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樹上的枝子可是幾股銅線一起擰成的,差不多有一小指粗?”許嘉彤之前見那菩提盤得巧妙,還拿在手上把玩兒了一陣。?
阿湘看了一下:“比小手指頭稍微細一些,這麼瞧着是能拆下來的。”?
“都拆開,不要把銅線拆散了,要一股一股的拆下來。”許嘉彤特意強調道。?
趙媽把她和阿湘堵在屋裡包餃子,試圖一鍋端,她也可以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出其不意,給她們來個甕中捉人。?
阿湘也是織繡行家,手上靈巧,自是不必說。通曉織繡的人不只是會把圖樣繡到織布上,還要會拆解已經繡好的東西。?
高明靈巧的,將盤根錯節的繡線拆下來之後,繡布即便是纖薄柔軟的絲綢,都不會有什麼損壞。?
許嘉彤當初挑中阿湘就是看中她織繡上的悟性和功底,又加上這段日子的指點和苦練,拆解一個手盤的菩提樹更是一點也不難。
“都拆好了,您摸摸看。”阿湘將拆下來幾根“枝子”放到許嘉彤手掌上。
“差不多,那籃子好像還有一點給莊子上帶的桐油。眼下窗子都關着,你用這些‘銅條’從裡面把窗子別上,再用燭火燒熱了桐油,往別住的地方澆。小心些,別弄到手上。”許嘉彤低聲道。
“那不是把窗子都燙上了?”阿湘低聲驚呼道。
“要的就是這樣,不過後窗戶和門先留着,銅條也留兩根,桐油一直燒着,分開裝在那兩個酒罈子裡。”許嘉彤看不見,只能靠神思將能想到的都安排好。
阿湘點點頭,雖然還不明白許嘉彤的意圖,可還是去做了。她將窗子死死地別住了,又從裡面用力拽了拽,確定開不開了,纔來回話。
“都好了?”許嘉彤想了想,“浴桶裡的水方纔可倒出去了?”
“聽您的,都倒出去了,沾了髒東西的水不留。”阿湘被她弄迷糊了,可眼下別無出路,她知道自己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許嘉彤定了定神:“你去跟她們說,我大概是不行了,有迴光返照之勢,要沐浴淨身,讓她們把熱水備好,送到門口。”
“可是奴婢怕支使不動她們。”阿湘嘆了口氣,外面已經有好長一會兒沒有聲音了。
“人死爲大,她們連這點兒門面功夫都不肯做,傳出去豈不是擺明了心裡有鬼?你就說等我斷了氣,你還要爲我披麻戴孝,做法事的時候,有你這個貼身丫鬟作證,旁人也沒的非議。能讓夫人面子上好看,她們也能邀功請賞。”許嘉彤耐心地說着,說着說着,阿湘也沒那麼緊張了。
阿湘把前前後後的安排想了想,求證道:“您是說奴婢也可以要挾她們?”
“當然,主子死了,連丫鬟也一個都沒剩下,豈不是太奇怪了?外面的人會怎麼說,你在大宅子裡也很久了,不用我說你也知道。”許嘉彤有些累了,朝她擡了擡手,示意她去辦。
阿湘到了門邊,把櫃子移開了一些,對外面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四姑娘迴光返照了。趙媽,你快來看看,這……四姑娘萬一就這麼去了,這荒山野嶺的,也沒個體面……”
門外傳來腳步聲,趙媽聲音冷冷的:“這麼快就不行了?你可別咒你主子。”顯然是不想理。
“我從不說謊話,你想想,我哪一次不是有十分的把握才說八分的話?你們快去找人吧,耽誤了傳出去也不像話。”阿湘掐了自己一把,哽咽着道。
“你都知道這是荒山野嶺了,還找什麼人湊合湊合得了。”趙媽才懶得理,等人都死透了,她們找人收屍正好。
“趙媽,人都要走了,總得淨個身吧。姑娘方纔吐了很多,身上都是,就這麼走了,也太可憐了……這傳出去,夫人臉上也不好看,你就算不爲四姑娘想,你也得爲夫人想想。四姑娘走得不體面,我們這些丫鬟也都跟着去了,外人只會說你們容不下先夫人所出的姑娘,一切都是刻意安排,連個對證的都沒有。”阿湘語氣衝了些。
王嬸從後面上來,低聲跟趙媽道:“她說的也有道理,把四姑娘弄體面了,留着她作人證,外人也就說不了什麼閒話了。”
“留着她?”趙媽不太願意。
“這要看她的命夠不夠大,在裡面這麼久,要是染上了,自己就跟着去了。”王嬸扯了趙媽一下,二人退後了一些,“要是命大,她又還想活命,就讓她跟外面的人說,四姑娘去的時候,夫人能做的都做了,沒有半點虧待。”
“沒想到,你還挺機靈。”趙媽笑了笑,又回到門邊,“你等着,這就燒水去,只是還得你把水拿進去。進裡面的人多了,四姑娘走得也不清靜。”
說白了還是怕染上疫病,趙媽最想的還是坐收漁人之利。阿湘也死了,是命,要是活着也可以留着做個人證,也不賴,不管怎麼着,都是她們佔便宜。
直到趙媽答應了之後一會兒,阿湘纔回過神來,居然真的答應了?
阿湘忍不住笑了一下,回身快步回到榻邊,欣喜地道:“四姑娘,她們居然答應了,真的答應了,熱水一會兒就到。”
“你聽着,你把屏風搬到靠窗這一邊來,再把浴桶拿到後窗那裡。熱水來了之後,我裝作渾身無力,無法行走,你把我架到浴桶邊上去。我坐在凳子上,她們看着屏風和窗紙透過去的模糊影子,就會以爲你在幫我清洗。你趁着拿水進來的功夫,把一份桐油放到離門不遠的廊子上,找個角落放好了。再把另一份,放到後窗子下面,貼着牆根放……”許嘉彤把接下來要做的一一告訴她。
阿湘不停地點頭,前後合計了之後,頷首道:“奴婢明白了,等把她們騙進來,您和奴婢一個走那兒,一個走這兒,都出去了,把銅條從外面燙上!”
“熱水來了,來取吧。”門外傳來三道腳步聲,想來是提了三桶熱水到門口。
“慢慢來,這跟織繡是一個道理,慢工出細活,磨得久一些,她們的耐性就耗得多一些,來救咱們的人也能離得近一些。”許嘉彤靠在榻上又閉目養神起來,這是行事前最後的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