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裡的人紛紛自覺地向後退去,讓出一條道來。常秦的那幾個手下揮着刀鞘把敢衝上去的人一頓抽,面對這些手裡只有木桶、竹扁擔的人,他們異常盡興。在沙場上貪生怕死,這時候反倒下手狠辣,只因那些人弱小,或是不敢還手罷了。
戴府火勢很大,連帶着周圍都充斥着木料燃燒發出的噼啪聲,趙元慎的馬在巷子裡行的慢,馬蹄聲全然被嘈雜掩蓋,那幾個手下正打的盡興,都沒有注意來人看着他們的角度有異,竟是俯視着他們的。
“不想死就讓開。”當中一人蠻橫地說着刀鞘朝着趙元慎的方向揮去。
趙元慎的寶馬良駒跟隨着他幾次出生入死,早就通了靈性,不用趙元慎吩咐,馬頭猛地一晃撞過去,那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甩到了牆上。
“什麼人敢打常將軍的人?”那些人大怒,立刻衝了過來。
“本王還不知道,常秦什麼時候成了將軍了。”趙元慎出來的匆忙,沒有帶隨身的兵刃,他馬鞭一卷,捲住那爲首之人的手腕,一收一放,那人就去陪他還在牆邊的同伴了,“若是在戰場上,你的腦袋已經搬家了。”
“盛王?”那些人終於在瀰漫着煙火氣的夜幕下看清了來者何人,不由得哆嗦起來,手裡的刀帶着鞘噼裡啪啦地掉在了地上,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常……常統領在裡面,這……戴家前些日子遭了歹人,東西都被變賣了,常統領來擒賊……”
那人說的正是常秦讓他們找的藉口,那幾天常秦的幾個眼下回報,有人把戴府裡的大件東西弄到了北方變賣。
果然是龐泰,不過眼下不是理會龐泰的時候,那人的話還沒說完,趙元慎一緊繮繩,那馬兒四蹄一揚,從幾人頭頂上躍了過去。
戴府裡已是一片火海,那些個下人盡數被砍殺在前院,趙元慎目光如炬,如獵豹般敏銳地在那些人最後一刻停留在驚恐的面孔上掃過,都不是從前戴府的人。
馬兒踏着屍骨,踏着火焰,一路奔了進去,一人一馬離裡面的廝殺聲越來越近,聽起來已經差不多了,顯然常秦的人佔了上風,而他們正在瘋狂殺戮的卻是戴府的暗衛。
早在決定要將戴府付之一炬的時候,他就命留下善後的龐泰將府中所有的僕從遣散回鄉,將暗衛轉到安全的地方,等風頭過去了,便去維護戴氏一脈暗中的基業。
看方纔前院那些陌生的面孔,那些忠心卻不是不可取代的僕從應是被遣散了,可是裡面的暗衛……趙元慎聽到了他們的聲音,確切的說只有一人或是隻剩一人的聲音,他們沒有走,或是走了又被龐泰誘了回來。
龐泰究竟想要幹什麼,竟然要除去許嘉彤,還要除去那些百裡挑一與他親如兄弟的暗衛。
“盛王殿下?”常秦驚訝地看着面前被火光晃得身形有些模糊不清的人,不過他的驚愕只持續了那一刻就立刻回覆了眼睛長在了頭頂上的樣子,“看來這戴元冠果然是殿下養的一條狗,還勞動殿下親自來看。據臣所知,帶兵出征的將領凱旋之後,非奉召不得入西都。殿下您這麼急着爲您的狗收屍,就不怕違逆了聖上的旨意?”
常秦的目光躍躍欲試,沒想到將戴元冠和戴府燒成了灰,還能順帶參趙元慎一本,他在趙元項面前不僅能交待了,還會受到封賞,他常秦也終於有出頭的一日了!
趙元慎宛如看一個戲臺上的丑角一樣看着他瞎蹦,冷笑道:“戴府就算被歹人侵佔,也自有西都府尹拿人打殺,不知常統領在此所爲何事?該不會是與歹人勾結,殺人越貨吧?”
“你……盛王殿下,您是王爺,臣下爭不過您,是非黑白自有公論。”常秦望了眼火光滔天的湖心島,不想再做糾纏,“時辰不早了,臣下就先回去了。走,給盛王殿下讓路,戴元冠這條狗雖然本就活不了幾天了,畢竟跟了殿下這麼久,也還是要收屍的。”
常秦張狂地大笑,趙元慎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會咬人的狗不叫,常秦這樣的人,除了叫囂,也不會再有什麼了。
若是以往,趙元慎一定當面忍了下來,笑着寒暄上幾句,事後再將人整個半死。可是眼下,許嘉彤生死未卜,縱使當中有龐泰的算計,這常秦卻也是劊子手。
常秦說那番“狗論”的時候,趙元慎坐在馬上雙眸微闔,紋絲未動,待到龐泰經過他身邊時,長鞭蛇一般地纏上了他的手腕,只那一拽,常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腕就已碎了。
“看在你是王弟家臣的份上,只要你一隻手。”趙元慎甚至不屑把餘光給他,此刻他不能多做糾纏,他要找到許嘉彤。
至於龐泰,交給趙棋允就好,趙棋允是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馬蹄疾奔正要朝着湖心島而去,那幾個被殘殺了的暗衛中有一人顫抖着伸出了手,喉嚨裡發出嗚咽的聲音。
趙元慎下馬,扶起那滿身是血的暗衛,這些人都是千里挑一,不可能簡簡單單地爲常秦這幫烏合之衆殘殺至此。
“殿下,轉告戴爺,龐泰……他勾結外人,下毒……把我們騙了回來……”那暗衛氣若游絲地道。
“果真是他。”趙元慎神情凝重,“今日可還有人來了府裡?”
“許四姑娘……小人去過湖心島,沒有人……不知道在……”那隻血跡斑斑地手終於還是垂了下去。
趙元慎以掌心闔上他的眼,龐泰的事,他定會追究。這些暗衛到死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就這樣爲了一個被刻意打造出來的戴家獻出了一切。
府中能燒起來的東西已被燒了大半,火勢漸減,而趙棋允已經通知了府尹王大人,帶了一衆兵士和衙役前來救火,前院人聲鼎沸。
湖心島沒有,這府中旁的地方剛剛被火海洗劫,她若是深處當中,定是要跑出來的,還有哪裡是他沒有想到的……他自認對戴府的一磚一瓦都銘記於心,卻想不出還有什麼隱蔽的藏身之處。
她究竟在哪兒……
密道?趙元慎黑眸微睨,也不管未滅的火焰會不會燒到他的衣袍,不管那灼熱的氣息會不會灼傷他的喉管,他用他所能擁有的最快的速度朝着密道入口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