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的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宮裡來的太醫替何擎診治之後,便連連嘆氣,說是何擎的雙腿大羅金仙也難救。
孟錦一臉沉重的走出房門,對等候的一衆將士宣佈了這個消息。
“此次聖上聽說何將軍在豐城受傷,特意命本官前來查看,本官一定查清何將軍受傷的原由,替何將軍報仇!”
“本官在此立誓,哪怕粉身碎骨,本官也要替何將軍討個公道!”
能坐到這個位置的官員,哪個不是長袖善舞的,孟錦一番話,說得言辭懇切。
院子裡的將士們也禁不住動容。
“孟大人仗義!”
“還請孟大人替將軍報仇雪恨!”
將士們羣情激奮,一個個低吼着發泄憤怒。
有人當即朗聲道:“還請孟大人做主,我等兄弟願跟隨孟大人即刻殺到漠北人營地!”
“對!即刻殺過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孟錦見衆人越說越激動,還有人拔出長劍怒指上天。
他眉頭一皺,大吼一聲:“爾等休要逞匹夫之勇!我們要替何將軍報仇,但也不能中了歹人奸計,被人利用而不知自。”
“孟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孟大人擺出一副大義泯然的模樣,“本官且問你們,是誰告訴你們,何將軍乃漠北人所傷?”
衆人面面相覷,盡皆生出迷茫。
何將軍被漠北人所傷這個消息,他們也是彼此之間聽說的小道消息,據說是何將軍被救回來的時候,病重迷惘,意識不清便提了幾句。
孟錦冷聲問:“何將軍可曾親口告訴過你們,他是被漠北人所傷?”
一衆將士搖搖頭,並不吭聲。
孟錦又搖頭感嘆道:“你們啊,險些就淪爲歹人挑撥離間的工具了啊。”
“大家也不要着急,既然聖上派本官來豐城,那本官一定不負聖上所託,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查清楚。”
頓了頓,他又道:“這會兒何將軍已經服了藥睡下,你們都是跟着何將軍出生入死的兄弟,便進去看看吧。只是動靜兒小些,別吵着他。”
一衆將士便放輕手腳,陸陸續續進入房中看望何擎。
角落裡,溫婉將孟錦遊說將士的一幕看在眼裡。
好個孟錦,果然能言善道。
她算是明白孟錦爲何而來了。
想必是宮裡不想節外生枝,要摁着何擎的頭,讓他把這啞巴虧吃下。
如今的端朝,沒有底氣和漠北殊死一拼,所以明知道何擎是被漠北人所傷,也要找個藉口,將這件事掩飾過去。
因爲那份止戰書,所有人便揣着明白裝糊塗。
不出意外的話,爲了撫平何家,堵住何家的口,聖上還會給何家些好處。
趁着其他人進屋看何擎,孟錦來到溫婉跟前。
他壓低聲音說:“小婉,此事幹系重大,你最好管住嘴,不要提起任何關於漠北人的事。”
“何將軍不能是漠北人所傷,你可懂?”
溫婉悻悻的扯了扯嘴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略有些薄涼的問:“聖上給了何傢什麼好處?讓何擎甘願吃下這啞巴虧?”
許是她的問題過於犀利,孟錦竟然愣了一下。
“小婉,你很聰明。”溫婉忍住轉身就走的衝動,面前這個虛僞到極致的人,她是一眼都不想看見。
孟錦沉聲說:“聖上立了太子,是皇后娘娘一年前生下的皇子。”
聞言,溫婉詫異的眨了眨眼睛。
聖上正直壯年,無病無災的,按理說是不急着立儲的。
何家失去個大將軍,卻得到一個太子,於整個家族而言,也不算虧。
溫婉往廂房看了一眼,心頭不免生出些唏噓。
這就是朝堂上的平衡,上位者考慮的,似乎從來不是某個人的利益。
孟錦沉思片刻,又猶豫道:“小婉,如今沈家倒了,你不過是個沈家的小妾,沈御護不住你。”
“如果你遇到難處,可以來找我。無論何時何地,我定會傾力相幫的。”
這話說得,乍看之下情深款款。
如果溫婉是那等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沒準兒真會被他騙過。
可惜,看人不看皮,得看骨。
孟錦這人爲了往上爬,能昧着心意侍奉嘉柔公主,是個不擇手段的小人。
小人說的情話,誰信誰傻。
溫婉撇了撇嘴:“孟大人說完了吧?我乏了,就不耽擱孟大人時間了,您請便吧。”
孟錦似沒見過如此不給他臉面的女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
他依舊耐着性子,“小婉,你現在分不清誰好誰壞,等將來……罷了,日久見人心。”
說完之後,他總算走了。
不知爲何,溫婉卻如芒刺在背,無端覺得森冷。
*
孟大人的調查速度很快,據說他連夜帶着鳳衛在城中盤查,又趕去三不管地帶剿匪。
三日後,孟錦便洋洋灑灑寫了一份告示,張貼在豐城各處。
告示上義正言辭的細數了三不管地帶的第一悍匪窩,白虎寨。白虎寨作惡多端,何將軍途徑白虎寨的時候,本要爲民除害,卻不慎被山匪所傷。
孟大人奉命剿匪,率兵蕩平了白虎寨,在剿匪的過程中,豐城守軍也犧牲了不少將士。
溫婉帶着白紗帷幔,站在布告欄前,看完整張告示,好一陣無語。
官字兩張口,果然名不虛傳。
孟錦倒是找了一個合理合情的理由,將何擎的傷栽贓在白虎寨的頭上,白虎寨的覆滅也的確是有豐城守軍的人蔘與,就算有人細查,也有證可考。
這樣一來,他既剿了匪,又明面上替何擎報了仇。
“這孟大人真是個好官啊,不愧是年紀輕輕就做到尚書位置的能人。”
“可不是,據說他是寒門出身,全靠自己的本事闖出的一片天地。”
“還有,兩年前還差點兒尚公主,說起尚公主,孟大人和何將軍還有些淵源。就這樣,他還不計前嫌替何將軍報仇,也算是個漢子。”
“哎,端朝有這樣的好官,真是朝廷和百姓的福氣啊。”
“這孟大人什麼都好,就是據說後院沒個主事的女人,聽說他至今還未娶正妻呢。”
“哦?他就不急?”
“應該是急的吧。但他母親三年前去世,今年纔剛過孝期,估摸着今年肯定會娶妻生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