題,將軍府這點兒銀錢還是人手都是出得起的。”
她又轉頭對溫婉說:“你說要一萬兩銀子和三間旺鋪,我答應了。”
“你說你一個女人守不住家財,要十個精壯護衛,我也答應了。”
“你說怕御兒不放手糾纏於你,由王爺出面替你抹去行蹤,我也答應了。”
老夫人語氣一頓,氣得不輕。
“但你轉身就拿了沈家的家主令,先背信棄義的,是你!黃口小兒,還敢將顛倒黑白指責老身不履行約定!”
溫婉嘴脣動了動,想說這令牌也不是她想拿的。
可說了她們肯定也不會信。
反正現在約定告吹,糾結這些也沒有意義。
溫婉眼珠一轉,以攻爲守,撿起桌上的令牌囂張的把玩。
“王爺如今身陷囹圄,老夫人便準備卸磨殺驢,是真不把王爺的性命當回事啊?”
“的確,我身份卑微,我不否認這個事實。可怎麼辦,如今能替王爺查案翻盤的,這府中只有我吶。”
“我沒有坐地起價,跟你們談條件,已經是看在將軍的面上。”
“我沒有撂挑子不幹,不管王爺和將軍府的死活,也是看在將軍的面上。”
溫婉上前一步,犀利的目光落進老夫人淺灰的瞳孔裡。
她笑道:“老夫人,是維護這後宅的權威重要,還是王爺的安危重要,孰輕孰重,您覺得呢?”
老夫人是真沒見過溫婉這樣的女人。
在她的身上,似乎看不見男尊女卑,也看不見階級高低有別。
她似乎……渾然散發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有那麼一瞬間,老夫人想到了十幾歲時候的自己。
那時候,她是鄉野的丫頭,光着腳丫奔跑在山間的小路上,見到村裡任何人,都能大大方方的打招呼。
後來,她嫁人生子,周圍的人都說,女人就該相夫教子,就該懂事恬靜,粗野的習性都得收斂起來,否則會被周圍人笑話。
漸漸的,她似乎也變成了周圍那些保守固化的人,容不得他人離經叛道。
年少時的肆意,似乎都被埋藏在歲月的長河裡,那些無拘無束的歡笑,也成了記憶裡灰白的殘影。
“我們回吧。”
老夫人沉聲說了這麼一句,領着趙氏離開偏院。
走到門欄處,老夫人回頭,猶豫些許道:“既然御兒信你,王爺也認可你如今的行事,那老身就姑且忍你一回。至於將來……”
老夫人微蹙眉頭,“將軍府不會虧待每一個有功勞的人。”
臨走前,老夫人都不忘給打工人畫一塊餅。
溫婉不得不暗暗稱讚她一句,真是個當老闆的料。
院子外,鄭廚子和阿貴幾人看着老夫人和趙氏漸漸走遠。
他們雖然沒有聽見她們的談話,可從老夫人離開時的狀態,已經看出誰才輸了的那個。
阿貴已經習慣了溫婉的出人預料,鄭廚子卻是難掩唏噓。
“婉姨娘真厲害,我還是頭一回看見老夫人也有鬥敗的時候。”
恭喜和發財兩個小丫頭點頭如蒜。
“可不是,老夫人最兇了,每次我看見老夫人都忍不住發抖。”
“我要是有婉姨娘一半膽子大就好了。”
阿貴卻沒他們這麼輕鬆,他垂着頭,眸色黯淡。
他記得以前小婉姑娘酒意上頭的時候,曾經說過。
她最厭煩的,就是一羣女人圍着一個男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
這樣的生活,只會讓人漸漸迷失自我。
連自我都沒了,那還是人嗎?和爭寵的狗,撒嬌的貓,又有什麼區別?
不喜後宅爭鬥,卻偏偏被困在後宅裡,這樣的日子,小婉姑娘肯定忍得很辛苦吧。
*
第二天下午,張總管腳步匆匆的來找溫婉。
“婉姨娘,不好了,春姨娘院子裡的人都病倒了,所有人上吐下瀉,有兩個人已經昏死過去。”
溫婉一驚,“可找大夫去看了?”
張總管愁容滿面,“看是看了,可府醫說是少見的下痢病症,必須要用訶子這味藥材,但府中現下沒有啊。”
溫婉猶豫了一下,吩咐道:“救人要緊,你去告訴大理寺丞,把情況如實告訴他,看他能不能通融通融,讓人去府外採買藥材。”
張總管應聲,立刻去辦。
他前腳一走,阿貴便走到溫婉身旁,擔憂的說:
“婉姨娘,您不覺得春娘院子裡這些病來得也太蹊蹺了些!”
聞言,溫婉意味深長的睨他一眼,“哦?”
阿貴見她沒當回事,越發着急。
“現在各個院子無法互通有無,如果讓春娘她們看病、買藥、吃藥,這個過程經手的人肯定很多,我怕……”
溫婉挑眉,“怕她們搞小動作?”
阿貴點點頭。
溫婉卻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不怕她們有動作,就怕她們膽子小,什麼都不敢做。總得她們有行動,我們纔有機會不是。”
阿貴一愣,隨即猛的拍了拍腦門兒,笑道:“是我糊塗了。我都能想到的事,您一定早就想到了。所以,您是……將計就計?”
溫婉不置可否,只擺擺手,“行了,讓人把那院子盯緊點兒。尤其是她們動了些什麼東西,一定要檢查仔細。”
讓溫婉沒想到的是,春娘看似性子怯懦,在關鍵時刻下起手來竟然一點兒都沒含糊。
半夜裡,阿貴就來回消息。
“大理寺丞讓藥鋪夥計送來了藥材,那夥計趁着送藥材的時候,偷偷留了個錦囊在花叢裡。”
“春姨娘曬太陽的時候,揹着人將那錦囊取走了。”
溫婉聽完,攤開手心,笑道:“錦囊呢?你大半夜來告訴我,應該是拿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