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比試之日到了,那日天朗氣清,晨露附在庭院所有植物上看着格外的晶瑩,易繁早起吐納了污濁之氣,慢悠悠吃完早飯又隔了一刻鐘喝了藥,才沐浴着溫煦的陽光走在書院長長的階梯、走進書院的大門,大門外早就人山人海的等着他的到來,進了書舍拜見了山長和衆位夫子,等着白荊鴻宣告了比試的規則,分六局比試分別以樂、棋、字、箭、馬術、商農之辯
規則說完易繁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第一局比樂,衆夫子琴音雅樂皆是不同,我只奏一曲,如若衆夫子無論哪位今日一曲意境能高過小子,那就是小子輸如何?”說完見衆人無異議,便走向廣場正中間,放下揹着的一個木盒子,取出一支通體漆黑的長蕭,站穩身型對着衆人點了點頭,閉目沉定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慢慢舉起長蕭按住音孔,悠揚婉轉的蕭聲盪漾開來,四周突然就像被淨化了一般,一時整個空間竟然空靈起來,蕭聲娓娓而述、似有若無、斷續飄渺,把人的思緒帶入宛若初心時的平靜又憂傷、悵然神往的記憶中。
一曲終了,衆人盡都沒回過神,待蕭聲停下良久,飛馳而過的鳥叫聲才把大家拉回現實,場上的衆夫子竟無人敢應上場,第一回合易繁勝。
不知是剛剛蕭聲的意境震懾住了大家還是在各自的悵然神往的記憶裡,衆人對易繁皆是尊敬了許多。
比試繼續,第二局開始前易繁對着白荊鴻和衆夫子道:“接下來的第二局,爲了速度不耽誤衆位吃午膳的時間,不如就擺下24個棋臺,我一個人對二十四位夫子吧,小子下棋一向毛躁,沒什麼耐心,還請衆位成全。”衆夫子已經不敢再小覷這個十一歲的青澀筆直的少年,一番商量過後點頭同意,廣場上的學子忙碌的搬着桌椅布着棋盤、棋子,易繁淡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長蕭,接過易竹遞過的雪白的帕子,擦了又擦才慢慢放進木盒中,易輕塵擔心的盯着,生怕過多的憂思牽動了易繁的內傷,別人不知道這長蕭是誰給的,他能不知道麼,想起那年冬天竹海滿地的枯竹葉,主子牽着少爺的手走了兩天才選了顆紫竹做的這支長蕭,那時少爺翻過年才四歲的年紀,舉着一把比自己還重的砍刀手起刀落的砍斷一根根竹子,手握不全刀柄就拿紗布綁着,砍到後面白淨的手上都是被紗布勒出的紅痕,很多都已經沁出血,易輕塵一直不能明白爲什麼主子非要這樣磨礪小公子,即便是報仇,可是以主子的能力是可以慢慢籌謀的,也不明白小公子,他們都是自己不能去揣摩的人。
易竹並不熟悉這樣的易繁,她討好的舉起自己手裡的山楂片遞到易繁嘴邊,易繁一愣,拍拍阿竹的頭道:“阿竹自己吃,哥哥沒多久才吃過藥,不適合吃這個。”易竹有點落寞,但還是悄悄往易繁身旁湊了湊,遠處看就像她靠在易繁身上一樣,易輕塵看了眼,心下一暖暗自想:少爺身邊有個小東西看着暖心點,否則那個少年看着太讓人心疼了。
一炷香的時間,廣場的棋盤都已擺好,易繁恭敬的對着衆位夫子鞠躬敬禮,躬身等着衆夫子上臺後,纔在最近的棋桌前站定,對着衆夫子道:“衆位夫子可以先落子,小子再挨個來下。”衆人也不分辨什麼,只見易繁閒庭信步每個棋盤前過一遍就已經落子了,這樣來來回回的又過了兩炷香的時間,已經有夫子開始做沉思狀,易繁也不急,就撿着那些已經能落子的夫子前的棋桌先下,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有幾位夫子已經落敗,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又一批夫子落敗,再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場上堪堪只剩兩位夫子,衆人震驚,古往今來也沒有聽說過這樣對弈的方式,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兩位夫子面紅耳赤的甘願認輸,第二回合,易繁勝。此時書院的衆人早已不復原先的嘲笑、輕視的神態,極恭敬的送着易繁走下臺去。易竹、商印等表面雖裝的鎮定,其實心下早就如煮沸的開水般,燙的抓心撓肝的想炫耀一番,剛下臺,易繁就開始咳嗽起來,面色也有些蒼白,易輕塵趕忙上前探了探脈,扶着易繁坐下喝了點水。易一和仲懷趕忙一手抓一個的安撫住,不讓上前打擾易繁閉目休息。雖然剛纔看着易繁跟逛自家的後花園一般贏了第二局,但事實是那樣極其費腦,每一個棋局都要衆觀全局、走一步要想着後面的十幾步,這幾十步裡包括對手的意圖都要考慮到,說是考慮着幾十步但對手的每一步都有幾十、甚至更多的種的變化,再加上這是和24個人的對弈,和每個人的對弈都像是場廝殺,不僅要考慮旗子走向更多的也是預判對手的心理,一步錯滿盤皆輸,何況這是二十四場全勝。
易繁不知道的是,人羣裡,易銘五味雜陳,他一邊狂喜易繁能如此的聰慧,一邊心裡又滴血般的疼痛,這纔是幾歲的孩子啊,即便天資再聰穎那也要後天訓練成什麼樣子才這樣逆天,何況自己還是見過幾次易簡訓練這個孩子的情景。
趙元澈一言不發的看着易繁,心下思緒萬千,強、太強了,強到不容忽視,可是又沒有那個人的影子,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可是卻心生嚮往,何曾幾時他也是像現在這般站在這個全身都發着光的人身邊的位置,和她一起萬丈高崖之上立下誓言,血染天邊的戰場上馬背弛聘,可如今。易銘看着趙元澈苦澀的盯着易繁,心下也是一片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