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中秋

一衆太監不由得嚇得一身冷汗,慌忙的退下了,寶錚也被打發去煎藥去了,殿裡只餘下全妃和芝蘭二人,全妃臥在牀榻上,慢慢解開衣裳釦子,又蓋了一層錦被,沉靜道:“從入宮那日起,便知六宮爭鬥非一人之力可抵擋,如今衆敵環伺,如何能夠安胎,當真厭倦了六宮生活。”

芝蘭眼裡涌了一股清淚,忙勸慰道:“主兒多慮了,如此多心,對胎兒十分不利。”

全妃抹去眼瞼邊含着的一汪清淚,笑道:“當務之及是把內鬼找到,紅花、肩與,定是一條路子的人做的。”

芝蘭點頭道:“六宮中人都有嫌疑,只是隱藏深罷了,那主兒懷疑內鬼是誰?”

全妃撫着臉頰,道:“這兒便你們幾個,趙得海、寶錚、杏兒、翠竺……,左右在這兒便是,能在湯藥下紅花,裡應外合的也該如此。”

全妃清冷一笑,道:“吾得寵六宮已是炙手可熱,如火烹油,難免有人串通外人,沆瀣一氣。吾瞧着寶錚那丫頭心比天高,抓尖耍滑,前幾年在圓明園之時,便在皇上面前故做伶俐,事事拔尖,雖這幾年心性沉穩了,但也不得不提防。”

芝蘭思忖片刻,福了一身,道:“奴才仔細防着寶錚,她若是做了對主兒不忠不義之事,主兒不會容她,奴才更不會容她。”

窗外淅淅瀝瀝下着小雨,殿內的空氣有一起渾濁陰暗,青花遊鳳刻絲銀鼎裡焚燒着清淡宜人的玉蘭花香料,清香嫋嫋,綿綿不斷,全妃伏在百子千福蝙蝠團花棉被,靜靜思忖着一路上的宮廷爭鬥,腥風血雨,不禁喟然一嘆,原是人心可以變得如此毒辣不堪,令人作嘔。爲了腹中的孩子,爲了的中落的母家,與世無爭也只能不得不爭。

過了二日晨起,天氣漸漸放晴,全妃屏退了一衆丫鬟,只留下了芝蘭近身服侍,趙得海躬了身,道:“回主兒,昨兒主兒命奴才去瞧瞧那條小路,結果奴才一瞧,果然發現了蹊蹺。”

全妃心下微微一動,忙放下了手裡撿得一支青紫色如意花鑲金花鈿,道:“如何?”

趙得海曉得輕重,低垂了首,道:“奴才仔細瞧了,小路上不是六棱石子鋪成,而是用得青石板夾花岩石子,昨兒下了雨,按說青石板夾花岩石子也是防滑避險,可是不知怎的,竟被人灑了皁角粉。”

芝蘭眉色一曲,忍不住道:“皁角粉?那不是辛者庫和浣衣局用來浣洗衣裳的,怎會到了那兒。”

全妃輕哼一聲,狠狠摔着妝奩盒子裡的一枚翠色金枝葉銀簪子,道:“如何到不得?費盡心機想除去我孩兒,什麼找不到。”

趙得海又道:“主兒還不知,那皁角粉遇上雨水,極爲光滑,而擡肩與的太監腳上穿的則是青布鞋,也是不防滑,一腳踩上去,不把主兒摔了纔怪。”

全妃心裡大恨,怒拍着黃楊木雕花描鳳妝鏡,道:“好精細的手段,若是如人所願,這樣從肩與上摔下來,小產不說,身子也會有個好歹,再嫁禍給幾個太監,果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鵰的好計策。”

芝蘭倒吸一口涼氣,道:“主兒若這般說,倒真是害怕了,如此縝密心計,真是深藏不露。”

全妃倒是一聲嬌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吾倒要瞧瞧她們孤注一擲,還有多少手段。”

就這樣全妃在每日擔驚受怕,萬分防備之下平安度過了一個月,張平遠、芝蘭更是在起居飲食,安胎湯藥之上逐一試探,仔細檢查,連每日的喝茶飲水都要用一根細細的銀針加以試毒,方可放心服用。

全妃、祥嬪儼然有了五個月的身孕,又連着接連折損了兩個嬰孩,便對全妃、祥嬪這一胎格外關心,全妃也聰慧,只隱忍不發,安心養胎。

正逢農曆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又趕上全妃、祥嬪懷孕,道光心裡大喜,便在初十晉了全妃爲貴妃,祥嬪爲妃,又命人將太后從宮中請來了清漪園,共慶中秋佳節,一時,寂寞冷清的清漪園而格外熱鬧。

太后髮髻高聳,雲鬟堆積,因着素日養尊處優,保養得宜,拉翅上點着數顆寶色珊瑚花明珠,與鬢角上鑲的水藍色碧璽珠花一素一豔,越發雍容華貴,身上穿了一色藏青福壽雙喜琵琶花襟繡香球旗服,領子袖口鑲着顆顆碩大明亮的東珠,沉穩含笑,寧靜不語,於一衆年輕貌美的嬪妃之中多了一份端然而華的氣度。

太后位下是全貴妃、祥妃、箏貴人,一早脫下窮酸簡樸的衣裳,紛紛換上了色澤鮮麗的華服豔裳,顏色嬌豔,鶯燕歡悅。

太后擇了一塊桂花月餅入口,細嚼慢嚥之下,笑道:“這塊月餅倒是香甜,吾嘗着好像有桂花蕊、青果、核桃仁、葡萄籽,手法倒是精妙。”

道光右側是盛妝麗服的皇后,便頷了首,道:“皇額娘好胃口,一嘗便知是何而做,能令皇額娘金口一悅,也是這塊月餅福氣,還不好好賞御膳房的人。”

太后含了一縷靜默的笑意,道:“皇后好口舌,素日聽桂姑姑、椿姑姑笨嘴拙舌,心下也是厭煩,而皇后之語便如三月春風,溫暖宜人。”

這話大有譏誚皇后口舌伶俐之意,皇后臉色微微一黯,撫着鬢上的一支翠花色鑲銀鏤空飛鳳翠翹,靜靜不語。

太后又睇了眼色,桂姑姑便福了一身,忙從太后所用的紋金描鳳彩花碟子裡夾了一塊月餅,送至全貴妃碗筷中,道:“聽說全貴妃在清漪園養胎小住,不太安生,到底是何事?”

全貴妃支着腰骨,緩慢起身,笑道:“奴才多謝太后,奴才初次有娠,自是身子百般不適,多有不安。”

全貴妃推了推雲髻上一支金絲鑲鳳點翠含珠玉簪,恬靜一笑,道:“奴才深受皇上天恩眷顧才保住此胎,已是萬分榮幸,若得天恩眷顧,爲皇上添男添孫,自是奴才福氣。”

皇后端莊一笑,奉過酒盞,道:“妹妹年輕嬌麗,聰穎過人,有滿天神佛庇佑,皇上隆恩寵眷,自是心成所想,如願以償。”

道光含了一縷笑意,撫着皇后溫熱的雙手,眼中盡是溫情脈脈,道:“今日中秋,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吾也許久沒去皇后處坐坐了。自孝穆皇后仙逝之後,吾與皇后從潛邸至六宮,少年羈絆,相陪多年。”

皇后嘴角微笑,精緻的妝容趁着滿殿燈火琉璃,而越發端莊秀麗,光華閃閃,笑道:“奴才也是如此,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皇上待奴才一如從前。”

酒過三巡之後,歌舞昇平之聲而漸漸沉緩下去,八月的深夜有一絲冷風從雕花朱漆楊木大扇門微微吹來,輕輕拂在諸位嬪妃秀韻曼麗的衣衫上,獨感微涼。

窗外一輪月亮皎潔圓潤,而格外明亮,連滿天星斗陪襯在月亮之旁都爲之闇然無光,失去素日星光璀璨之美。滿地黃花堆積,金菊燦爛,搖曳着一地金黃纖瘦,不勝秋日之風。

珍嬪眼角盪漾了一寸秋波,道:“奴才命人備了《桃夭濃李》,又傳清音閣挑了十幾位歌女輕歌曼舞,爲皇上助興。”

道光似是讚許地瞧了珍嬪一眼,溫言軟語道:“珍嬪有心了。”

箏貴人輕嗤一笑,扶着髮髻垂下的一隻梨花色桃枝李葉鑲銀嵌珠花鈿,聲如一池碎冰,道:“《桃夭濃李》喻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春色滿園桃李爭春之意,眼下爲金秋八月,丹桂飄香,花好月圓,若再吟唱春日盛景,桃花綻放之曲,豈非不合時宜?”

珍嬪一時啞口無言,黯然垂眉,便清冷一笑,掩袖仰頭喝下一杯菊花酒,狠狠剜過箏貴人一眼。

全貴妃撫着一雙皓腕上挽着的翠綠白玉鐲子,盈盈婉笑,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夜月色如醉,明亮皎潔,奴才心想若是尋常歌舞絲竹之聲豈不負了一片清冷月光?蘇東坡曾有云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若能凌波微步,吟唱詩詞,嫋嫋之聲不凡天籟之曲。”

太后會心一笑,撫着腮邊,笑道:“尋常顏色豈能入得了皇帝之眼,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樣的女子固然貌美動人,秀韻絕姿,可一味的嬌豔妖嬈,搔首弄姿,只會覺得輕浮張揚,更加厭煩,倒不如端莊持重的女子。”

道光微微點頭,揚起酒杯,道:“是,皇額娘字字金貴,兒子謹遵皇額娘教誨。”

太后含了一抹笑容,桂姑姑高聲道:“張明得。”

張明得撫掌兩下,只聽得有一縷縷琴瑟絲竹之聲嫋嫋響起,一地各色的菊花叢中,橙黃蕊蕊,金赤燦燦,風中隱約傳來一陣低婉悠揚的歌聲,歌聲輕柔婉轉,嗓音柔緩澹澹,音色旋律之餘彷彿似曾相識,只一時記不清。

菊花金黃閃爍之中悠然越出一位女子纖細曼妙的身影,翩然生姿,踏花而來,雲鬟秀髻輕輕挽起,梳成尋常堆積的兩把頭,嵌上金色水晶,藍綠彩石,鬢上斜綴了一朵芙蓉,含笑帶露,香蘭芬桂。

她丹脣輕啓,一字一頓,而越發玲瓏清晰,唱得是蘇軾的那首《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那女子一氣呵成,渾然唱完,歌聲清麗纏綿悱惻,柔聲細調,如怨如訴,如泣如慕,餘音嫋嫋,不絕如縷,穿着搭配上更添嬌麗含羞,襲一身月白色點菊花瓣長裙,裙角上繫着青色彩帶,如輕雲拂水,清新脫俗,裙襬搖盪之下繡着朵朵菊葉,微風徐徐吹起衣衫上絲紗,轉袖凝眸處宛若有一股菊香盈盈嗅來,杏眼桃腮,眉目爽朗,她到底是誰!衆人皆面面相覷,滿腹狐疑,連皇后都不禁眉心一跳,惴惴不安。

她凌波微步,歌舞悠揚之間衣裙已然紛飛起舞,低旋下去,猶如一朵嬌羞怒放的菊花。

道光撫掌一笑,道:“皇額娘心意獨到,別有洞天。”

道光含了一際柔和的春輝笑意,吟吟道:“此人身段輕盈,聲音如芙蓉泣露,香蘭帶笑,卻是一把極爲爽利的嗓子,吾有些似曾相識,不知是哪位女子如此得情襯景?”

全貴妃坐於太后之下,太后眉眼含笑,十分鐘意,全貴妃撫着耳後的一對兒翠色銀碧玉耳墜子,道:“美人歌喉之音如珠翠玲瓏徐徐送來,遠出於當日的伊爾佳氏,如此才情之女,想來姿容也定是修眉嫩臉,月貌花容。”

太后微微頷首,那女子一時會意,盈盈斂裙施禮,道:“請皇上安,皇上聖安,萬事如意。”

皇后笑態深深,道:“不知是哪家女子如此心俱神全,清歌曼舞博得皇上爽朗一笑,還不讓皇上瞧瞧。”

那女子含羞擡頭,秀面薄敷,胭脂輕塗,脣齒清脆,眼神含情,桃腮杏眼,娥眉黛藍,修身玉麗,端莊明豔。如此清娟婉秀、盡是婀娜。

珍嬪鳳眼飛揚,雙眸含恨,低聲道:“長相這般做作。”

祥妃揚起酒盞,輕蔑一笑,道:“能歌善舞,合該送去暢音閣唱曲兒。”

衆妃一陣細聲議論,酸雲醋雨之後,漸漸看着御座上方的道光,道光也十分驚奇,道:“你是誰家的女兒,長相如此端莊。”

那女子甜美一笑,含羞凝眸,屈膝一福,道:“奴才薩爾圖克氏,雲貴總督長齡之女。”

太后捏着繡花鬥蝶手絹,指着薩爾圖克氏,微笑道:“吾與薩爾圖克氏一族世爲表親,從前在六宮之時,吾瞧過這個丫頭,舉止端靜,相貌溫婉,頗有大家風範。”

皇后也和顏悅色,道:“薩爾圖克氏的阿瑪乃是總督,如此家世,也是一門富貴了。”

道光細細端詳着薩爾圖克氏,髮髻上垂落的一支紅色珊瑚如意花釵,玲然微動,越發襯托臉色紅潤,嬌美如花,便笑道:“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薩爾圖克氏竟這般秀麗。”

祥妃輕笑一聲,道:“舊壺裝新酒,模樣這般楚楚動人,定疼皇上憐惜。”

太后也不理她,轉頭笑道:“吾記得皇帝也許久沒選秀了,你身邊合該多一些端莊穩重之人伺候。”

坐下的幾位嬪妃聞言一凜,黯然低下頭,太后精光一閃,與珍嬪、瑺常在對視一眼,珍嬪、瑺常在越發侷促不安,花容失色。

薩爾圖克氏笑道:“奴才得太后提攜,能爲皇上歌舞一曲,助興一次,已是十分榮幸,奴才不敢奢求,只願皇上聖體康健,萬事如意。”

箏貴人蹙了蹙秀眉,忙用繡花手絹掩脣,嫌惡道:“入門不妒,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饞,狐媚偏能惑主。”

全貴妃莞爾一笑,眼波一蕩,神情一漾,低聲道:“妹妹這種話最好不要說,太后聽了定會怪罪妹妹。”

箏貴人冷豔一笑,道:“她這般漂亮,非是得寵呢。”

全貴妃接過芝蘭手剝的一粒葡萄,融入嘴中,撫着雙腮,道:“各花入各眼罷了,薩爾圖克氏得太后青眼,且出身貴重,自是不凡。”

箏貴人微微一笑,再不言語。

道光起身,伸手執起嬌羞婉約的薩爾圖克氏,凝視一笑,道:“那便依皇額娘之意,封薩爾圖克氏爲常在,賜慜字,便留在清漪園伺候吧。”

太后緩緩點了頭,道:“慜常在出身滿洲,若是有孕,再晉爲嬪,掌一宮主位。”

薩爾圖克氏驟然晉封,合宮驚訝,諸位也起身相賀。

慜常在從容悠逸,清歌曼聲的嗓音迴盪在清漪園內,全貴妃目光飛快掃過慜常在嬌羞緋紅的臉龐,點頭含笑,靜默不語。

慜常在自中秋一曲《水調歌頭》而獲道光恩寵,且最是寵眷不衰。且這個八月,道光召了珍嬪兩次,召了箏貴人一次,召了睦貴人一次,餘下的時日幾乎都是慜常在伺候。

慜常在舉止端莊,行爲秀麗,又得太后提攜獲此榮寵,一時六宮中人無不風言風語,酸雲醋雨。

祥妃更是私下抱怨,道:“果是狐媚子手段,詩詞歌賦,能歌善舞,當真令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

睦貴人皺了眉,道:“有何好張揚?有得寵之日便有失寵之時,當日的伊爾佳氏不也如此。”

箏貴人扶着鬢上一朵赤色芙蓉花如意流蘇,笑吟吟道:“果是齊紈未足時人貴,一曲菱歌敵萬金,如此輕描淡寫得皇上聖眷,真是驚心。”

祥妃撫着小腹,悠然一笑,道:“要說鯉魚躍龍門之事,還真是不少。”

箏貴人秀眉一挑,怡然而笑,道:“是呢,自是不缺鯉魚躍龍門之人,先帝的生母發跡之前不就是御前掃洗侍奉的宮女。”

睦貴人輕蔑一瞥,道:“說來皇上繁碌,下幸六宮竟勤了些。”

箏貴人耳畔上的玉環玲瓏一碎,道:“不過瞧着新鮮罷了,能得幾時呢。”

祥妃撥弄着手指上帶的一枚鎦金點翠嵌白玉戒指,目色閃爍,道:“說來咱們幾個竟被一個嫩瓜秧子哄了。”

箏貴人眉宇一跳,露出一份清澈甜美的微笑,道:“姐姐自是不怕,有您肚子懷的龍種,誰能越過您呢。”

祥妃眉眼一凜,容光一沉,道:“吾福氣旺,伺候了幾日便有了,有的人想懷也懷不上。”

箏貴人清冷一笑,道:“姐姐珍重身子是了,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左右我等年輕。”

祥妃撫着小腹,輕哼一聲,慢悠悠一笑,道:“等你生下來,猴年馬月呢?做夢罷了”

箏貴人臉色暗白,道:“妹妹還有事,便不與姐姐閒話家常了。”

箏貴人眸光一閃,扶着崔萬海的手,一笑三擺搖搖走去了。

祥妃脣角凝了一縷冰花,輕哼一聲轉頭離開了。

全貴妃正歪在黃楊木雕花漆描鳳紋軟榻上,芝蘭、寶錚在一旁拿着撐子繡着花。

全貴妃笑道:“若說針線上的功夫,吾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如今瞧着芝蘭的手更巧,一對兒鴛鴦繡着栩栩如生,跟活了的似的。”

芝蘭笑道:“奴才這點微末伎倆,怎能入得了主兒的眼,奴才在宮裡當差,從前的太妃教奴才的。”

杏兒掰着手指頭,道:“如今主兒才五個月,還有五個月呢,提前做一做孩兒衣裳也是好的,省得咱們亂拿。”

寶錚別了一枚繡花針在胸前,噘嘴一笑,道:“皇后主兒節儉待下,素日的衣裳都是從前裁的,先帝那會兒內務府還曾撥下衣裳料子,這幾年下來竟要咱們自個兒做,真是不像話。”

全貴妃擺了擺手,搖頭道:“國有國的算計,家有家的艱難,眼下不比聖祖那會兒,國泰民安,百姓富庶。自嘉慶十八年,亂教衆徒直搗皇宮之後,國庫存下的銀子也越發少了,這幾年英夷的貿易也越發頻繁,這種杭綢錦緞進貢的也一年不比一年了。”

正說着話,只見慜常在一襲水紫色雙鳳刻銀絲芙蓉花輕紗旗服掀簾而來,滿臉喜色,道:“妹妹不請自來,貴妃姐姐莫見怪。”

全貴妃笑道:“姐姐怎會見怪,姐姐只恨身子疲憊,不能向妹妹道喜。”

慜常在福了一身,道:“請貴妃主兒安,主兒聖安,萬事如意。”

全貴妃忙命芝蘭扶起,笑道:“妹妹屈膝行禮,倒是姐妹之間生分了。”

慜常在爽朗一笑,道:“規矩約束,便不怕覺得生分。”

全貴妃支着腰骨,嗔怪道:“偏偏妹妹這樣謹慎小心。”

芝蘭端上了茶水,順常在目光一定,又柔和一笑,道:“姐姐五個月了,還真有些顯懷了,過了年姐姐就當額娘了。”

全貴妃臉頰緋紅,扶着鬢上的一枚東珠流蘇,黯然一笑,道:“妹妹取笑了,姐姐害喜厲害,當真不易。”

慜常在忙低低道:“姐姐喜事,真是令人羨慕。”

全貴妃打量着慜常在的裝扮,雲鬢髮髻上斜簪了一支赤金色瑪瑙玉鳳鈿,拉翅上鑲着一朵紅牡丹絹花,鬢角邊點綴着紫粉色珠花,耳上懸着一對兒翠色珍珠墜子,容色嬌美,舉止越發嫺靜端莊。

全貴妃抿了一口龍井,笑道:“古人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今兒便說得是常在妹妹了。”

慜常在含了溫柔笑色,道:“姐姐見笑了,妹妹出身八旗,自是逃不過選秀出路,太后與妹妹母家向來表親,得太后聖口一言,纔有幸入宮伺候。”

全貴妃笑吟吟道:“常在妹妹這是好事多磨,常在妹妹的《水調歌頭》猶如清石擊水,細語動人,一曲一調字字溫婉,句句纏綿,真是應情應景。”

慜常在皺眉道:“這樣一朝得寵,妹妹只怕會生出事端。”

全貴妃笑道:“怎會呢?妹妹過慮了,妹妹得天獨厚,想來如此恩眷也是情理之中。”

慜常在垂首一笑,道:“多謝姐姐金口,姐姐有娠數月,身子不安,妹妹便不叨擾姐姐安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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