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進得那溶洞,果然很是軒敞,更難得的是有石桌、石凳之屬,倒像是有人住過似的。
沖虛子笑道:“我和小徒到這山頂上採藥,時常住在這裡,這些石桌、石凳也都是我做的。”
慕紫煙道:“左丘明,你別賣關子了,快些說出來吧,我可實在猜不出來你用了什麼詭計。”
左丘明便把與楊典那一番對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衆人既感好笑,又覺不可思議。
慕紫煙失笑道:“這一通胡言就騙得他相信了,這老兒怎地跟孩子似的?”
左丘明笑道:“我原也不過騙他玩玩,誰知他一聽到七大門派掌門人都在觀裡,便嚇得心神不屬,我再一頓迷湯灌下去,他就稀裡糊塗地放咱們下山了。”
慕紫煙一邊笑着,一邊猶自不敢相信,過了一會兒,道:“你這也算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左丘明道:“屈則未必,咱們確實不費一刀一槍便逃了出來。再想想那些人提心吊膽地守着一座空觀,真是要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實在是過癮,比衝殺一場痛快多了。”
慕紫煙道:“你倒是過癮了,我卻被你蒙在谷裡,早知如此,還不如那時大戰一場呢。”
沖虛子笑道:“左丘公子武功通玄,實有鬼神莫測之能,他並非怕了那些人,而是他宅心仁厚,心存慈悲,不願多造殺孽。二來也是怕冰公子和小徒在亂戰中有所閃失。”
慕紫煙笑道:“得,得,左丘明,這裡都是你的人,我但說着一句,便有人護着你。道長,你把他說得也忒神了吧,這話要是說他師傅還差不多,用來形容他不嫌太過嗎?”
沖虛子不願與她鬥口,微笑不語,把從觀中帶出來的藥銚子拿出來,洞內搭得有竈,便尋些乾柴點着,爲冰仲愷熬起藥來。
慕紫煙沒了對手,頗覺無味,又單挑左丘明道:“左丘明,這‘三十六計,走爲上策’的功夫你倒是玩得蠻熟的。”
左丘明正色道:“與敵交手,可戰則戰,可走則走,走並沒甚丟人的,若是打又打不過人家,走又走不脫,就不僅是丟人的事了。”
冰歆如笑道:“慕姐姐,你也過來歇一會兒吧,總是說話可有多累呀。”
慕紫煙笑道:“好了,又一個護着的,妹子,我要像你那樣深情款款地盯着他不說話,你怕是早將我轟將出去了。”
冰歆如笑道:“我是好心,怎地倒惹火上身了?”
慕紫煙笑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這好心是對誰咱們可都心裡有數。”
冰歆如抿着嘴微笑,高掛免戰牌,慕紫煙找不着對手,只得鳴金收兵。
沖虛子熬好了藥,左丘明扶着冰仲愷坐起來,點其“頰車穴”,令其口吻大張,緩緩灌進藥去。
沖虛子不解道:“公子,冰公子脈象已趨平穩,緣何不令他醒來,喂藥也方便些。”
左丘明搖頭道:“他內傷初愈,還需鞏固,若讓他醒來,姐弟兩人乍然相見,非哭個天崩地裂不可,若是引得內傷復發,可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沖虛子恍然道:“我倒是忘了這一點,險些壞了大事。”
左丘明歉然道:“道長,紫陽觀你們暫時是回不去了,那些人上了當,必不肯善罷甘休,還會時不時的去騷擾,有累道長清修,實屬罪過。”
沖虛子哂然道:“這有何妨,貧道領着小徒雲遊四方,倒可大開眼界。修行也未必只在那蒲團上。”
左丘明又道:“我還想勞煩道長一事,待冰公子傷好後,請道長先護送他到我師傅的清風山去。”
沖虛子又驚又喜道:“倘得拜見清風老人,自是我求之不得的福緣,只是公子親自護送豈非更爲保險,另外,清風山素爲
武林禁地,我只怕是進不去吧。”
左丘明道:“我現今已是血魔必欲除之的頭號人物,我們在一起目標太大,易被發現,反倒要陷於敵手的圍追堵截中。
“冰公子少在江湖行走,很少人認得,再稍加易容,便可保無人識得,你們幾人兼程趕路,大概一日即可到達清風山,入山的方法我會告訴你。
“我從另一方向走,吸引住血魔的注意力。”
沖虛子連連點頭,卻又蹙眉道:“那你們豈不太過危險了?”
左丘明笑道:“這倒也未必,血魔一旦大舉發動,各大門派絕不會坐觀,血魔二十年前已是武林公敵。
“他再度捲土重來,依然是武林衆矢之的,這是正邪雙方的一場大決戰,血魔也未必能專心對付我們。”
沖虛子本已無固定去處,清風山又是他心目中的聖地,左丘明如此安排,正愜心懷,當下一諾無辭。
左丘明又讓徐小乙和沖虛子的兩個弟子騎馬去附近集市上採購食物,三個人牽馬下山去了。
慕紫煙起身道:“你們安頓下來,我也該走了。”
冰歆如拉住她道:“慕姐姐,我們才呆在一起,怎地就要走了?”
慕紫煙笑道:“我不過是來還你衣服的,衣服已還了,我還留在這裡作甚?好妹子,咱們來日再相見吧。”
左丘明嘆道:“可惜,不過慕姑娘這也是識時務之舉。”
慕紫煙問道:“你這話怎講?”
左丘明道:“過幾日我要向血魔挑戰,你一走那場大戰就看不到了,豈非可惜?不過與血魔交手乃是世上最兇險不過的事,姑娘若是怕跟着我們受連累,拔腿一走也是趨吉避凶的善策。”
慕紫煙笑道:“誰信你的鬼話,那血魔有無其人還未證實,即便有這麼個人,他藏在哪裡更無人知曉,你到哪兒尋他挑戰?”
左丘明笑道:“何用我去找他,他正找我找得發瘋呢,過得幾日,我只消一露面,他就會找上門來。”
慕紫煙思忖多時,失笑道:“我明知又得上你的當,不過我還真捨不得走了,妹子,你也希望我留下來嗎?”
冰歆如臉一紅道:“我當然希望了,沒事時咱們聊聊天,你再教我幾手武功,省得我總成你們的累贅。”
慕紫煙又坐下來道:“聊聊天倒是不錯,教你武功我可不敢代勞。”
約有一個時辰,徐小乙三人回來了,三匹馬上馱着米麪油鹽蔬菜等物,徐小乙那匹馬上卻赫然掛着兩罈子酒和一頭綿羊。
徐小乙邊把綿羊卸下,邊笑道:“公子,我給你來個烤全羊如何?”
左丘明笑道:“好倒是好,只是得離這兒遠一些。莫讓羊膳味薰倒了幾位小師傅。”
沖虛子和徒弟在洞內安鍋做飯,整理蔬菜,徐小乙和左丘明尋了一個下風處,將羊殺了,洗剝乾淨,在一片空地上架起火來,烤起全羊了。
慕紫煙和冰歆如在旁看着也覺有趣,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閒話。
羊烤好後,左丘明和徐小乙便一把撕來吃了,捧着罈子喝酒。
慕紫煙失笑道:“這哪是少年名俠呀,分明是落草爲寇的山大王。”
她和冰歆如也餓了,也用手撕着羊腿上的肉細嚼慢嚥着。
沖虛子那面早做好了飯,聽得這面已經吃上了,便自己送了幾碗飯和些素菜過來,給兩位小姐吃。
當晚,沖虛子的四個弟子都在洞裡席地躺下睡着了,冰歆如身下鋪着左丘明的一襲貂裘,也睡熟過去,沖虛子和徐小乙守在洞口,慕紫煙盤膝坐在冰歆如身旁,運功調息。
左丘明也先調息了一個時辰,把下午的酒意排除淨盡,然後把冰仲愷扶起來,雙掌貼
在他後心,透運內力過去,一小段一小段地聯通起來。
這一步雖然簡單,卻是大費功力,才通了一半,已感疲累,正欲收功,忽感背心一熱,一股熱流涌至,登時疲勞感盡消。
他無暇細思,繼續施功,其餘關節處境勢如破竹地一氣貫通,他將冰仲愷周身內力引至丹田中,着意涵煦烹煉,直至收束成一團,凝住不動,方始收功。
左丘明回頭一看,才知是慕紫煙在後相助,笑道:“多謝姑娘援手。”
慕紫煙淡淡道:“舉手之勞,何須言謝。”
她做完了每日的功課後,便靜觀左丘明施術,待見他頭上白霧氤氳,想也不想,便上前出手相助。
左丘明忽然想到慕紫煙內力輸入自己體內後的怪異處,不禁上下打量她不止。
慕紫煙愕然道:“怎麼了?什麼地方不對嗎?”
左丘明道:“這倒不是,只是姑娘內力修爲如此之高,據我所知,也就家師的修爲到此不可思議之境地。”
慕紫煙氣道:“我也不過是幫你一下,你謝也謝過了,何必大灌我迷湯,小心被人聽着,可有得你受的。”
左丘明正色道:“我絕非虛言,你的內力輸入我體內,我的內力好似陡然間增強了好幾倍,豈非姑娘的內力高出我十倍不止?”
慕紫煙笑道:“我可不敢再聽你胡說了,再聽下去非暈倒在地不可,我的內力咱們也試過了,和你不過是半斤八兩,差也差不了幾錢。”
回去又盤膝坐下,不理會左丘明瞭。
左丘明坐在那裡,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直感匪夷所思。
他起身到洞口處換回沖虛子和徐小乙,讓他們去睡覺,自己守在洞口。
天亮後大家起身,沖虛子又去爲冰仲愷把脈,直驚得話也說不出來,好半天才一豎拇指道:“公子真神人也。”
左丘明笑道:“不是我,而是慕姑娘神奇,若不得她相助,焉有如此快的進度。”
慕紫煙面上現出幾抹紅暈,笑道:“妹子,你這郎君太不成話,當着你的面便對我大獻殷勤,你也不管管?”
冰歆如不知昨晚是何事,但聽得慕紫煙出手相助,便斂衽一禮道:“慕姐姐幫他爲弟弟療傷,小妹這裡多謝了。”
慕紫煙忙扶住她道:“得,得,他一個人我已快招架不住了,哪禁得住你再助紂爲虐。”
左丘明麪皮雖厚,也不禁有些發燙,冰歆如更是飽含深情地看着他發笑,其餘人等只做沒看見。
這山勢陡峭,山上又無景觀,除了幾個採藥的人,倒無遊人到此。
山景清幽,鳥鳴花香,右側一道山泉淙淙作響,如鳴天籟。
一日無事,到得晚上,左丘明對衆人說道:“大家今晚且都莫睡,待我大功告成,便可讓冰公子醒來,我們也就可以知道當日冰府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沖虛子道:“公子,你不是說還需兩天?”
左丘明笑道:“這當然還得請慕姑娘出手相助,大約兩個時辰即可。只不知慕姑娘意下?”
慕紫煙把臉一轉,道:“我可不摻和你的事,你自己做吧,省得回頭又胡說八道一通,沒的讓我生氣。”
冰歆如起身:“慕姐姐,就請你幫我弟弟快點醒過來吧,小妹求你了。”
說着盈盈拜了下去。
慕紫煙忙拉住她手,笑道:“你們兩人,一個硬派,一個軟求,搭配得再好沒有了,我服輸,出手幫他一下就是,只是不許他回頭再笑話我。”
左丘明笑道:“豈敢,豈敢。”
他把不知道扶坐起來,雙手依舊撫在他後心上,慕紫煙坐在左丘明身後,也出掌撫在他後心,轉輸內力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