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會去, 回到賀茂府,回到土御門,我不能因爲一時的蠱惑就莫名其妙心軟的留下來, 小松, 清醒一點, 不要被眼前這不切實際的表現矇蔽了雙眼。
“你決定了嗎?”冷泉帝摁住我肩膀的手輕微的抖動了一下倏爾那對原本充滿希望的琥珀色雙眸一點點的失去了光澤, 顯得有些失落, 又是這種令人不忍的表情,真是個討厭的少年,幹嘛總是擾亂我寧靜似水的心境。
我定定注視着眼前的冷泉帝抿着脣堅定無比的點了點頭, 得到答案厚的冷泉帝慢慢的鬆開了手轉過身不再看我,他那孤傲且略顯單薄的背影像是那燃在四隅處的燈火般灼傷了我的心。
第二天我離開了這座富麗堂皇, 應有盡有的皇宮, 我本就不屬於這裡, 所以還是趁早離開,當我走的時侯冷泉帝已經早朝去了, 我換上了來時穿的衣服,將那套冷泉帝賜予我的四品官服摺疊整齊後放在了他的書桌上,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像是一片雲彩般離開了,我想自己對於冷泉帝來說就像是一顆生長在花園內的小草野花,因爲渺小, 即使一開始覺得新鮮, 但是時間久了以他的身份和日理萬機的忙碌程度來說很快就會把我這顆小草拋諸腦後, 後宮佳麗三千, 個個都是出生高貴的小姐,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賢良淑德, 溫柔美麗,我呢,要去找尋自己的夢想,我不想被禁錮不想被舒服,像母親大人說的那樣,插上天使的翅膀去尋找夢想。
我走得很堅決,好像這座皇宮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地方,但是心底的深處卻好像破了一個很大的洞,那是之前所沒有的失落和空虛,好像無法輕易填滿似的,走到了朱雀門,我捂住了有點發疼的心口,輕輕的轉身,最後一次看了一眼這座美麗的皇宮,那個少年天子此刻一定正在清涼殿的御帳臺內和他的臣子們探討着國家大事吧,藤原元方的幽靈被賀茂保憲收服,從此以後,冷泉帝將不會再受到病痛的折磨,他會一天比一天健康,他會生活在陽光和自然的眷顧下,和自己的嬪妃還有自己的孩子們一起嬉戲,當我看見那搖曳在牆邊的小草時,我的鼻子忽地一酸,我好像看見了一個美麗精緻的少年手持一個以狗尾巴草編制的草環正在朝我微笑招手,這時一陣凜冽的寒風迎面吹來,刮跑了那副幻象,我回到現實中,我吸了吸鼻子,邁着堅定的步伐微笑着朝着朱雀門大步走去。
回到了闊別依舊的賀茂府,剛一進門,我就聽見了一聲咋咋呼呼的尖叫和奔跑聲,那個神經大條的女侍玉子手裡端着一個食盒朝着我瘋狂奔來,嘴上不斷的大聲呼喚:“小松小姐,小松小姐,你、你終於回來了,奴婢好想你阿。”娃娃臉的玉子生就有一雙滴溜溜的烏黑眼眸,模樣天真讓人不忍責備,就是喜歡一驚一乍,總是喜歡把一件普通的事情誇大成了不起的大事,害得聽的人被她嚇個半死,那些個心臟不好的人一看見玉子馬上就自動跳離三丈外,以免受到不必要的折磨。
“是阿,回來了。”我朝一臉慌慌張張眼睛瞪得老圓老大的玉子燦爛一笑,然後伸出手像像是撫摩寵物小狗似的抹了抹她的頭髮,接着馬上一把奪過玉子手中的香飄四溢的食盒後朝着石凳的方向走去開始享受美食的恩惠。
因爲我曾經對玉子說:“你不用當我是一般人家的小姐般那麼拘束,以後我坐着你也可以坐着,我吃東西也會有你的份。”
玉子在得到了我的允許之後乖巧的坐在了我身邊的石凳上,我順手遞給她一個涼涼的菓子,玉子張開紅嘟嘟的小嘴咬了一口後露出甜美的笑容,問:“小松小姐,這兩天你可想死玉子了,沒想到你一去竟然就是三天,害的玉子以爲,以爲······”玉子咬住菓子,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就像是蚊蟲在耳邊薨薨飛舞的聲音,我很是不耐煩的睨了玉子一眼,懶散的問:“以爲什麼?”這個玉子準沒啥好話,要不也不會那個表情。
玉子要了一顆菓子,小聲道:“玉子還以爲你死——了!”
我像是預料般的白了玉子一眼,我就知道肯定是和死有關的話,這個玉子的腦袋就是簡單,幾天不見我忍就以爲我死了,還真虧她想得出來。
我抓起一塊桃幹敏捷的塞住了玉子正欲開口喋喋不休的小嘴,笑眯眯道:“你以爲我是蚊子還是蒼蠅,哪有那麼容易就死翹翹的,我不但成功的幫助冷泉帝把困擾他多年的病痛給解決了,而且阿——”我故意買了一個關子站起身斜睨了趴在石桌上像是小狗狗似的仰望着我的玉子高傲道:“而且冷泉帝還親自御賜我爲四品的陰陽師呢。”
“真的嗎?”玉子黑白分明的雙眸內瞳芒晶亮,閃閃發光,好像一對夜幕中的星辰般可愛,她捂住了娃娃臉,一臉崇拜,不斷的說:“我就知道小松小姐一定能行的,我就知道······”
“行什麼,一個什麼都不會的笨蛋外加貪吃鬼能辦好什麼事。”一個冰冷略帶調侃的聲音穿插進了我的玉子的談話中,聲音道的主人慢悠悠的搖着手中那柄散發着清香的檜扇朝我走來,俊秀的面容,精緻的臉龐,白皙的肌膚,俊挺的鼻樑,烏黑深邃的雙眸內流轉着不容忽視的迷人瞳芒,看得人頭暈目眩,移不開目光。
“賀茂光榮,你非得一回來就和我擡槓嗎?”這個臭小子,難道忘記了昨晚在夜御殿我是怎麼維護他的嗎?我拿了一塊桃幹丟進嘴裡,咬着桃幹,很是小聲的說了一句,“忘恩負義的傢伙。”
賀茂光榮很是不客氣的在我的對面大搖大擺的坐了下來,動作優雅的拿起一個菓子放進嘴裡,很快的那個菓子就隱沒在弧度優美的雙脣下了。
“我還以爲你不會回來。”吃完菓子,賀茂光榮低垂下蝴蝶羽翼般舒展向上的眼睫毛,淡淡的吐出了幾個字。
我吃着菓子的動作稍稍一滯,繼而笑道:“皇宮可不是久留之地,再說了我又不是那種貪戀榮華富貴的膚淺女子,皇宮再好,終究不是自己的窩。”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了那座臨時搭建在御帳臺旁的臨時小窩,雖然是臨時的,但是卻很溫暖,我在裡面翻看畫卷的樣子和我趴在墊子上癡癡的看着冷泉帝批閱奏摺的那一幕幕,在我的腦海中慢慢的回放着,揮之不去的纏繞着此時的我。
“難得你會這麼想,還算是有自知自明。”俊秀的少年賀茂光榮總是會不失時機的嘲弄我,非得弄得我下不了臺面才甘心,這時我瞥了一眼玉子所在的地方,神經大條的玉子雖然莽撞卻是一個很機靈的小丫頭,當他看見賀茂家的貴公子朝我走開時早就開溜不見了,還真是不可小看的聰明丫頭。
“我一直都是很有自知自明的。”我吃完了最後一塊杏仁幹,然後用擱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轉身朝着花自己的房間走去。
雖然外面現在已經是日上三竿,但是我卻日夜顛倒,我脫了衣服爬進被窩裡,準備美美的睡上一覺,可是還沒等我把被窩捂熱,就聽見一陣咋呼的尖叫,緊接着,那扇可憐的移門被人從外面撞開,我嚯地從被窩裡面站了起來,很是憤怒的指向那個打擾了我的春秋大夢的罪魁禍首,意外的是,那人不是玉子,是那個適才在花園內毒舌過我的第一貴公子,光榮是也。
“你——”我顫抖着指向那個身形修長面貌俊美的賀茂光榮,這個無恥的傢伙,竟然又一次的闖入我的閨房嘴角還帶有一點輕挑的神情,那對深邃的黑眸宛若夜幕般深沉迷人。
“出事了。”賀茂光榮懶懶的斜倚在圓柱上告知。
“出事,又出什麼事了,我這不是剛回來嗎?難道就不能讓我安生一會嗎?”火冒三丈的我那流動在體內的暴力正在上竄下跳的,我握緊了拳頭朝着那個俊秀的少年邪惡的揮了揮,他身後的玉子早已不知去向,房內唯獨剩下我和他。
“冷泉帝不見了。”賀茂光榮冷冷看了我一眼,說完,他那優雅若八重櫻瓣的嘴角輕微一揚,仿若不關己事的樣子,弧度甚美的下顎抵住手中的檜扇,神情慵懶的望向窗外,看來這小子有點得意,難得冷泉帝失蹤對於這小子來說有這麼開心嗎?小心眼的傢伙,肯定在記仇。
“不見了?”我的嘴巴張得老大,着實想不通冷泉帝突然失蹤的原因,難道是因爲我的離去令他不滿,或者是被闖入皇宮的山精鬼魅捉了去······“宮內來了宮人,說要你進宮幫忙尋找冷泉帝。”賀茂光榮很是不爽的說出了這幾個字,然後在地板上坐了下來,爲自己斟了一杯香茶抿了一口。
“進宮?”我要瘋了,纔剛出來,又要回去,這不是折磨人嗎?
“人已經在等你了,你去是不去,都隨你。”賀茂光榮低頭細細品茗,也不擡頭,給我的感覺就是冷漠外加矛盾。
去還是不去?去,把冷泉帝找回,天下太平。
不去,可以少惹麻煩,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
最終,我還是踏上了進宮之路,看來我個這個皇宮的緣分還未盡。
進宮之路熟悉卻又陌生,和第一回進宮截然不同,這次進宮,整個華麗的宮殿內瀰漫了一陣肅穆的氣氛,清涼店前的官員們貌似都在等待着什麼似的東張西望一臉緊張兮兮的樣子,幾個宮人女房行色匆匆面無表情的來回穿梭,在那羣官員中我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