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雄看熱鬧的興致遠甚於看一場能悶死人的決鬥。
這兩天不是提心吊膽,便是氣悶難宣,巴不得有人出來攪局,樂得輕鬆一下,無不推波助瀾,大造聲勢。
智度和少林諸高僧未料有此一變,不知該當如何辦纔好,若是旁人出來亂攪,雙方早出人把他客客氣氣地請將出去了,可這人是當年天下第一人的傳人,還真沒人敢不給這個面子。
智度困惑地看着木石,以爲是他暗援機宜,血魔教中人也是如此想,都把目光射向木石。
木石心中連珠價叫苦不迭,萬沒想到左丘明會玩這一手,雖是少年心性,這玩笑可開得忒大了,不但攪了血魔教的局,也大削少林的面子。
他原想把左丘明拉回來,後來一想:笑話已成,索性由他鬧到底,反正結局早已壞的無可再壞了,他只對智度搖了搖頭,意示不知。
張金貴卻是心中忐忑,知道自己可是把左丘明推到懸崖邊上了,不出事則已,一旦出事木石非跟自己玩命不可。
左丘明不意羣雄如此響應,登時慌字,怕字盡除無遺,又笑道:“不管在下是第幾人,我卻要當衆申明我的態度,那就是與血魔教作戰到底。”
話題一轉到這兒上,羣雄盡皆默然,眼睛卻還盯在他身上。
血魔教一方再也忍耐不住了,成子傑邁步而出道:“左丘公子,爲友爲敵都無妨,可請你尊重道上的規矩,不要出來亂攪局。”
左丘明氣往上撞,兩眼望天道:“我就是不理這規矩,我就是要攪局,你當如何?”
衆人竊議聲四起,均知這位清風山傳人是在向血魔教挑戰了,無不替他捏把汗。
成子傑諦視他有頃,默然退了回去,還真不敢把他怎麼樣。
智度嘆道:“左丘公子,你的心意老衲領了,你還是回去吧。”
左丘明笑道:“大師有所不知,近些日子來我受他們的氣也受夠了,他們想找上誰便找上誰,我當然也可以找找他們。”
左丘明一招手,慕紫煙也走了出來,手中拿着一卷物事,走到左丘明身邊道:“各路英雄好漢,我要告訴大家一個消息,左丘公子經過深思熟慮,決定組建反血同盟,凡欲維護武林正義,匡扶正道的人請入此旗下。”
她隨手一抖,一面杏黃旗迎風招展開來,上面繡着四個大字“反血同盟”。
衆人都驚呆了,一時之間盡皆反應不過來。
“好,左丘公子,我入此旗下。”一人飛身過來,卻是丐幫的鐵丐。
隨即鄭敬之、言伯起和唐邃也走了過去。
木石嘆了口氣,知道自己一步邁出,便是把武當的命運都交出去了,然則事逼此處,已無法可想,便率座下弟子走了過去。
他不動則已,一動丐幫也跟着動起來,張金貴也率幫中上百名好手走了過去。
“阿彌陀佛。”智度唸了聲佛號,站起身,走到旗下,身後跟着數十位身着紫色袈裟的高僧。
峨眉、華山、崆峒、崑崙四派掌門也隨之走了過來,不知誰發一聲大喊,登時圍在四周的人動起來,如川流赴海般全聚集到杏黃旗這邊。
霎時間雙方壁壘已
成,除了血魔教帶來的教衆外,其餘各門各派都站到了杏黃旗這邊。
從血魔教的木棚中走出來柳三鳴,他諦視着左丘明道:“左丘公子,你是上了三的門派的當了,他們不過是讓你出頭做替死鬼。”
左丘明道:“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沒誰給我當上,至於誰死誰活,現今言之尚太早。”
柳三鳴哈哈笑道:“好,縱然不能和你成爲朋友,有你這樣的對手也當不寂寞,我給你一天的時間立盟,明天我就會向你這反血同盟挑戰。”
左丘明道:“你現在挑戰也無妨。”
柳三鳴微微一笑,徑自走出山門,成子傑等人也緊隨其後,片刻間血魔教已走得乾乾淨淨。
智度“咦”了一聲道:“他怎地說走就走了?”
張金貴笑道:“他是被左丘公子打亂了陣腳,回去重新部署去了。”
智度苦笑道:“左丘公子,你這樣做未必救得了少林,卻會把自己搭進去。”
木石沉默不語,他心中所想和智度一樣,只是木已成舟,說什麼也都完了。
左丘明笑道:“血魔教主也是人,連魔都稱不上,我就不信鬥他不過,不過晚輩得罪了貴寺和大師,尚望恕罪則個。”說着躬身下拜。
智度忙托住他道:“使不得,你現今已是盟主了,我等雖爲各派尊長,在這面旗下便是你的屬下。”
左丘明惶恐道:“大師切莫這樣講,我這不過是和血魔教胡鬧,可當不得真的。”
張金貴笑道:“這就是胡說了,天下武林幾百個門派,幾萬人都站到你的旗下了。你說不當真就不當真嗎?我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玩過家家的遊戲,這事可是真到家了。”
他一招手,手下擡過一張桌子來,他躍上桌子,大聲道:“各位朋友,我們既站到反血同盟的大旗下,是不是尊崇左丘公子爲我們的盟主?”
“是,”數千人齊聲應和,震得山谷應聲作響,少林寺中那口大鐘也起了感應,噹噹的不擊自鳴。
智度雙手合什道:“好兆頭,這口鐘還是當年尊師被武林公認爲武林第一人。
“在本寺贈他大旗時才自鳴過,想不到公子一主盟它也如斯響應,物猶如此,何況人手。”
左丘明心中暗道:“你們這樣喊,有多少口鐘也能震響,有何佳兆可言。”
張金貴又道:“自今以後,凡入我反血同盟者,均應一體凜遵左丘盟主的號令,有敢抗令、違令者,天下共誅之。”
幾千人齊聲道:“謹遵左丘盟主號令。”
張金貴道:“好,我現在請上盟主,咱們大家一同參拜盟主。”
左丘明搖手不迭道:“張幫主,萬萬不可。”
張金貴跳下來,笑道:“你就上去吧,這可是謙遜不來的。”便把左丘明往桌上推。
左丘明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可害死我了。”無奈之下,只得上了桌子,真成了硬被趕上架的鴨子一般。
他尚未站穩,周圍數千人齊地伏身下拜,口稱:“參拜盟主”。
左丘明只感頭暈目眩,幾乎立足不穩,慕紫煙一手扶住大旗,一手握住他足踝“三陰交”大穴上,輸送內力過去,左丘明才感到好受些。
衆人蔘拜過後,左丘明忙不迭跳下來,彷彿那張桌子是燒紅的鐵板。
張金貴和智度低聲商議幾句,智度高聲道:“各派首腦請入大雄寶殿議事,其餘人等原地待命。”
衆人進入大雄寶殿時,左丘明可憐兮兮地對木石低聲道:“道長救我。”
木石笑道:“我救你?是你挺身救了武林。適才你應對成子傑和柳三鳴時不是很好嗎?十足的盟主風範,記住,你已經是盟主了,就一定要有盟主的氣勢與形象。
“你如果沒有自信,那還是趕快解散這同盟的好,不過,老實說,我沒想到你會做的這樣好,即便尊師復出也不過如此。”
左丘明嘆道:“沒法子了,我只好打腫臉充胖子。”
想到此處,腰挺得更直了,走上兩步,覺得自己也蠻像個盟主什麼的。
智度把自己在大雄寶殿的位子讓給他,其餘各派尊長在兩側坐地。
左丘明先在心裡踢自己兩腳,讓自己振奮振奮,才鼓足勇氣道:“承蒙各位前輩不棄,入我反血同盟,自今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衆人應聲道:“是,是一家人了。”
左丘明又道:“血魔柳三鳴二十年前已是武林公敵,今日依然是。他開教立派,不過是欲一統天下,禍流天下。
“荼毒之烈將遠甚於昔日,是以武林同道不應將之視爲江湖門派,而是要視之爲毒蛇猛獸,堅決將之消滅。”
衆人擊掌喝彩,智度笑道:“得人心者得天下,古往今來無不如是。
“武林也是一般無二,血魔教與我少林並無深仇大恨,他銳意滅我少林,不過是藉此立威,懾服四海英雄。
“今日盟主一出,天下英雄雲集響應,縱不能言勝,至少也是給他當頭一棒。”
張金貴笑道:“是啊,柳三鳴所仗恃者有二,一是他一身無人可敵的血魔功,二是他座下成子傑、劉祁、虞翻、和趙君侯這四大長老,足以維繫住四海人心。
“今日我們已勝了他們一半,他們也已輸掉了一半,至於柳三鳴武功高強,也不過肆惡而已,卻只能激起人們的反擊,再不會懾服於他的淫威之下。
“只要我中原武林精誠一致,如同一塊鐵板一樣,就不是任何妖魔所能戰勝的,柳三鳴也必將成爲孤家寡人,最後惡貫滿盈。”
一人哈哈笑道:“痛快,真是痛快。看着柳三鳴他們灰頭土臉地滾下山去,真是痛快極矣。”
衆人一看,出言者乃是峨眉掌門松鶴道長。
木石道:“痛快是痛快了,可明天他們勢必要以毒辣的手段對付我們,大家還是議一議該怎樣應對吧。”
接下來有人建議馬上去圍攻血魔教大營,有人提議夜襲,更有人獻計派人去殺柳三鳴和成子傑等人。
左丘明笑道:“這些雖都是好辦法,卻也不急。現今最緊要的莫過穩住陣腳,任他放手來攻,我們便可隨機應變,待他銳氣減退,陣腳不穩時,我們再出奇兵,攻其無備,方可建功。”
衆人擊掌贊同,左丘明與血魔教打交道最多,深知其實力雄厚,此次有備而來,鋒銳之氣更是不容小覷,任何輕舉妄動都只能以慘敗而告終。
議到最後,也不過是一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其實等於什麼也沒有,可每個人都覺得已籌劃好了對付血魔教的完美策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