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交州,副都督府中,張光祖端坐書房,面前案几上,擺放着幾本兵書。
張光祖三十五歲,身材中等,因久經戰場,讓張光祖的臉上掛上了風霜之『色』,只不過這樣只多了幾分英氣和剛毅,平添了不少男人的成熟魅力。
此刻張光祖正認真的看着單手捧着的兵書,雙眉微微皺着,看了一會,將手中書冊放了下來。
副都督府外面,緊挨着軍營,因張光祖沒有帶着妻子前來,整個府邸裡,基本見不到女人,出入的都是士兵。
這時,絕大部分軍士已休息,只有寥寥百人,在營寨四周警戒着。
副都督府內,同樣有着幾隊巡邏士兵來回的巡邏。
側耳聽着,還能聽到他們輕微的腳步聲,這次在交州,屯兵於大城,想象中的瘟疫並沒有蔓延到軍中,這是喜事,使他對下面的戰鬥多了幾分把握。
煤油燈,微微晃動着,火苗閃爍的讓人有些眼花。
張光祖站起身,從案几後轉出來,吹滅了煤油燈出了書房。
與有着炭火取暖房間相比,外面的空氣,冷的直侵皮膚。
張光祖站在臺階上,把斗篷披好,下了臺階,來到了院中,這兩天天氣寒冷,不過夜空很是晴朗。
滿天的星斗,簇擁着一輪明月,在高空灑着月光到了人間。
張光祖在手上哈了幾口氣,又活動了一下手臂關節,一陣嘎吱嘎吱聲過後,坐了幾個時辰的關節,都已活動開了。
就勢在當院練起了拳腳。
但凡軍卒,沒有不會些拳腳,而張光祖這樣的將軍,不持兵刃,照樣可在一兩招人取人首級。
虎虎生風的一套拳練完,有人從院外走進來,站着等着他收勢。
張光祖收勢後,轉頭去看,見來的正是自己府中住着的一位官員,手捧着厚厚一摞卷冊站在那裡。
見他站住,這個官員走上來幾步,見禮說着:“大人,這是您要的這一月的軍中賬薄,已被您全部送來了。”
“隨我進來吧。”外面天寒,他沒什麼,官員身體不如武將強壯,站久了未免着涼,於是回了書房。
這個官員就跟着走了進去。
“放在這裡吧。”張光祖一指案几,說着。
在案几旁邊有着掛着手巾,張光祖取下一塊,擦了擦額頭的薄汗,轉身走到案几後面坐了下來,擺了擺手:“你也坐吧。”
“謝大人。”將賬薄都放到了張光祖面前的案几之上,這個官員在一旁坐下了。
張光祖拿起其中一本,翻看着,房間角落處的火盆裡,煤炭被燒起來的聲音咔咔作響。
好一會,他看完了其中一本賬薄,沉默了一會,說着:“這一月,軍中糧草,用去了不少。”
“大人,您也知道,這一個月來,軍中訓練加倍,爲了讓軍卒不至於垮下去,都是頓頓有肉,饅頭大餅管夠,軍卒吃食起來,比往常更多了不少,這也是在預料之中,現在已經去用了二十萬石。”
“是,王上曾下過命令,對軍卒的吃食用度,萬不能打了折扣,定要管飽管好,訓出一支強兵出來,這事就這樣吧。”將手中的賬薄扔到一旁,張光祖說着。
楚王到現在,還沒有扣剋糧草的事,張光祖很是放心。
張光祖又先後翻閱了其他賬薄,一一覈對過,有不清楚的,當即詢問官員,過了半個多時辰,纔將這些事情處理完畢,讓官員捧着賬薄離開,張光祖坐在案几後面,『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覺有些乏倦了。
“希望這次的新兵,能夠早日訓練出來吧!”想到自己營中新收的三千新兵,張光祖心中輕嘆。
不過,張光祖也知道,就算訓練再得當,沒上過戰場,殺過人,見過血,新兵也不可能真的變成了精兵。
交州雖也有幾個城算得上富裕,可大部分地方很是荒涼,這樣的人口不均之地,招募新兵本就不那麼輕鬆,能招募到這些人,已經知足了。
看看夜『色』,已然到了晚飯的時候,張光祖也感覺有些餓了,差不多到吃晚飯的時候了。
命人在竈上給自己溫了些飯食送過來,在這裡匆匆的吃了。
“吩咐下去,給巡邏的士兵每人送去一碗肉湯,讓他們暖暖身子。”準備歇息的時候,張光祖吩咐一旁的親衛,說着。
雖現在是交州第三把手,可以說是在交州這裡,位高權重,除了鍾文道和杜恭真,就屬他的官職最高,可對待手下的士兵,張光祖還是和以前對待牙兵一樣。
跟着丁虎臣南征北戰多年,十幾歲起就在軍營裡『摸』爬滾打,他早就將學到的作風,深深的銘刻在骨子裡。
戰場上他毫不吝嗇犧牲掉士兵,但是在平時,這些都不能隨意消耗,這都是安身立命,建功立業,封妻廕子的本錢!
有這樣覺悟的人,自然能時刻想着自己兵將,說不上仁慈,卻是名將的素質。
吩咐下去後,張光祖回到了臥房,開始解下自己的衣甲,準備休息。
在這個時,突有親兵敲門稟報:“大人,有一位來自襄陽的大人,已到了府外,說要見大人您。”
張光祖先是一聲說,靜靜聽完,這時皺眉說着:“來自襄陽?這個時候?”
“是,城門早關了,卻用吊籃出示了令牌,因此就吊了進來。”
張光祖把脫下一半的衣甲,又重新穿上,步出門外,問着:“問清楚來的是誰?所爲何事?”
親兵回的說着:“小人問了,那位大人只亮出了身份,並不肯與小的細說。”
“無妨,待我親自去看。”若來的是襄陽的特使,自不會與一個士兵細說,這一點張光祖清楚的很,說着他就向外走去。
來到第二道門時,就看見一個滿面風塵的男子站着,被幾個虎視耽耽的士兵看管着。
見到他過來,這個男子一拱手,微笑的說着:“張都督,別來無恙?”
這人張光祖認識,是昔日同在丁虎臣大將軍帳下的一名文官,姓袁,丁虎臣調回去時,一些同樣升遷的官吏也都跟着去了襄陽,二人相見,頓時氣氛輕鬆起來。
都是熟人,也沒有什麼客套話,張光祖將此人讓進了廳中,分賓主落座後,就問:“剛纔聽說,袁兄是奉命從襄陽到此地?”
“正是,這是王上的一道旨意,是給你!”袁大人一笑,從懷中取出一道旨意來。
“原來還是欽差!”張光祖連忙起身,對着袁大人行大禮,袁大人一笑,也就受了,這是代表王弘毅受禮。
受了禮,再把旨意降下。
張光祖再磕個頭,雙手接過來,這纔起來,有些狐疑的看過去,問:“不知這是……”
“王上的密旨一道,讓你先行準備着,幾日後有明旨下來,在此前,你秘密行事,不得聲張。”
“知曉了。”張光祖點點頭,當即將密置的封條撕開,展開一看,表情頓時凝重下來。
看過之後,將密旨收好,放入懷中,張光祖說:“請袁兄代爲回稟王上,光祖定會按旨辦事。”
說完又問:“袁兄可還通知了他人?”
“張兄問的是鍾刺史和杜都督吧?他們自有別人前去,與某家無關。”袁大人笑的說着。
二人又閒話了幾句,袁大人明日一早離開,當晚住在了副都督府。
與此同時,交州刺史府內。
鍾文道坐在廳中,正與人說話,來的是與鍾文道相熟的官員,同樣帶來了一道密旨。
接到旨意後,鍾文道的表情同樣凝重下來。
隨即表示,會按旨意辦事。
同樣,杜恭真的都督府中,也迎來了貴客。
在送走貴客後,杜恭真別人都沒叫,只叫來了杜冉和朱信二人。
二人來的時候,在路上正好碰上,表面寒暄了幾句,不冷不熱。
雖這二人已沒了利害衝突,可當年結下的仇漸漸的入了扣,想完全解開,已是不太可能,只是保持着見面不撕破面皮,遇事還能合作不互下絆子,已是不錯的結果了。
“王上已下了密旨,讓我秘密調動大軍,準備隨時起兵出發,前往易山郡,你二人可有什麼想法沒有?”杜恭真坐在上首位置,臉上表情淡淡,眸子深邃,看着下座的二人,開口問着。
杜恭真的侄子杜冉眼睛一亮:“莫非王上已是下決心要攻打吳越之地了?”
杜恭真緩緩的說:“王上年輕而有大志,吳朝僞帝篡位而起,又多次與楚爲敵,攻打此地,是早晚的事,現在南方只有魏越,北方雖有豪傑,卻也不在話下,只是草原情況不堪客觀,王上必早有察覺,加快了速度……”
提到草原那邊的情況,廳中的三個人心裡都有些發沉。
和幾個月前不同,最近一段時日,他們也陸續接到了草原傳來的一些消息,就短短半年,散在草原上就有上百個部落投靠,大者只有百數,多者千數,又增長了四十個千戶有餘,可以說,從八十五個千戶一下子變成了一百三十個千戶。
這三人都不是普通人,自想到了草原勢力壯大後對中原的影響,心裡就有些擔憂了。
“王上來了旨意,自已下定了決心,南下征伐,本就是在新朝立功的機遇,大帥要早早做了打算纔是!”朱信說着。
杜恭真說着:“你說的不錯,此事關係重大,勢必要提前做好準備,明旨一下,大軍要立即起拔,若是耽誤了王上的事情,這可不是小事。”
三人按照旨意上吩咐,開始在幾天之內,暗中調集交州境內的軍隊。
幾天後,明旨下來。除去留守之人,交州軍開始陸續起拔,趕赴易山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