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戴府出來,許嘉彤一直沒有說話,她刻意沒有提起阿湘,就是想試探這封信的真假。
若是戴元冠見到阿湘了,這信上至少會報個平安。這更讓她相信,要麼戴元冠根本沒有見到阿湘,要麼這封信甚至她一直以來收到的戴元冠的消息多半都是假的。
這一路上,她將戴元冠“去南疆”後龐泰所有的反覆想了又想,處處都是蹊蹺。
如果,她大膽假設,若是龐泰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那戴元冠甚至有可能根本沒有答應這門親事,一切都是龐泰自作主張,可是龐泰這麼做又能得到什麼呢?
總不至於是要霸佔戴家的家產的同時,還要捎上她的嫁妝吧?要不爲何要連她一起騙呢?可是龐泰不像是眼皮子底下只有錢的人。
還有戴家也是奇怪,戴家那些產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理,這戴府卻是冷清的像是沒有人一樣。雖然剛剛修繕過,也還有一些工匠在,可是許嘉彤就是感覺不到戴家人的行跡。
像是從前,戴元冠在府裡的時候,她總是覺得處處有一雙眼睛盯着她,如今竟是連這種感覺都沒有了。
正想着事兒,旁邊一輛馬車停了下來,馬琴歌從小窗裡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輕聲笑道:“發什麼呆呢?我要去項王府,你去不去?”
“琴歌姐姐?你是要去看阿柔?也有些日子沒去了,若是方便,我也想去看看。”許嘉彤還沒進過項王府,她想去看看王柔,也想探探趙元項的情況。
馬琴歌招呼她上了馬車,又讓碧水上了後面一輛馬車,馬車裡點了波斯來的薰香,很是好聞。一行人沒一會兒就到了項王府,項王府的管事接了她們進去,卻是不見王柔。
“二位姑娘那邊請,王妃娘娘這幾日玉體微恙,過來的稍慢一些。”那管事看了許嘉彤一眼,神色有些不一樣。
“項王妃身子怎麼了?請宮裡的御醫來瞧了沒有?”許嘉彤沒有留意到管事的異樣,着急地問道。
管事的笑了一下:“這心病總是不好醫的……二位姑娘稍作,小人去後面瞧瞧。”
管事的一走,馬琴歌就大大咧咧地隨便找了張椅子一坐:“這項王府也沒有多氣派,規矩看起來也沒什麼,一個管事的都敢說王妃有心病。也不知道是什麼事,他們也才成婚不久,怎麼就蹦出來個心病了?”
“我從小不在西都,也不知這些王爺們素日的德行,可是能讓女人有心病,還是新婦……該不會是殿下身邊還有別的什麼女子吧。”許嘉彤擔心得很,可是她總不好直接問是不是許嘉嵐又蹬鼻子上眼了吧?
況且這樣想也不太對,這幾日許嘉嵐在皓月居里練舞如癡,那裡又會有功夫到項王府上竄下跳?
“你們來了。”王柔屏退了隨身的侍女,走了進來,看着馬琴歌時很是親熱,到了許嘉彤時卻是很快地避開了,“我這幾日身子不適,沒有去看你們,你們不會怪我吧?”
“不會不會,你這臉色的確不好,不會是真的病了吧?”馬琴歌問道。
“是啊,這王府裡有這麼多的管事,有什麼事多讓他們去做,可千萬不要累壞了身子。”雖然都是許嘉嵐結下的恩怨,可許嘉彤面對王柔時就是擡不起頭。
王柔尷尬了一下:“不是府裡的事。”她一委屈,眼睛都紅了,“沒事,我真的沒事,咱們坐下說話吧。”
三人坐了下來,馬琴歌離王柔近些,拉着她的手,一下一下地輕撫着她的手背:“你從前說不想嫁入這樣的地方,可是嫁也都嫁了,總要面對。你有什麼就對我們說,尤其是我,我可不是那面皮薄的人,若是有人欺負了你,我替你教訓了她。”
王柔許是許久沒有與人吐露心思,聽了這番話竟然嗚嗚地小聲哭了起來,好在那些下人都在外面侯着,離得遠,對這邊的動靜不是很清楚。
許嘉彤起身站了過去,用身子擋住院子裡那些侍女的目光:“好了好了,先別哭了,傷眼睛,也讓那些人看了笑話。別人做錯了事,你何必要拿那些錯責罰自己?爲了那些人,傷了自己的身子,得不償失。”
若是王柔肯把事情說出來,許嘉彤也好直接面對,就是讓她來出頭,她也是願意的。什麼許嘉嵐和林氏,反正她都得罪了,她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可是王柔一日不開口,她一日不能先動手,這畢竟是王柔的事,是項王府的事,她不能越俎代庖,更不能幫她出一輩子的頭。
王柔定了一定,又哭了出來,可是這一回卻是撲了過來,兩隻手抓住許嘉彤的雙臂。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連馬琴歌都被嚇了一跳。
“嘉彤,你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你能不能去跟你姐姐說,不要讓她再接近殿下了?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只要她不再和殿下見面,她要什麼我都給她。她要錢財我給,她要好的婚事,我回去求我的父親,一定給她找一門好親事,只求她不要再纏着殿下了。你幫我好不好,好不好……”王柔聲音顫抖着道。
這一下子又太快,太直接了,許嘉彤猝不及防,王柔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劃破了她的心。
“阿柔,你別這樣,你聽說我。她……許嘉嵐就是我三姐姐,她這兩日來過項王府了?怎麼會,她一直都在她的皓月居,不曾出來過。你放心,我會想法子,讓她見不到殿下,可是你不能這樣,我會怕……”許嘉彤臂上被她抓得生疼,可是她怕自己掙開了,會弄傷她。
“阿柔,你不要這樣,這不是嘉彤的錯,她怎麼能管得了許嘉嵐那種人。許嘉嵐在西都多張狂,你又不是不知道,恐怕就是嘉彤的祖母都要讓她幾分。你這個樣子,看在我眼裡都傷心。”馬琴歌的目光既心疼又生氣。
馬琴歌和王柔一起的日子也不短了,她比許嘉彤更瞭解王柔。王柔那樣說,那樣的目光,那樣的語氣,顯然已經在怨恨許嘉嵐的時候,把許嘉彤也捎帶了進去。
“不行,嘉彤,你一定要想法子讓她離開西都。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生在王家,我不是容不下人的,我知道殿下不會只屬於我,他會有側妃,會有良娣,還會有侍妾,可是我不能容忍有許嘉嵐。她還當着我的面……嘉彤,你要不幫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是許家的人,聽說定安侯如今很信任你,你能辦到的是不是?”王柔眼睛發紅,好像許嘉彤不幫她,就是與許嘉嵐沆瀣一氣一樣。
“好好,我答應你就是了,可是我只能盡力,讓她不出現在你的面前。”許嘉彤不想說假話,她還沒那麼大的能耐,能保證把許嘉嵐整出西都去。
“你不幫我是不是?不幫我是不是?你果然還是會幫着你姐姐,是啊,你們怎麼說都有着一半相同的血脈,你怎麼會幫我這個外人呢?你說,你是不是一開始就在有意接近我,好給她可乘之機?”王柔瘋了似的口出狂言,用力搖晃着許嘉彤。
“啪”馬琴歌一巴掌揮了過去,打得王柔側過了臉,終於將許嘉彤放開了。
“有沒有事?”馬琴歌拉起許嘉彤的袖子,皺眉看着方纔被王柔抓住的地方已經紅腫了起來,“阿柔,你是不是瘋了?嘉彤認識你我的時候,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會成爲項王妃,她又怎麼會知道。她也不是這樣的人,我信她。你這個樣子,不光是她,就是我也會被你越推越遠,你清醒一下。”
“我不能清醒!許嘉彤,爲什麼你們許家的女人要纏着殿下,爲什麼……”王柔一手捂着臉,一手指着她。
許嘉彤冷靜下來,動了動嘴角:“阿柔,你身子不適,我就不打擾了。等你精神好些,我再來陪你說話。我先回去了,你讓我辦的事,我會盡力。”
“嘉彤,你等等。”馬琴歌追了上去,安慰道,“她性子軟,被欺負了,一口氣撒不出去,你別生她氣,會好起來的。”
“我不生她的氣,可是這樣被她誤會我很難受。”許嘉彤心裡委屈,許嘉嵐的事兒她是必須要解決了。
沒有讓馬琴歌送她出去,許嘉彤沿着進來的路回去,她走到湖水邊,對着湖水中的影子拭了拭眼角的淚光,她不想再讓碧水和曹氏爲她擔心。
這時候有兩個府裡的太監拿着一個物件從另一邊的垂柳旁經過,其中一人笑道:“瞧瞧咱們殿下惹得風\/\/流帳,這人不到,東西到,看看這手藝,真是不錯,你說咱們王府會不會很快就多了一位側妃娘娘?”
“這誰知道,說起來這許姑娘對殿下那也是死心塌地的,這麼多年了,還不死心。不過我看王后娘娘是不會答應的,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另一個道。
“殿下還是不夠鬧騰,這當父母的總是拗不過兒子的,說不準哪天就又答應了。唉,就看她造化嘍,走,當咱們的差去,先把東西給殿下送去。”頭一個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