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互表真心
窗外天已經黑了下來,顧予初隱約聽見門外有女人在哭,並且哭聲越來越大。
她費勁的從牀上爬起來,捧着屁股挪到門口,靜靜的聽了一會,才意識到門外的女人是姬和。
“不惑哥哥,我到底哪裡不如她好?”
“沒有什麼可比的,你年紀還小,不懂這種莫名其妙的鐘情。”
“她不是個好女人,根本配不上你!”
顧予初眯着眼睛從門縫裡瞧見姬和跺着腳,仰着小臉,咬着牙吼道。凌不惑與姬和麪對面,從身後看不出他的表情,她心裡五味雜陳。
姬和對她的評判一針見血,她自己竟也無力反駁,可還未等她猜測凌不惑可能的回答時,那個男人給出一個無比堅定的答案。
“這種話休得再說,她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最好的。”
“不惑哥哥,你不要被她矇蔽了,我才知道她是那個聲名狼藉的秦王妃!你可知她爲何會被一紙休書趕出王府?她爲了保住正妃地位可以把自己的親妹妹送到自己夫君身邊做妾,爲了奪寵可以親手殺了側妃的孩子,她還不守婦道,與王府的侍衛”
“夠了!她的過去我比誰都瞭解。我不管過去她是誰,做過什麼,在我心裡她僅僅就是尉遲予初而已。”
“不惑哥哥,你清醒一點吧!”
“我任何時候都很清醒。姬和,你只是我的表妹,那副耳環你喜歡拿去沒有關係,作爲兄長我不會那麼小氣,但是對她,不行。我不允許任何人在我面前說她一句是非和不是。”男人漸漸沒了耐心,聲音越發冰冷。
“你瘋了,你瘋了,她會要了你的命的!”
“她不會。但如果她想要,隨時可以拿去,也輪不到你來管。”
緊接着,哭聲越來越遠,顧予初鼻子一酸,靠在門上,思緒紛飛,心裡的草原有陣陣暖風拂過,多年來鬱結的心事如蒲公英一般隨風散了開來。
這一刻,她終於萬分篤定,這個男人對她的感情遠遠比自己想象的更深。
突然,門吱呀的來了。
月光下,男人見她赤腳站在地上,連忙將她抱回了軟榻上,而後單膝跪在她的面前,雙手握着她的手臂,帶着笑意,溫柔的開口:“都聽見了?”
“嗯。”顧予初難得乖巧的點點頭。
“還滿意麼?”男人笑着調侃道。
“什麼?你原來早就知道我在偷聽,故意哄我來着。”這話說的像是生氣,可語氣卻是再平常不過。
“哄到你了麼?”
“姬和的話你當真不信?我的確把妹妹嫁給了啓幀,也的確殺了古南溪的孩子。”顧予初坦白那些流言蜚語與她而言並非全是冤枉,但這些過去她無從改變,更不想逃避,除了那個無辜的孩子,她至少是問心無愧的。
“你總有你的不得已。”凌不惑輕飄的一句話重重的落在顧予初的心頭,讓她感動不已,眼眶已然紅了起來,這時,男人話然話鋒一轉,將漸漸凝重氛圍吹散:“欸,那你還有妹妹嫁給我麼?”
“就那麼一個妹妹,比淩水四美要美上十分,你若喜歡,自己同啓幀去搶。”顧予初知道他在逗她,便也回敬了回去,心情輕鬆很多。
“話說,我那個表哥的確是有福之人。不過,搶你一個,我且需耗盡全身元氣,眼睛都要瞎了,恐怕從今往後,再也看不見旁的女人,你可是要負責的。”
“好吧。我會負責的。”再沒有婉轉含蓄,顧予出竟然乾脆的應了下來,驚的凌不惑愣了半晌,而後一把抱起她,開心的笑的像個孩子。
“那耳環是要送我的麼?”懷裡的女子仰起頭,接着問道。
“是啊。”
“可惜了,我挺喜歡的。”
“我知道你喜歡,特意放在枕下,以爲你自己會拿走的。”
“我又不是賊,怎會隨意拿你的東西。”
“那我的心呢?還不是說拿就拿,連聲招呼都不打。”
顧予初哪裡聽過這樣的情話,羞的將臉埋在凌不惑的頸下,雙頰通紅。
凌不惑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將她放了下來,牽着她走向牀榻。
“乾乾什麼?”女人頓時緊張起來。
他回頭,見她慌張又不確定的樣子,笑着敲了敲她的腦袋:“想什麼呢?不過.如果你願意,我不介意提前洞房。”
“不是,你.”
凌不惑挑了挑眉,無辜又得瑟,而後掀開枕頭,拿起一個簡單無紋的沉香木盒,交到顧予初的手裡。她打開一看,裡面擱着一串鑲嵌着十幾顆藍寶石的掐絲鏨忍冬花黃金手鐲,還有一根小小的骨笛。
“這兩個我都要了。”
顧予初認出了那根鳳凰骨笛,很不客氣,拿起來細細端詳了一番,眼中掩飾不住的喜歡,而後,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將那木盒放在牀榻上,而後自顧自的在身上找了起來,終於,她從懷裡掏出了一枚紅寶石赤鱗魚,遞給凌不惑。
“這個作爲回禮,你要不要?”
“除了我,你還想給誰?!”
尉遲家族的信物,凌不惑自然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女人將它送給了自己,意思不言而喻,真是不容易,這多年的期盼終於有了肯定的答案。
他張開雙臂,緊緊擁抱着他餘生的徐風豔陽,山河日月。
接連幾天,姬和登門,凌不惑都避而不見,顧予初住着主院,前後有人把守,誰也擾不得她靜養。
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傷,只不過外面關於秦王妃的謠言實在的不堪入耳,凌不惑瞭解顧予初,表面上看起來什麼也不在意,心裡可若是要較真起來,憋出個內傷也不是不可能。
但也奇怪,三天之後,接連發生的兩件事,讓街頭的熱聞頓時換了另外的主角。
有人拿出了萬兩黃金給豔絕雲京的無嘆樓頭牌夢無缺贖了身,夢無缺歡喜之餘潑墨寫下絕塵書,接下來本是才子佳人完美結局,卻變成了夢無缺剃了頭髮赤腳從無嘆樓步行入了清蕪庵,遁入空門。
要知道文人雅客之前想要一睹她的真容,需先飲盡十壺清酒,付得十兩黃金,再接着指定詞牌十步賦詞一首,直到得到夢無缺的首肯,方可起簾相見,可即便是這樣苛刻的條件,也引的無數男人爭相嘗試,這也是雲京“三簾入夢,不問仙途”出處。
如今三簾夢碎,讓大家不禁猜測,到底是何人能夠豪擲萬金,又是誰惹美人長淚遁入空門。 若第一件事引不起女人們的興致,那麼第二件事則是讓全城的少女們爲之奔走。
城南的月老祠後的仰春亭十里荷花怒放,其中並蒂花開竟有十餘株,更古未有。恰逢乞巧節臨近,有人傳言這是花神娘娘顯靈,只要在節日當天親手縫上荷花香囊贈與情郎,情投意合者必結連理。
於是乎,雲京風向一偏,男人們飲酒嗟嘆紅顏薄命,女人們歡天喜地針線縫情,秦王妃的傳聞雖不能絕盡,卻也不再新鮮。
顧予初的傷好了大半,可以起立自如了,她從束淵嘴裡得了這兩則熱聞,便知是凌不惑的手筆。
太陽還未落山,凌不惑卸了盔甲,馬不停蹄的回府見她。
剛一推門,屋裡散落一地的荷花描樣、各色繡線、綢緞,着實嚇了他一大跳。
“你屁股不疼了?”他笑着問道。
“繡花用的是針線,況且靖川王的心意全城的姑娘們都收到了,我豈能怠慢。”顧予初側着身靠在榻上,比着兩種紋樣,頭也不擡的調侃道。
凌不惑得知心上人有這等好心思,欣慰極了,俯身撿起腳邊的描樣、綢緞,可握了滿滿一手,擡眼看去竟還有很多沒拾掇。
“你雖有此心,卻也着實不用這麼多?”
“千人千面,各有所喜,多預備些,賣個好價錢,說不定還能填補一下王爺豪擲萬金的虧空。”
“這點子小錢,不勞夫人費心。”
“小錢?你們王公貴族都這麼視金錢如糞土的麼?”顧予初似乎沒有抓住重點,她是真心心疼那一萬兩黃金。
“總之以後府裡每一筆花銷都必要夫人同意了才行。”
“誰。。。是你夫人?”她這才反應了過來,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願意被看出來。
“不是你還能有誰?!”
凌不惑一把攬過她的肩膀,在她的身邊躺了下來,低頭在她耳邊呢喃道:“無嘆樓日進斗金,卻承不住朝廷的一錠銀,若捨不得一個夢無缺,雲京便會有第二個無嘆樓,孰輕孰重,他們自己掂量的清楚。”
“你這是強權重施,靖川王府既有這個能耐,太子府又怎麼會坐視不理?”
“凌子域收心養性,自然要與勾欄瓦舍、秦樓楚館劃清界限,我替他解決了後顧之憂,他自是不會反對。”
“那個夢無缺到底什麼來頭?”顧予初貓在他懷裡,似乎想明白了什麼,隨口問道。
“凌子域從前的紅顏知己。”
“這招真是厲害!”她猛的一下擡頭,不禁感嘆道,“但你如此針對他,該不會真相信太子府是幕後主謀吧。”
“你說呢?”
“我不知道,但我至少可以確定在宮裡綁我的人和凌子域無關。”顧予初三緘其口,她雖然知道諾達是巽影,這事與他脫不了干係,但此事涉及全體蟄伏雲京巽影的身家性命,她不能不有所顧忌。
“是啊,凌子域知道你武功底子,若是他要拿人,斷不會認爲幾個力氣大的粗使婆子用麻繩便能捆了你去。”
“那你爲什麼還要那麼大陣仗去太子府惹是非口角,然後又拿夢無缺做他的文章。”
“綁人之事他是無辜,那太華道女刺客呢,含光大殿呢?如果都不是凌子域乾的,那幕後之人的目的又是什麼?離間我們兄弟,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你是懷疑誰?”顧予初欲言又止。
“草原女王氣數已盡,樂嘉蓬康更是斷了根基,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凌不惑煞有意味看向女人,直言不諱,“不過我好奇的是,若是他,竟然肯拿你們之間往日的情分做如此消遣。”
“關於我的那些傳言,不會是他。”顧予初也不擔心凌不惑吃醋,肯定的迴應,“這一點,你也是相信他的,不是麼?”
“的確,如此小人做派怎會是他。”凌不惑見女人如此坦蕩,收起略有不平的情緒,全然就事論事起來,“所以,這件事,絕沒有那麼簡單。”
幾日後上朝,凌不惑進言老凌王,黑水十一部落入京已有三月,旗長一事既已定下,還是要早早回程擔起一方守衛的責任,逐客意思再明顯不過。
凌子域自靖川王闖府要人,單明曦在太子府裡明擺着的偏袒一事,讓他大爲受挫,便事事都與凌不惑作對,再加上夢無缺的熱聞,雖看起來他與風塵決裂,專於政事,可茶餘飯後那些個閒人又連帶着將他從前在無嘆樓的哪些個風流韻事翻了出來。
旁人聽了也罷,他根本不在意,可偏偏傳到單明曦的耳裡,將他這些日好不容易掙來的好印象大打了折扣,他氣不打一出來,一副誓要壓倒靖川王府的架勢。
於是他抓住這個機會,拿黑水至雲京路途最少三月,即是朝聖,卻被匆忙遣回,有失朝廷風範做託詞,提議雲京最宜人的秋季就要來了,不如再等上一等,冬至之後邊關封禁他們必然是要主動辭行。
如此,竟然也說動了老凌王,應允留黑水十一族過了中秋節再走,這樣硬生生打亂了凌不惑的計劃,更讓朝野上下看清楚太子府在老凌王心中的分量。
自此,諾達瞧見凌不惑和凌子域不同的態度,也抓住這個機會,拂去之前爲了接近顧予初而看似投靠靖川王的嫌隙,主動向凌子域示好。
從前太子府有意拉攏,可諾達並不領情,凌子域索性也翻了臉。但這次,在賀蘭公主的斡旋下,凌子域最終接納他,二人正式結盟。
七月初七,雲京所有婦人、少女期盼的乞巧節終於來了。
顧予初的傷已然全好,又沒了驛館的差事,已然是閒人一個。凌不惑得了佳人毫不掩飾的真心,這個乞巧節自然是要好好共度的。
今日,他聽說顧予初親手做了巧果,特意將軍中公務早早料理好,趕回府去。顧予初精心裝扮了一番,難得換上了新衣裙,點了絳脣,凌不惑心裡歡喜的很,兩人一起用膳,談一談軍中趣味,也是溫馨滿滿。
可吃到一半,吾岑着急忙慌的闖了進來。
“什麼事,如此慌亂。”凌不惑被壞了興致,一臉的不悅。
“王爺,不好了。王府的匾額被人射了一箭.”
“什麼人這樣大的膽子?”顧予初已然坐不住了。
“誰家的弓箭?”凌不惑波瀾不驚的問道,並不認爲是什麼大事。
可吾岑卻是焦心的很,答道:“不是普通的羽箭,是御賜的琉璃墜!”
凌不惑的臉色就此冷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