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問道:“唐兄,你怎地會在這附近?”
唐邃道:“找你們哪。”
左丘明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附近?”
唐邃笑道;“不只我在找你,萬馬堂鄭老爺子和辰州言掌門也在找你們,那些血魔教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我是遇到了言掌門才知道你和冰小姐在這一帶,只是不知慕姑娘和徐師傅也和你們在一起處。
“言掌門託我幫他找尋,我想咱們四大公子交往雖不多,卻是同氣連枝。而今龍頭有事,我當然不敢視若等閒了。”
冰歆如問道:“我言伯伯他們現今在哪裡?”
唐邃道:“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和他們分開也有幾天了,但他們想必還是在這一帶找尋。”
冰歆如張嘴想問問言馨玉的情況,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左丘明道:“唐兄,那一日我在排教虎威堂恰好目睹你擊殺何三姑那老虔婆的一幕,真是痛快,當時若非有別的事,真要尋你喝上一夜酒。”
唐邃大喜道:“你也看到了,不過痛快是痛快,比之左丘兄今日這等大展神威,那是差得太遠了。”
慕紫煙失笑道:“你們臉皮也薄一點好不好,這般爾稱我讚的,乾脆花錢僱兩個窮酸秀才,把你們這點子得意事寫幾首打油詩,說不定還能流芳百世呢?”
左丘明和唐邃登時語塞,相視苦笑而已。
冰歆如笑道:“慕姐姐,你今天也是大展神威呀,若不是你,我們還衝不出來呢。”
慕紫煙笑道:“好妹子,我臉皮可薄得很,禁不住你這麼誇,咱們不學他們這一套。”
野兔烤熟了,幾個人分來吃。
野兔雖不多,幾個人卻都覺得沒胃口,徐小乙嘆道:“可惜沒有酒喝,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弄到點酒。”
左丘明笑道:“也不過才一天沒喝,就饞成這樣?你還是忍着點吧,明天趕到市鎮上讓你喝個夠。”
唐邃問道:“左丘兄,你們打算到哪去?”
左丘明道:“我想到少林寺走一遭。”
慕紫煙一驚道:“去少林寺?咱們不是要去清風山嗎?”
左丘明道:“我也想過了,血魔教既已發動,清風山怕是不易回了。少林素來是武林的領袖,我倒想看看他們是怎樣想的。
“另外還有一些疑問也得到了少林才能弄清楚,既然和血魔對上了,生死也無足論了,假若真讓他得了武林,咱們就算躲在清風山也未必能安然。”
慕紫煙想了想,笑道:“這樣也好,不過血魔教一開張,首先要對付的除了我們,便該是少林和武當了。”
唐邃道:“也不知魯兄弟和西門兄弟現在何處,若能聚在一處,咱們四大公子聯手闖蕩江湖,豈不美哉。”
慕紫煙笑道:“你是要成立個‘四大公子’教了。”
幾人便在樹林裡歇息,左丘明用自己的貂裘把冰歆如如裹嬰兒般包起來,怕她受夜露侵襲,慕紫煙看了只是發笑。
左丘明背倚樹幹歇息,忽然似有所覺地睜開眼睛,卻看到慕紫煙正在盯着他看,晶亮的眼睛在月夜中更爲明豔。
慕紫煙用手指了指林外,起身走了出去,左丘明略一思忖已明其意,見地上的三人鼻息沉沉,睡夢正酣,便隨後也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一條小溪旁坐地,慕紫煙只覺兩頰發燙,看也不敢看左丘明一眼,半晌纔開口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左丘明知道她是問兩人內力融和時的神奇反應,想了半天,才搖頭道:“我也不知怎會這樣。”
慕紫煙道:“我倆的內力怎會一個似是磁石,一個似是鐵板,又似一陰一陽,可是我練的既不是純陰也不是純陽。”
左丘明笑道:“我們本來就是一陰一陽嘛。”
慕紫煙啐道:“少油嘴滑舌的,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左丘明嘆道:“還是油嘴滑舌些好,若說正經的,只怕你會一怒之下殺了我,我也覺得過於說不通。”
慕紫煙轉頭道:“你是說……”
四目交接,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兩人的想法也是不謀而合,只是都覺得過於荒誕不經了。
良久,左丘明才道:“也只有這一解釋了,我師傅和你師傅當初練的是雙修功。”
若在平時,慕紫煙聽聞此語,定會以爲是奇恥大辱,非和他拼命不可,而今自己心中也是這般心思,只是感到若猜測的不對可未免太對不住師傅了,是以沒有應聲。
左丘明又道:“他們兩人一在清風山,一在南荒鳳凰宮,真可謂風馬牛不相及,他們傳下的內功怎會這樣?”
慕紫煙道:“你見到你師傅時問問他吧。”
左丘明笑道:“你也問問你師傅。”
慕紫煙失笑道:“我可不敢,我師傅非殺了我不可。”
頓了一下,又神往道:“那感覺真是好,卻又好似什麼也感覺不到。無思無想,無知無識。”
左丘明大有同感道:“這大概就是‘無染無着,大道澄徹’的境界吧。我原以爲是前賢臆想出來的,沒想到自己也能親歷此境。”
慕紫煙忽然道:“我們正式練一次如何?”
左丘明遲疑道:“好是好,只是……”他向樹林裡看了一眼。
慕紫煙笑道:“你怕醋罈子打碎?”
左丘明笑道:“她纔不會吃這份閒醋呢,只是我得去安排一下。”
他起身鑽進樹林裡,須臾又轉了回來。
慕紫煙詫異道:“你怎樣安排的?”
左丘明微笑不語,在她對面坐下,兩人各出手掌相對,掌心“勞宮穴”對在一起,各自運起內功心法來。
移時,兩人手掌均感到一股吸力,意念中兩人的手掌已融化在一處,漸至手臂,漸至全身都融合一起。
兩人此時既無你我之分,亦無身內身外之感,只有兩人丹田內的紫金丹各自晶瑩燦爛。
功行一個時辰,兩顆紫金丹驀然融合一處,真如龍虎相濟,水火交融,兩人此時知感盡廢,但這內功的景象還是清晰可見。
兩顆紫金丹融合一處,形狀卻比單顆小了許多,顏色變幻不定,兩人此時連身體也不存在了,茫茫宇宙中彷彿只有這顆紫金丹。
又過了一個時辰,紫金丹中分爲二,漸漸身體四肢、五臟六腑以及脈絡的景象回覆過來,但依然是一個人,這並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是你即我,我即你。
良久,身體也中分開來,兩人各自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只是氣機依然貫串一處。兩人又有了那融融泄泄,酥軟安樂的感覺。
漸漸這種感覺如海潮般緩緩退去,兩人雙手分開,睜開了眼睛。
慕紫煙猶沉浸在那美妙無比的感覺中,喃喃道:“若是始終這樣多好。”
左丘明心中暗自思忖:我常見師傅無事之時便是打坐,還以爲他過於自若,殊不知道中別有安樂天,與
塵俗的歡樂相比,豈可以道里計,直是天壤之別。
只是師傅獨自一人修煉,不知他的內功境界又是怎樣的?
兩人的目光合在一處,會心一笑,又都有些羞澀,這才發覺天已大亮,兩人已練了三個時辰之多。
兩人心裡都明白:只這一番遇合,兩人終生便再也分不開了,兩人正是天造地設的鸞儔鳳侶,除了死亡,已不可能有東西阻在兩人中間了。
兩人也同時想到了冰歆如,一者是世俗中的男歡女愛,一者是內丹大道上的鳳侶鴛儔,純屬兩個境地的事,並無衝突,只是左丘明既得豔妻,復得仙友,更愜心懷。
忽聽得樹林中徐小乙惶聲喊道:“公子,慕姑娘,公子,慕姑娘!”
慕紫煙大驚道:“不好,他們有事?”
左丘明笑道:“沒事,大概是找不到路,出不來了。”
兩人返回樹林,卻見徐小乙像沒頭蒼蠅般在空地上來回轉着,唐邃拔劍四顧,如臨大敵,冰歆如卻是坐在地上垂淚不止。
慕紫煙喊道:“小乙,怎麼了?”
徐小乙聞聲大喜,卻猶四處找尋,喊道:“慕姑娘,是你嗎?你在哪裡?公子到哪兒去了?”
慕紫煙奇道:“我們就在這兒,他怎會看不到我們?你又搗的什麼鬼?”
左丘明笑道:“雕蟲小技,一個障眼法而已。”說着走過去踢開一塊石頭,徐小乙立時看到了他,飛奔過來道:“公子,可找到你了。”
冰歆如也飛撲過來,不顧衆目睽睽,投入他懷中,兀自啜泣不已。
左丘明歉疚道:“都是我不好,嚇着你們了,我沒想到回來的這麼晚。”
唐邃有些明白了,失笑道:“左丘兄,你在我們周圍布了八卦陣?”
左丘明笑道:“不過是個障眼法,騙人的伎倆,慕姑娘就沒瞞過。”
冰歆如問道:“你和慕姐姐到哪裡去了?”
左丘明坦然道:“我和慕姑娘就在林外打坐練功,我怕有人來看到你們,就使了個障眼法。”
三人聞言,均是神色怪異,又見二人神色坦然,更感匪夷所思。
冰歆如笑了笑,便離開了左丘明的懷抱。
唐邃卻是駭然不已,暗自尋思道:“左丘明風流天下第一,真是名副其實。只是膽子也忒大了些,又太不給冰小姐面子了。”
忙把臉轉向別處,以免露出心思來,徐小乙卻傻嘻嘻地看着兩人笑。
慕紫煙忽然道:“妹子,你跟我來,我和你說句話。”
冰歆如走了過去,兩人攜手走出樹林。
唐邃苦笑道:“左丘兄,不是我多嘴,你風流固是風流,未免過分了些。”
左丘明笑道:“唐兄,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我們真的只是打坐練功,這其中有些緣由恕難明言。”
唐邃笑道:“好吧,不管怎樣,你自己能過冰小姐這一關就可。”
徐小乙卻擔心道:“公子,慕姑娘和冰姑娘要說什麼事,不會爲了你打將起來吧,冰姑娘可不是對手。”
他和冰歆如相處日久,自是偏向冰歆如。
左丘明笑道:“有可能,你去幫幫冰姑娘吧。”
徐小乙情知他是說笑,倒放下心來,又問道:“公子,這周圍也沒什麼呀,我怎會找不到路,也看不到你們,只能聽見聲音?”
唐邃也好奇道:“是啊,我一覺醒來還以爲是中了人家的道兒,怎麼衝也是衝不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