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心魂

皇后此語,極是傷心,裕誠、裕寬、裕祥、榮海、奕經嫡福晉忙跪下,悽然叩首,道,“請皇后主兒聖安。”

皇后悲憫地笑了一笑,環視了一週,絮絮道:“一家子多年不見了,裕誠、裕寬、裕祥、榮海、榮頔、榮瑆、秀婉、廣崇、廣詵,都是吾的兄弟子侄,若非吾染疾患病,怎會面見家中人?今兒難得一見,實在金貴,當下阿瑪去勤政殿磕個頭,算是謝恩了。”

舒明阿垂着淚點了點頭,但見皇后悵然垂首,不禁淚灑衣袖,道:“當年女兒待字閨中,女兒便深知佟佳一族出身顯貴,即便不被三年選秀,也會指與親王成爲嫡福晉,主持一府事務。”

舒明阿望着她,淡然含笑,哭訴道:“主兒乃嫡出之女,世代望族,身份高貴,命數合該如此。”

皇后抿了抿鬢上鬆散的頭髮,半天也擠不了一個笑容,苦笑道:“阿瑪說得是,從前咱們家依仗着孝康章皇后、孝懿仁皇后的恩典,世代傳了下來,傳至這麼多年,內囊卻是上來了,佟佳氏一族雖是不比富察氏、鈕鈷祿氏一般與皇家世代聯姻,結爲秦晉,卻也是簪纓世族,名門之家,即便日後吾不在了,也要延續滿門榮耀。”

裕誠俯了首,擡了一眼,道:“主兒放心,佟佳一族的榮耀斷然不會葬送我輩之手,主兒身子不濟,暫且放寬心,珍重身子。”

皇后嘴角慘白,她身爲皇后,從來都是妝容整肅,溫婉如常,凝視了裕誠片刻,道:“如此,吾便放心了,佟佳一族自太祖皇帝始,傳至本朝,已逾百年,如此殊寵,萬不可恃寵生嬌,惹了皇上天威。”

舒明阿輕輕靠近皇后,雙眼含淚盈盈,道:“主兒慈心憫下,奴才等定遵從主兒聖意,但請主兒安心將養身子,您子孫萬代,後福無窮。”

榮海跪行牀前,緊緊握住皇后枯槁的雙手,垂淚道:“皇姐,臣弟等遵旨,您不要胡思亂想,萬勿傷了鳳體,臣弟這就傳御醫爲皇姐診脈醫治,皇姐但請寬心。”

皇后捂着胸口連連咳嗽,半晌才平息下來,道:“榮海,你是家中最小,額娘生了你便丟了性命,你納了寶銀多年,卻未能誕育兒女,爲佟佳氏延續香火,你實在不該。”

榮海眸子中噙了一行清淚,道:“臣弟之事不勞皇姐操心了,您素來心思重,極重規矩,收了寶銀實是臣弟無奈之舉,寶銀無福生養,若得首肯必定放了恩。”

裕寬忙拉住了榮海,把他掩到了身後,喝道:“皇姐患疾,你怎還如此不知輕重?說這些沒深沒淺之話,徒惹皇姐煩惱。”

舒明阿抽泣而道:“主兒,阿瑪在呢,有阿瑪活着一日,必定不會看着佟佳氏沒落,您還有何囑咐之話,一併說了吧。”

皇后咳嗽了幾聲,翠雯忙端過了一碗水飲了下去,這才舒了眉毛,笑意輕綻,道:“阿瑪年歲已高,從前爲官爲宦,爲的是一門榮耀富貴,可如今女兒不中用了,再也不能周全佟佳氏一族,阿瑪若是厭倦朝政,便可辭了官職,告老還鄉。”

舒明阿聽完之後,撲到皇后的被褥之上痛哭流涕,道:“主兒,您不必說了,阿瑪爲官多年,自是清楚,皇上疑心重,若是外戚當權作勢,必得嚴懲誅之,阿瑪雖然老了,可頭腦卻還清醒,必得顧念您的恩典。”

皇后神色微冷,像九月的秋霜一般,冷冷清寒,道:“阿瑪知道是了,女兒也不必多言。裕誠、裕祥、裕寬,阿瑪老了,你們兄弟定要悉心照顧阿瑪,輔佐皇上,延續佟佳氏百年威望。”

幾人神色甚是悽微,裕誠忙叩了首,道:“嗻,臣弟遵旨,但請皇姐不要多思,您福壽綿長,好日子在後頭呢。”

皇后氣喘連連,搖頭道:“不成了,吾身子是何樣子吾知道,聽說裕祥的側福晉爲你生了一個阿哥,你三兒一女,兒孫滿堂,纔是有福之人。”

裕祥笑着磕頭,道:“多謝皇姐,皇姐仔細身子,待皇姐身子康健之日,臣弟等定率領全家向皇姐叩安。”

皇后神色從容,微微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王嬤嬤自知皇后氣短難平,便道:“承恩公大人,時辰到了,主兒也倦了,但請日後再見吧。”

舒明阿、榮海、裕誠等這才磕頭起身,臨走了殿門外之前,無聲地嘆了口氣,顧自垂淚不止。

夜色闌珊,燈火垂暗,皇后醒來之時已是傍晚三更天了。

上下天光殿外,黃貞顯、江從祿、趙永年、趙汝梅等十幾名御醫跪在屏風之外,王嬤嬤傳了兩聲,這纔敢進來懸針請脈。

皇后神色悽惶,咳了幾聲,睜開雙眼卻見道光、壽寧公主守在身邊,地上站着全貴妃、靜妃、祥妃幾人,端藥倒茶,靜默不言。

皇后含笑支撐着起身,道:“皇上聖安,萬事如意,皇上怎麼來了?”

祥妃忙恍雅一蕩,福了一身,道:“回主兒,您可醒了,可把奴才嚇着了。”

全貴妃忙湊上前,盈盈施了一禮,轉頭道:“芝蘭,快去換一盞清水,主兒許是口乾,飲口水潤潤喉嚨。”

道光忙按住了皇后,柔聲道:“皇后躺着吧,別起身了,你身子實在弱,若是坐得久了,手腳又是麻了。”

道光取過李長安手上的一塊素色手絹,替皇后拭了拭額頭冒得虛汗,道:“吾今兒晨上許了你阿瑪兄弟入園侍疾,下晌批完摺子,見過了外臣,才聽說你暈倒了,這才趕過來探視。”

壽寧公主伏在皇后膝邊,眼色溫怯,道:“皇額娘,皇阿瑪等了好久,您一直昏睡着,兒臣等便陪着皇額娘身邊,寸步不離。”

道光的語氣越加溫柔軟軟,撫着皇后額頭黏溼的頭髮,道:“皇后身子現下如何了?黃御醫用的藥還治咳嗽麼?怎得吾聽御醫說,皇后久坐便身子不遂?”

皇后忙含笑,卻是未語淚先流,道:“吾身子怕是不好了,皇上也不必憂心,您得了空閒,多去瞧瞧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稚子年幼,最是喜歡抱與跟前。”

全貴妃跪於地上的軟墊,伺候着皇后餵了一口清水,笑道:“回主兒,您養好身子,四阿哥還年幼,不值得主兒操心,您鳳體康健,將來四阿哥成年了,主兒爲四阿哥選指福晉呢。”

皇后蒼色的臉上浮了薄薄的紅暈,笑道:“貴妃說笑了,四阿哥剛剛孩提,吾身子卻是不堪了,如何等了成年?”

道光遞過了眼色,全貴妃立刻退下了身,才仔細想了想,笑道:“皇后萬勿多思多慮,於鳳體也是無益,等你養好了病,吾便替壽寧指婚,吾等着你挑一門好姻緣呢。”

壽寧公主扭了扭頭,依依伏在皇后身下,道:“兒臣不嫁,兒臣要一直陪伴皇額娘身邊。”

祥妃忙伸手扶起壽寧公主,笑色也是越發謙卑,柔聲道:“公主,主兒體弱,您隨祥娘娘下去回話吧,想來皇上與主兒定是有許多貼心之話,奴才便下去伺候了。”

全貴妃、靜妃對視一眼,也頷首低眉,道:“回皇上,奴才等告退。”

道光見衆人一一退下,這才撫着皇后青筋暴起的手背,笑道:“秀娡,你暫且安心養疾,吾來前之時傳了欽天監金世榮,金世榮說三月流星下世,隱約有紫氣東來,上下天光乃置圓明園之東,緊隨勤政殿之旁,紫氣東來主富貴祥和之兆,你是富貴之命,福壽長着呢。”

皇后也只能強顏含笑,露出衰敗笑靨,道:“如此說來,那奴才一病,定是能痊癒了,若真如此康健如前,那奴才必日夜茹素,祈拜青燈古佛之畔,爲皇上祈福長壽,爲大清祈福民安。”

道光眸色些許柔和,他柔聲細語,親切微笑,道:“秀娡,萬勿多思,仔細養疾,前兒吾去天然圖畫問安,皇額娘之意是你身子不好,必得回六宮安治,說來紫禁城坐擁帝王之氣,你咳疾未愈,鳳體違和,吾已下諭,兩日之後便御駕迴鑾,待你回宮醫治。”

皇后眼中一澀,心中一酸,拽了拽道光明黃色衣袍,道:“皇上,奴才沒事,圓明園寂靜,適宜奴才養疾,奴才之疾……”

未等說完,道光便替皇后掖了掖好柔絲軟被,和婉道:“好了皇后,你安心躺下歇息,夜來溼氣寒重,你咳疾不止,最是傷身,下夜吾便遣瑺貴人、玲貴人、劉常在守夜伺候。”

說罷這句話,道光便起身走了,眼角之處遞過了神色,李長安點了頭,便領了一衆御醫往外殿去了。

道光負手而立,站在廊下的青石臺階上,此時三月春花爛漫,花香葉翠,一樹海棠也悄悄綻放,搖曳着夜月下的紅光。

道光伸手摘了一朵海棠,揉捏成碎,黯然道:“皇后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黃貞顯、江從祿、趙永年、張平遠等躬身跪在地上,一時也不敢接話。

江從祿以肘撞了撞趙永年,趙永年瞥了瞥他,沉默不言。

倒是張平遠沉頭思忖着,道:“回皇上,皇后主兒一向剛強,輕易不喊病痛,年前主兒身子較好,不料臨近年下,便一直咳血,奴才等熬了溫經止咳的湯藥喂與主兒,卻一直不見好,連從前半身不遂,手腳麻木之症也勾了來。”

江從祿左顧右盼也不敢多言,倒是黃貞顯怯怯接口,道:“回皇上,奴才伺候六宮數年,皇后主兒之疾,多半是夜下累傷了,主兒心性剛強,咳痰熱肺,傷了內裡,奴才醫術不精,只能用些止咳平喘之藥。”

黃貞顯說完,便連連磕頭請罪,磕頭道:“奴才但請皇上恕罪,請皇上恕罪。”

道光的臉上鬱郁一沉,難分喜色,順喜在一側便悄了聲,道:“回皇上,您與太后在御前傳了欽天監訓話,欽天監之說,四月流星撲火,佔據中宮一星,主兒是年前染疾,四月草木青綠茂盛,原不該有火相甚,中宮一星乃是客星,客星一顯,必有兇象,不知是大禍降臨或是大福降臨。”

道光擺了擺手,神色也矜持了七分,正色道:“欽天監一言,乃是妄語,那是哄着皇額娘罷了,皇后一向仁慈,只是咳疾未愈,手足呆麻而已,這種怪力亂神,天象異妄之話,實在不該出自御前口中。”

李長安見道光動怒,忙低聲喝斥,道:“順喜,你身爲御前管事太監,竟膽敢蠱惑人心,迷惑聖上,還不下去掌嘴二十。”

順喜嚇得連叫喚都不會,渾身顫抖不止,忙垂頭下去,雙手左右掌摑開弓去了。

道光微微頷首,望着一樹鮮豔欲放的海棠,心氣卻是十分衰敗,道:“皇后一病,怕是不好,雖天象狷狂之言,多爲鬼怪作祟,但不免妄語成風,人心自亂。李長安、碧綺,要嚴禁底下奴才多嘴,倘若發覺捕風捉影,以訛傳訛,一律杖殺。”

李長安、碧綺渾身一凜,忙恭謹福身,道:“嗻,奴才懂得分寸,奴才這就訓示六宮下人,專心侍奉,嚴禁多舌。”

道光仰望着靜謐的星空,獨自無言,偶爾聽得耳畔傳來一聲兩聲夜鷹嚎叫,心下便發顫一抖,他深知夜鷹乃是不祥之兆,不是殞命就是傷子。

道光不敢再想,忙轉了頭,瞥了一眼地下跪着的一衆御醫,含了冷戾怒色,道:“都留下仔細伺候皇后,若是有個好歹,一律拉下去殉葬,吾有些倦了,去傳彤嬪伺候。”

皇后披衣扶着王嬤嬤、翠雯的手立在萬國山水繡花牡丹屏風之後,眼見着道光遠行離去,眼中一澀,身體一軟,靠在了王嬤嬤懷中,眼淚滾滾落了下來。

四月初五,道光、皇太后聖駕回鑾,一行人浩浩蕩蕩,在圓明園駐了兩年多,此時心情便格外舒暢。而皇后的病一直忽急忽緩,坐在軟輦中神思恍惚,手足麻木,人也時昏時醒。

倒是王嬤嬤道:“皇上御駕迴鑾,回了六宮,主兒心思想來也是好了。”

皇后顫顫的脣,撫着臉頰,道:“許久不曾回紫禁城了,說來吾也有些想了。”

皇后雖然還能漸漸起身,卻消瘦了不少,像一枝脆生生的竹子一般說折便碎,她臉色也是發白蠟黃,神色懨懨,欲睡不安,連晨起午後用膳都不能陪着太后、道光一起用。

這一日是四月初九,彼時已回了紫禁城天安門外,剛下了轎輦,便見一衆滿蒙官員,漢人廷臣夾道相迎,門口下跪。

皇后痰溼氣重,頭腦昏沉,幸得靜妃、祥妃悉心照顧,才免顛簸難行。皇后行至京郊一路車馬風塵,極是吃力。但見回了六宮,心情也是思緒萬千,便趁着春色嬌麗,鳥語蟬鳴,扶着一衆人等的手,慢慢欣賞來了。

皇后眼見御花園宮牆黛瓦綿延十里,濛濛春意,輕紅蘸綠,霞蒸霧翠,心下便多了幾分歡悅,便撐着麻木身子在御花園的一處鳴煙秀柳,與道光、全貴妃、祥妃、靜妃等一同用了中膳。

待到衆妃齊坐,太后卻久久未來,太后一向極重規矩,少有這般晚來。

道光便着李長安請了太后來用膳,太后連連擺手,言身子不適。

道光便最先動了筷子,立刻有靜妃、彤嬪、劉常在、琭答應夾菜添飯,布餚舀湯。

祥妃、恬嬪、瑺貴人也在皇后身前殷勤佈菜,夾了幾筷子豆花青麥,添了一勺鵪鶉蛋黃遞到皇后碟中。

皇后才一擡頭道光、全貴妃、彤嬪等便怔住了,只見皇后臉上青黃,雙眸微紅,脣色雪白,神色倦怠,顯是強打精神用了中膳。

全貴妃伸手盛了一碗剛煨好的棗參鴿子湯,奉與皇后眼下,道:“主兒一路風塵,這碗棗參鴿子湯是晨起奴才着廚子煨的,添了洋蔘、丹蔘、黃芪、白芷、莪術、蓮心、櫻脯,又佐了竹蟶、蠔油、紅棗,以增鮮香味美。”

全貴妃才說完又殷勤添了一碗,遞與道光身下,道:“皇上也嚐嚐鮮,奴才着人竟揀了些清爽小菜,瓜果野蔬,既省了銀子也不奢費。”

道光夾了一口,笑道:“嗯,貴妃心思小巧,野菜野蔬也能煮得如此美味,皇后快動一動筷,祥妃,夾幾塊遞與皇后。”

祥妃身材綽約,越衆上前,忙揀了幾匙素菜喂與皇后口中,含了進去。

皇后這才點了點頭,呷了幾口,但食得頗有滋味,臉色也緩和許多。

中晌一膳用得十分沉悶。道光略有五分疲倦,而皇后也是痰瘀上腦,強自精神。

唯有靜妃見皇后雙眼血絲知網,忙不動聲色,笑道:“回主兒,您若是倦了,便先行回宮安置。”

皇后扶着王嬤嬤的手,勉強福了一禮,道:“奴才身子實在疲憊,便先跪安了,請皇上自便。”

道光微微頷首,打了個呵欠,拭了拭脣,道:“中時暑熱風大,怕是吹了身子,皇后身板柔弱,先回儲秀宮安置,順喜,伺候皇后鳳駕回宮。”

順喜臉上猶自有微微手掌印子,祥妃、靜妃心頭一驚,卻也不敢責問,只含笑伺候用膳。

但見皇后鳳仗漸漸走遠,全貴妃取了一柄銀匙,緩緩攪着碗中的溫粥,道:“回皇上,奴才瞧着主兒神色甚是不安,奴才惶恐,但請皇上示下。”

道光淨了淨手,咳嗽了幾聲,道:“有黃貞顯、趙永年在一旁伺候,皇后的病快痊癒了,今兒下晌至深夜,便着貴妃、恬嬪、彤嬪、定貴人侍疾。”

全貴妃、恬嬪、彤嬪等人忙起身施了一禮,道:“嗻,奴才等遵旨。”

道光說着便草草用了些清粥小菜,不到一刻,便回了養心殿。如此,全貴妃衆人也便散了。

這一夜下晚,天色陰沉,北風不定,風圈把一片清冷的月光團團裹住,像是要下一場雷雨。全貴妃、靜妃、祥妃、恬嬪、彤嬪、定貴人等便一直伺候在儲秀宮皇后身側,不敢有一絲懈怠。

靜妃、恬嬪、王嬤嬤伏地跪下伺候皇后,取出一把小銀剪子慢慢修剪皇后輕盈的指甲,靜靜等着皇后渾然入睡,漸漸醒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始終是暗沉,北風颳着鏤花窗櫺,搖曳了一樹新綻的海棠花。翠雯、翠芸忙上了燈,皇后側一側身,便咳嗽了幾聲醒了過來。

皇后就着王嬤嬤的手,飲了一口茶水,逐漸她的聲音也有了力氣,輕輕道:“貴妃、靜妃來了。”

全貴妃只是含笑如常,含了柔和的笑意,靜妃上前扶了皇后起身,靠在枕上,道:“主兒身子嬌弱,您少些說話,奴才這就伺候您喂藥,這藥不喝,病怎能好呢。”

皇后重重咳了兩聲,祥妃忙撫背捶胸,道:“主兒,奴才喂您湯藥。”

全貴妃替皇后捲了捲袖子,親自服侍她淨了淨手,又取了一塊毛巾拭了拭,才道:“主兒咳疾未愈,您用的毛巾,奴才都着人用柚子葉洗了,又添了茉莉花瓣,清心爽肺,也好容易養疾。”

皇后柔弱的目光掃了掃全貴妃,道:“你是貴妃,這些小事何必你來做,打發奴才成了。”

全貴妃笑了笑,道:“回主兒,主兒嫌棄奴才粗手笨腳伺候不周?奴才一向仔細伺候皇上、皇后,一刻也不敢鬆懈。”

皇后搖了搖頭,卻沒說話。

祥妃卻撫着鬢上的一支鎏金彩蝶蟬釵,道:“貴妃,主兒才醒,你便這般氣她,若是再患了風疾,可怎生得好?”

全貴妃盈盈望着祥妃嬌俏的容色,道:“祥妃吃心了,主兒剛好,吾陪着主兒閒話,想來主兒心思也能好些。”

祥妃的嘴角輕輕揚起,卻想要笑,道:“你說這話,吾倒不信,主兒向來不喜你,你少在主兒身前晃悠,主兒身子還能好些。”

靜妃端過了藥盞撩了撩下,沉聲道:“主兒尚在養疾,少動些舌頭是了,若是傳了皇上耳朵,咱們都得替主兒殉葬。”

祥妃偏一偏頭,輕笑道:“靜妃何曾疾言厲色過?今兒倒是稀罕,怎麼主兒沉痾染疾,靜妃也想出挑一把?”

靜妃溫柔的笑色藏着銳利鋒芒,便冷笑道:“祥妃說笑了,主兒且在病中,你這般挑撥離間,撥弄主兒與貴妃主兒是何居心?若是皇上知道了,許是連你滿門榮辱都不要了。”

祥妃冷冷凝視着靜妃,道:“賤婢!無中生有污衊我,若不是瞧着主兒染疾,我一耳光甩你臉上。”

靜妃撫了撫華麗冰涼的珠翠,道:“你敢甩我?吾回了皇上,恐怕你們母子也見不到,皇上最重孝敬,膽敢如此狂悖。”

祥妃杏眼含恨,臉色一沉,便要伸手發作。

王嬤嬤抿着雙脣,冷了神色,一把甩了祥妃的臉上,低低一喝,道:“放肆!主兒抱恙染疾,你一低賤妃子敢這般詛咒咆哮,奴才這替主兒教訓祥妃。”

王嬤嬤力氣極大,她又是這般身材魁梧,凶神惡煞,兇兇得瞪着祥妃,憤憤不平。

祥妃臉上登時紅腫高漲,五個手指印子清晰可見,她只捂着臉,嚶嚶哭着,不敢說話。

全貴妃低聲喝道:“好了!主兒尚在疾中,身爲六宮嬪妃,妝容整肅,言談得宜,舉止文雅乃是福壽德行,如此針鋒相對,豈不傳了奴才笑話。”

祥妃、靜妃這才倔強福了一禮,道:“是,奴才知錯。”

全貴妃正一正衣裳,緩緩抿了抿髻上一對珠翠,道:“祥妃、靜妃出去伺候吧,主兒夜夢難眠,神思倦怠,人多反而耽擱了鳳體康健,這兒有吾主持是了。”

祥妃髮髻散了一散,輕哼一聲,向皇后施了一禮,便扭頭走了。

靜妃倒是臉露喜色,福了身子,柔聲道:“主兒安心養疾,奴才這就下去伺候,若是下夜主兒咳血不止,再着人傳奴才是了。”

全貴妃皺了眉,道:“靜妃下去吧,六阿哥體弱,挪了永和宮怕是夜來哭鬧,吾伺候主兒服湯喂藥,若下夜實在睏倦,再傳幾個常在答應伺候守夜。”

靜妃神色委婉,望着牀上消瘦不堪的皇后,忙拭了拭手絹,止住了淚,道:“有姐姐悉心安排,吾等也有了主心骨,若是像祥妃一般放肆咆哮,倒傷了主兒鳳體康健。”

靜妃假意惺惺,忙擦拭了汪汪眼淚,連她身邊的翠茹嘆息了一下,道:“靜主兒別哭,仔細傷了眼睛,您日夜守在主兒身邊伺候,幾日幾夜沒閤眼安眠,但請靜主兒顧念着六阿哥、六公主。”

王嬤嬤也道:“靜主兒回去安置吧,六阿哥年幼,生母不得不悉心伺候,下晚若是再添疾,奴才會請示了太后,加一些小主侍疾。”

靜妃這才依依離去,她怯怯捂着胸口,像是惋惜一般,曼步離去。

全貴妃支走了王嬤嬤、翠雯衆人,她極爲熟稔地熬了一碗稀粥喂與皇后脣下,軟聲細語,道:“主兒染疾多日,這是奴才親手熬的稀粥,這粥裡添了冰糖、杏仁、牛乳、特喂與主兒,主兒也好補身養氣。”

皇后抱病已久,氣息懨懨,懶惰說話。但見全貴妃花鬢翠翹,嚴妝而來,雲髻懸橫一支翡翠鳳釵,鳳嘴銜下一串碧翠珍珠,顏色嫵媚,嬌柔豔麗。

但見皇后雙齒緊緊,全貴妃尷尬笑了笑,忙鬆了一口,送至脣下,道:“回主兒,主兒嫌燙,那奴才這就嘗一嘗,嘗完了再喂與主兒。”

她說完這話,便掩袖抿了抿,半晌才笑了笑,道:“奴才安然無恙,主兒可放心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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