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好!”紀瑾瑜略一思考就答應這件事:“咱們院子裡如今也有好些個人了,大家都不怎麼熟悉。趁着這個機會,你們也好好親近親近,橫豎都是我院子裡的人!”
得了紀瑾瑜的首肯,湘月、踏月都高興的笑了。站在一旁的喜雲眼明手快,她忙掀了簾子說道:“我這就去告訴其他人,也讓大夥都高興高興!”
看着她們這樣高興,紀瑾瑜也被她們感染說道:“既然要擺宴,倒不好落下上房跟大奶奶房裡的人!我出三兩銀子,你們將太太房裡的雙喜姐姐,大奶奶房裡的落梅、冬雪,連帶着吳媽媽,龐升旺家的一併請了,人多也熱鬧些。”
湘月笑嘻嘻道:“太太房裡的,原本我們就認識,大奶奶房裡的落梅姐姐、冬雪姐姐我也是熟悉的!還是姑娘想的周到,這樣一來咱們全都請了,到沒有落了誰!”
見紀瑾瑜跟踏月爲着自己的事情忙,踏月有些歉意地說道:“姑娘快別聽湘月胡鬧,哪裡需要這樣大費周章。”
紀瑾瑜笑道:“原也不是爲着你一個人,太太房裡的也是剛到。既然是接風,那就大家一起接,也沒有偏着誰。這事,就以我的名頭辦,你不用擔心。”
“是!”踏月點了點頭。
吳媽媽來的時候,正看見紀瑾瑜在案几上寫着什麼,湘月在一旁磨墨,踏月在一旁掌燈。
“姑娘這是在忙什麼?這麼晚了還在用功,仔細太太知道了,又要心疼姑娘傷了眼睛!”
湘月、踏月聞言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使喚起主子來了。
紀府的規矩她們都是知道的,大太太顧氏管家的手段她們也耳熟能詳。因此生出了幾分惴惴不安來,要是讓太太知道姑娘這麼晚還在爲了下人們的事情忙……湘月、踏月互相看了一眼,思索着該怎麼答話。
紀瑾瑜放下手中的筆,鬆了口氣。她將湘月、踏月要辦接風宴的事情說了一遍,不過變成了是自己起的頭。然後有些高興地說道:“我們將日子定在明天晚上,媽媽來了正好,幫我看看還缺什麼,有沒有什麼漏掉忘掉的,省的我再跑一趟。”
湘月、踏月這才送了一口氣。
吳媽媽一聽笑得無比欣慰:“這些年來,姑娘幫着太太掌家,樣樣做的都好,哪裡需要我幫忙!”
話雖如此,她還是接過紀瑾瑜遞過來菜單迅速地瀏覽了一遍,才說道:“姑娘這樣安排就已經很好,沒有什麼缺的。要請的這些人裡面,基本上都能喝上幾杯酒,北邊天冷,要是能配上熱熱的火鍋就更好了!”
紀瑾瑜聽了眼睛一亮:“還是媽媽想得周到,那就將這道菜燉牛肉改成牛肉鍋子吧!”
吳媽媽謙虛地說不敢,然後說明了來意。
紀瑾瑜站起來說:“瞧我,忘了媽媽的正事。太太該等急了,咱們這就過去吧!”
吳媽媽卻拉着紀瑾瑜的胳膊說道:“姑娘忘了,這裡是盛京,不像南邊院子大,傳個話都要半天的功夫。蘭桂院離上房正院近,不過幾步路,不用那麼着急。”
說着她接過湘月遞過來的披風披在紀瑾瑜身上:“天冷,姑娘得披着這個。否則太太見了,又該心疼了!”
紀瑾瑜由着她給自己披上披風,繫好了胸前的帶子,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居然比吳媽媽還要高了。而吳媽媽竟有些許白髮,她依稀記得吳媽媽比顧氏小一歲,但是看着吳媽媽卻比顧氏老多了。
小的時候,吳媽媽就跟顧氏一樣疼愛自己。她從來沒有見過吳媽媽的家人,也沒有問過顧氏。她只知道打她到了這個世上,就是吳媽媽跟顧氏在照顧自己。
她張口“太太”、閉口“姑娘”,從紀瑾瑜很小的時候,就是如此。雖然她老了,但是對顧氏、紀瑾瑜的心卻十幾年如一日。
燈光下,紀瑾瑜沒來由地想到自己前世的父母雙親,心就覺得像被水浸泡過一樣,酸酸的,澀澀的。
又耽誤了一會的功夫,這纔出了門。
踏月早提了透明的薄絹裹成的紗燈站在門口等着,一行人這才踏着月色朝上房走去。
顧氏正歪在大迎枕上,連日來的旅途着實讓她累着了。但是眼下她卻沒有心思休息,都說女孩兒家就是菜籽命,撒到哪裡就在哪裡落了根,這話確是半分不假。若是嫁到了好人家,家世清白,門風嚴謹,姑爺就是亂來也要顧着上面的長輩;若是嫁到不重規矩的小門小戶,就是姑爺人不錯,但是也耐不住婆婆刁難,下人使絆子……最好就是家世好,人品也好的人,可是這樣的人,卻是少之又少的。
好在現在老爺升了官,瑜兒的婚事也可以好好挑揀一下了。
後年就要大選,明年各地方官就要將未婚配的適齡小姐姑娘往朝廷上報,凡年滿十三以上,十八以下的,明年下半年便不可再隨意婚配了。
那麼年前這婚事就得定下來,明年五月之前,就要嫁出去。算算日子是緊了些,但是總好過進了那高高的城牆以後見面都難。
顧氏正這麼想着,紀瑾瑜就走了進來。見到女兒聘聘亭亭地朝自己行禮問安,顧氏不得不感嘆,女兒果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你姑姑派人送了帖子來,說她們家花房裡好些花都開了,辦了個賞花宴,後日你陪我一塊去吧!”
紀瑾瑜聽了,給顧氏捏肩的手不由一頓。
怎麼這麼快?她雖然知道自己進京城是爲了說親而來,但想着顧氏剛到,眼下又到了年底事情多,怎麼着也要等到開春纔是,沒想到這麼快。
顧氏卻自顧說了:“雖說是嫡親的姑姑,但是自打咱們回了南邊以後,這是第一次見,不可失了禮數,明天要收拾的妥當一些。除了你姑姑,還有別人家的太太、夫人,想必是十分熱鬧的。”
紀瑾瑜的手繼續捏了起來:“母親放心,我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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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晉朝風氣開放,對女子約束較少,但是大家小姐還是養在深宅的。除了常來常往的世家之外,別人怎麼知道你們家有適齡的女子需要婚配呢!所以當女子當了一定歲數之後,便可以跟着長輩出去參加婦人之間的應酬。
誰家添了孩子,誰家娶了新婦,或是哪個夫人慶生……這些女眷可以出席的宴會,自然是絕好的機會。若是沒有也不要緊,賞花會、品茶會……這些也可以。
在南邊的時候,紀瑾玥當初說親就是不停地參加大大小小的宴會。她那時還羨慕的不得了,一心想讓顧氏帶上她,後來還是問了吳媽媽才知道緣由。
她打小由紀洪親自教養,後來又專門請的夫子,婦人之間應酬說到詩書禮樂她自然不擔心。顧氏給她請的針線師傅杜姑姑,一個老嬤嬤作爲禮儀師傅,所以接人待物的禮儀她也信手拈來。
她擔心的不過是自己的前程罷了。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不想嫁人,不想將自己的終身託付給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人,然後與其他人共侍一夫,過着庸庸碌碌的生活。
想歸這樣想,她還是吩咐踏月打開靠牆的大衣櫃,拿了鵝黃的夾襖,月白的掐腰馬甲跟一條竹青色的繡梅花的月華羣出來,又親自挑了一方嶄新的帕子,配了一個繡梅花的荷包,再拿了一串珊瑚珠子出來,爲明天需要出席的宴會準備。
晚上的接風宴鬧了一會就散了,湘月幫紀瑾瑜鋪開牀上緞面的寢被讓紀瑾瑜歇息:“姑娘,鬧了一個晚上,該乏了吧。明天要起早,還是早些安置了吧!”
紀瑾瑜拿桃木棒挑拔着燈芯說道:“不過是出去露了一面,說了幾句話,哪裡就累着了?我還能是紙糊的不曾?”
話雖如此,明天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在盛京見客,爲了明天有個好精神,紀瑾瑜還是依了她的話點了點頭。
踏月幫紀瑾瑜鬆開髮髻,卸去頭上的珠花,由小丫頭端着銅盆,喜雲幫紀瑾瑜洗了手,淨了面,收拾了一番才躺到牀上。
出入呼奴喚婢,起坐衣食無憂,食則美味珍饈,衣則綾羅綢緞……這便是古代小姐閨秀們的寫照。這樣的生活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但是付出的代價卻是自由。
富人家嬌養着女兒,十指不沾陽春水,只用來撥琴弄弦;請了上好的嬤嬤供養在家中,只爲着教女兒家行坐起臥舉止有度;女兒家雖不像男子去私塾讀書,卻請了先生在家中坐館,只爲了女孩兒眼界開闊,琴棋書畫樣樣不落人後。
培養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兒,往大了說可以送入宮中有朝一日飛黃騰達,往小了說是極好的聯姻工具。
父親紀洪作爲督察院侍郎,自己這個女兒必然會參加選秀,當今皇上年邁並非良配,紀家也並非那種需要裙帶關係的人家。爲了避免進宮或者被指給皇子,自己的婚事最遲明年五月就要塵埃落定。
躺在牀上,紀瑾瑜想着顧氏昨天晚上跟自己說的這些話,不禁有些動容。自打她到了這個世上,最擔心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父母親都希望自己過的好,並沒有將自己當作攀附權貴的工具,顧氏更是不辭勞苦從安吉趕來,紀瑾瑜不禁爲自己原來的猜測暗暗自責。
那麼明天的賞花會,自己就要好好表現。要謀得一個好的姻緣,嫁一個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的夫君。好好生活,方不辜負父母親爲自己這一番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