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他的側臉上,堅毅的線條裡夾雜着無盡的溫柔。
“沒事吧?有沒有傷着?”
沈御渾然不顧自身安危,上下摸索着檢查她的身體。
溫婉被他護在身下,目光所及,他的背上血肉模糊一片。
而他卻只顧着擔憂她的安危。
“傻子。”
溫婉鼻頭髮酸,說話甕聲甕氣,“我沒事,你把我護得很好。”
兩人說話間,向土匆匆趕到,看見沈御背上的傷,倒吸一口涼氣。
一羣人七手八腳將兩人扶起來,再回頭看,屋子裡的火勢更大了。
跟着向土回來的,還有鎮上的衙役和青壯居民,衆人齊心協力開始救火。
溫婉扶着沈御在遠處坐下,打了井水不斷往他背上澆。
燒傷第一時間進行物理降溫極其重要,涼水碰到炙熱的皮膚,寒與熱的碰撞,很快讓皮膚變得麻木。
溫婉眼尖的發現沈御額頭上冒出汩汩冷汗,他表情卻如常,連哼都沒哼一聲。
“是不是很疼?”溫婉一邊澆水,一邊溫柔的問。
沈御循着她的聲音“看”向她,笑了笑。
“不疼。”
溫婉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火勢太大,如果屋子裡有人的話,怕是救不出來了。”
“嗯。”沈御應了一聲,“生死有命,盡力而爲便罷了。”
雖說如今何家和沈家的關係,早已不像當初那般牢靠,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他心裡也是替何妙惋惜的。
突然,沈御眉頭一皺,撿起地上的石子猛的往後方砸去。
“哎喲!”
只聽一聲嬌氣的呼喊響起,隨即何妙就捂着額頭跌坐在地上。
她慌張的爬起,轉身拔腿就跑。
“向土!”
沈御一聲命令,向土飛躍而起,幾步追上何妙,將她反手摁在地上。
“鬆開!你給我鬆開!我是縣主!”
向土沒鬆手,只是衝沈御道;“主子,人抓住了。”
沈御應了一聲,思忖片刻,語氣冰冷的問:
“何妙,火是你放的?”
何妙心虛的低下頭,先是不吭聲,隨即又委屈巴巴的說:
“我、我沒打算真的放火,本來想點些煙,讓你過來瞧瞧我,誰讓你一心記掛着那個狐狸……”
沈御冷哼一聲,何妙不敢再往下說,堪堪止住了話頭。
溫婉則是越聽越氣憤,這是什麼豬腦子?
小學生嗎?爲了吸引異性的注意力,故意製造麻煩?
她氣得不行,氣勢沖沖的走到何妙面前,居高臨下的盯着她。
她一把抓住何妙的頭髮,強迫她仰起頭。
溫婉眼神犀利,咬牙說:“你可知,因爲你一個愚蠢的舉動,這宅子裡的所有人要冒多大的風險?”
“這次是運氣好,沒有造成無辜人員傷亡,否則你這條命都不夠賠的!”
頓了頓,她又道:“何妙,我不管你是縣主還是公主,就你這種智商,我有的是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她不是在開玩笑,有那麼一瞬,何妙真的從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女人眼中看見了殺意。
可何妙嘴脣顫抖,“你少嚇唬我,就算這宅子裡的人死光了,只要御哥哥沒事,就都不算什麼,一羣賤命……”
何妙話還沒說完,溫婉的巴掌便狠狠的落在了何妙的臉上。
“賤命?”溫婉冷笑,“都是爹孃生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在你眼中,只是賤命?”
何妙被打懵了,似乎完全沒想到,一個低賤身份的寡婦,居然敢對她動手。
她氣得咬牙切齒,呼喊道:“御哥哥!你就讓人這般欺辱我?”
沈御由始至終都擰着眉頭,他緩緩起身,在陳管事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何妙,”沈御嘆了一口氣,“我背上的傷,算是全了我們往日的情分。你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往後,不要再來沈府了。”
何妙聞言,臉色頓時慘白一片。
她怔怔的盯着沈御和溫婉,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沈御眉頭越發擰緊,索性吩咐向土,連夜把人送回何家。
何妙在他這裡放火,還讓他受了傷,有了這個由頭,他便能順理成章將人送走。
*
黎明破曉之時,院子裡的火終於被撲滅。
來幫忙的衙役和鎮上居民都累得不輕,溫婉讓陳管事給每個來幫忙的人,都準備了謝禮。
衆人漸漸散去,大宅裡又重新恢復了寧靜。
這場火,燒掉了六間房屋,陳管事帶着人清理院子。
溫婉去小廚房熬了藥,送到了沈御房中。
這一次,沈御不用她哄,端起藥碗就喝了個乾淨。
溫婉詫異的睨了他一眼,“怎麼,不怕苦了?”
她嘴上這麼問,還是拿了一顆蜜餞塞到他口中。
沈御一把扯過頭摟入懷裡,“藥還是苦的,不過……一想到眼睛瞎了,關鍵時刻連護着你都做不到,我就恨不得一口氣喝一百碗藥。”
溫婉撲哧笑了一聲,擡手捏了捏他的臉,“喲,不錯啊,兩年不見,你這哄姑娘的話術,說起來是越發順口啊。”
沈御任由她捏着,“別鬧。我說真的。”
溫婉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行,我信。不過你也不要着急,這藥方治好了我的眼疾,也一定能治好你。”
“萬一好不了……你還要當着我的面和其他小郎君親熱?”沈御問。
溫婉:“……”
她就開個玩笑而已,這廝竟然還在記仇!
*
下午的時候,半月聽說大宅起火的消息,便立刻帶着燕綏趕了過來。
此時,溫婉補了一覺,睡醒後就陪着沈御在亭子裡嗮太陽。
半月牽着燕綏穿過青石小道,燕綏看見溫婉,立刻鬆開半月的手,小跑着衝進亭中,撲到了溫婉懷裡。
“孃親!你沒事吧?半月姨說孃親有危險。”
溫婉將燕綏抱起來放在膝蓋上,安撫的摸了摸他的腦袋,“孃親沒事。”
燕綏小腦袋點了點,這纔看向沈御,“那爹爹呢?爹爹?”
沈御展開雙手,把燕綏從溫婉懷中撈了過去,笑道:“爹爹也沒事。”
向土嘴裡嚼着塊肉乾,走近之後,便看見一個小豆丁喊溫婉孃親,喊沈御爹爹?
向土過於震驚,險些沒被那塊肉乾噎死。
反應過來的向土,臉色發青,指着溫婉吼道:
“婉姨娘,你別太過分!將軍對你情深意重,你卻給將軍戴綠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