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個人的氣焰也並非幾天就能養成。
玲兒的囂張,源於骨子裡趙氏對她的放縱,所以,當玲兒擡手要打溫婉的時候,周圍的下人們並沒有太意外,反倒是趙氏輕輕皺了皺眉。
但也僅僅是皺眉而已,那一瞬間,趙氏雖然擔心因此觸怒沈御,但她心底,由衷生出一股子暢快。
是的,暢快。
長久以來的壓抑,似乎只要玲兒這個巴掌落下,就能得到紓解。
至於惹怒沈御之後……大不了,讓玲兒受些責罰而已。
雖然是她看重的丫鬟,若能替她出一口惡氣,就算受些責罰,也是值得的。
不過,有溫恩在,怎麼可能讓溫婉挨一個丫鬟的打。
玲兒的手,被溫恩狠狠抓住。
溫恩不屑多看玲兒一眼,只是轉過頭,薄怒染紅了眼眸。
“在這將軍府裡,你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
一個丫鬟,都能欺負到她的頭上!
在漠北王庭,他恨不能捧在掌心裡哄着的姐姐,在沈御的將軍府裡,竟然連個丫鬟都敢欺負到她的頭上。
溫恩的憤怒,已經不能用語言形容。
許是他的表情過於陰沉,竟是讓周圍的人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們從溫恩的臉上,都看見了一種殺意。
剛見面就想殺人?這人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衆人紛紛不自覺往後退,就連趙氏都嚇得後退兩步,藏在了一名老嬤嬤的身後。
玲兒也是想退的,可惜她被溫恩扯住了手腕,根本無法後退。
面對溫恩的問題,溫婉悻悻的扯了扯嘴角。
她舔了舔乾澀的嘴脣,硬着頭皮解釋,“沒有,我平時在府中過得還算好,如今不太和她們打交道的,也沒人給我氣受。”
自從沈御回府以後,哪裡還有當初小姐妹親密無間的快活日子?
只可惜,她的話,溫恩並不相信。
他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見的。
溫恩只當她在強撐門面,所以手上用力一捏,便讓玲兒痛苦哀嚎。
衆人聽她這叫聲就頭皮發麻,可這還不算完,只見溫恩揚起另一隻手,“啪啪”兩個結實的巴掌就甩了在玲兒的臉上。
他手勁兒不小,兩巴掌下去玲兒整張臉都腫了起來。
玲兒人都被打懵了,一雙眼睛裡還充滿了茫然。
好一會兒,她回過神來,邊哭邊嚷,“你、你打女人……”
溫恩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冷笑道:“什麼女人男人的,就算是地府裡的惡鬼,九天上的神仙,敢欺負我姐,打你都算輕的,信不信……”
他傾身上前,擡手扼住了玲兒的咽喉,咬牙道:“信不信,我直接把你的頭擰下來。”
如此兇殘的手段,將軍府後宅裡的婦人們何曾見過?
後宅爭鬥,無非是用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以打壓、膈應人爲主,狠一點兒的用些手段慢慢蹉跎,當然蹉跎得久了,有些人熬不住也就死了。
但在漠北,溫恩靠的就是血腥、狠辣才站穩的腳跟,別說一個丫鬟了,就算是趙氏,他也敢動手。
眼看溫恩手上青筋暴露,溫婉趕緊上前扯住了他的胳膊。
“別、別,快鬆開,別真弄死了。”
溫婉欲哭無淚,趕緊安撫道:“就一個傲氣些的丫頭而已,還不至於非得要她死,快鬆開,別表現得我們像殺人不眨眼似的。”
她雖然也不是什麼聖母,可見多了那些真正殘忍的場面,知曉了那些真正壞到根裡的人可以完全將人命視作草芥。
和那些人比起來,趙氏和她的丫鬟,雖然可惡,但也算不上罪大惡極。
溫恩也是氣急了,才忘記溫婉在身旁,他不宜表現得過於殘暴。
“好,我聽姐姐的。”
掐住脖子的手鬆開,玲兒得以喘息,嚇得跌坐在地上,一臉的心有餘悸。
溫婉上前一步,看向趙氏,“夫人,被玲兒這不懂事的丫頭一打斷,我差點兒忘了此行的目的。”
“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原是想來帝京謀個差事的,如今看來,這將軍府怕是容不下他,我也就不多費口舌讓夫人爲難了。”
她說完,對趙氏福了福身子,轉身便帶着溫恩離開。
主院的門都沒踏入,就走了?
看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老嬤嬤疑惑的對趙氏說:
“夫人,婉姨娘就這麼走了?她不是來替他弟弟謀前程的?”
趙氏也不明所以,低頭沉思。
玲兒這才堪堪從地上爬起來,還有些怒火沒有散乾淨。
“這有什麼想不通的,婉姨娘仗着將軍寵愛,恃寵而驕。這是一點兒氣都不肯受,依我看啊,這會兒她肯定是去找將軍告狀去了。”
聞言,趙氏越發眼神暗了暗。
*
回去的路上,溫恩小心翼翼的看溫婉,一副做錯事,唯恐她生氣的模樣。
“喲,剛纔不是懟天懟地,地府惡鬼、天上神仙,你都毫無懼色?這會兒裝慫給誰看呢?”
溫婉嘴角藏着笑,忍不住奚落他兩句。
溫恩薄脣抿成一條直線,“姐姐,真生氣了?”
溫婉擡手戳了戳他的額頭,“傻不傻啊你,我爲什麼要生氣?你這麼維護我,我是多狼心狗肺啊,還生你的氣?”
溫恩愣了愣,隨即便綻放笑容。
他跟在她身後,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麼。
他試探着問:“姐姐,你不是故意的吧?”
溫婉但笑不語,擡腳走進一旁的涼亭,在長欄上坐下。
她趴在欄杆上,下巴枕在胳膊上,笑道:“能這麼快反應過來,說明我們家恩恩很聰明吧。”
溫恩:“……”
又把他當成小孩兒來哄。
他在她身邊坐下,拿起石桌上的魚食遞給她,溫婉順手接過,閒聊道:“你說我故意的,我故意做什麼了?”
溫恩咧嘴一笑,“姐姐要考我?”
溫婉不置可否。
溫恩又湊到她身旁,“那我要是說對了,姐姐給我什麼獎勵纔好?”
溫婉將魚食灑進蓮花池裡,水紋盪漾,魚食浮浮沉沉,一羣鯉魚迅速聚攏過來,五顏六色的魚兒,倒是有些趣味。
“呃……那你想要什麼?”溫婉警惕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