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象豬漆黑的如同一團團的濃墨,它們的悲傷根本就不加掩飾,揚起鼻子朝天‘嘟嘟’的叫喚着,似乎在控訴世間的不公。
不等那條魚落下,社火就捨棄了它,任憑它跌落在水中,下一瞬,社火就落在了一頭象豬的身上,才接觸,社火就從象豬身上彈開,然後就急火流星一般飛躍了廣袤的荒原,一頭扎進雲策指尖的燭焰裡,再也不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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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火不開心了,非常的不開心。
“洄水灣那裡有很奇怪的東西,而且是屬性與社火孑然不同的東西,你要認真對待這件事情了。”狗子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我現在不太想接觸太危險的東西,能讓社火都避之不及的東西,我們最好不要去觸碰。”
“避之不及不光光只有害怕,還有骯髒跟污染。”
“火是光明屬性,本身就有滌盪世間污穢的作用,過於陰暗的東西,本就不該是我們應該接觸,那是大神官劉長生的事情。”
話不投機半句多,狗子最近進化的方向可能有問題,它變得富有攻擊性。
雲策深知,自己的事業剛剛起步,這個時候‘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纔是務實的做法。
如果貪心的什麼都想要,什麼都要得到,到了最後,很可能啥都得不到。
從發現洄水灣不妥當的第一時間,雲策就衡量過自己與象豬之間的力量差距,他覺得能影響並控制象豬這種龐然大物的存在,絕對可以威脅到他。
如果不是因爲洄水灣距離自己的營地太近的話,他甚至都不想理會。
想要改造這個世界,同化這個世界,首先要活着才能辦到,死物件什麼都改變不了。
從天空出現微光那一刻起,社火祭祀就已經開始了。
這種古老的祭祀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至今都沒有斷絕,以至於根本就不用雲策指揮,營地裡的人就已經自發的按照流程開始了。
婦人們頭頂着盤子,盤子裡裝着她們能找到的所有的食物,排着隊緩緩地沿着山坡向早就選定的一座小山上攀爬。
娥姬走在最前面,她頭頂的盤子裡裝的食物最多不說,還有一汪燭火,之所以用一汪燭火這個詞,實在是因爲,娥姬頭上頂着的確實是一碗油脂,油脂被社火點燃之後,就成了一團在油脂中滾動的火。
她們上山的速度不快也不慢,要在太陽光照射到這座小山頂的那一刻,娥姬正好需要達到頂峰,舉着那一汪火,向朝陽問好。
這是光明與光明的初見,也是社火向太陽證明,就算不見太陽,它也能繼續庇佑這裡的人民。
看起來這似乎是社火向太陽發出的警告,多少有些狂妄,可是回頭一想,頭頂的太陽不過是被后羿射的僅存的一隻太陽,社火有這樣的舉動也就是在情理之中了。
也可以通過這個儀式想象出,遠古的人王,面對自然大地的時候,是何等的強硬。
你能庇佑我,我尊敬你,你不能庇佑我,我自力更生。
雲策在敲鼓,曹錕在敲鼓,所有前來的勳貴們都在敲鼓,鼓聲震天,每一個人都敲擊的很是認真,就算是最無賴的紈絝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敲錯一個鼓點。
婦人們排隊上山與太陽交接,孩童們塗白了面孔,頭上戴着各種樹枝製作的奇形怪狀的頭冠,小狗一樣的四肢着地在山腳下爬行,跳躍,時不時的站起身,捶打着小胸膛,發出一陣陣清脆的吶喊。
等走在最前面的娥姬,就要出現在那座已經開始冒出陽光的山巔上的時候,幾個強壯的漢子,就鼓起腮幫子,吹響了長長的號角。
“嗚嘟嘟——”
“嗚嘟嘟——”
平日裡單獨吹這種足足有一丈長的號角的時候,聲音暗啞難聽,如今,混入鼓聲後,號角的聲音在鼓聲中隱約透出一股子難以言說的豪邁。
太陽似乎被娥姬裝在她高舉的木盤上,放出無限光芒,也就是在這一刻,太陽與社火融合爲一。
雲策敲鼓敲得更加起勁,曹錕早就顧不得自己濁世佳公子的形象,一邊胡亂的吼叫,一邊跳起來敲鼓,似乎要把所有的力量,希望都融匯道鼓聲裡。
也就是在這一刻,一羣只穿着褻褲跟鞋子的壯漢一邊跳,一邊砸着腰畔的腰鼓從黑暗的樹林裡蹦躂出來,才離開樹林,陽光就落在他們身上,腰鼓的聲音原本不大,可是在這數百個漢子猛力衝砸下,鼓聲隱約可以與雲策他們敲的大鼓分庭抗禮。 此時,天地間就只剩下鼓聲了。
直到太陽脫離了娥姬的祭盤,當娥姬再也沒有辦法將太陽裝在她的盤子上,就算是有一大羣婦人趴在地上給她當腳墊也不成的時候,娥姬終於放過了太陽,任憑他越升越高。
完成祭祀任務的婦人們喜洋洋的從山上下來,就遇到了老大一羣孩子的圍追堵截,他們的目標是婦人盤子裡的祭品。
已經停止打鼓的曹錕遺憾的看着婦人盤子裡寒酸的祭品,轉頭就對雲策道:“社火祭當日,應該來一片雲,下一點雨水的,雲彩籠罩的範圍不超過十里,雨水落得要剛剛打溼地皮,這叫‘浥輕塵’。
可惜你家沒有社火,否則這將是代表這一年風調雨順的好兆頭。”
雲策指着一片從小山背後涌出來的烏雲道:“烏雲來了,小雨也不會缺。”
曹錕抓抓後腦勺艱難的道:“這不可能。”
話音剛落,春日裡的第一場雨水就從天空中絲絲縷縷的落下來,沒人躲雨,有嘴巴的都把嘴巴張的老大,希望能有更多的春雨落入嘴巴,好讓他這一年都無病無災,就算是曹錕也不例外。
雨水從落下到飛走,過程最多隻有五分鐘的時間,確實如曹錕所說,地面剛剛被打溼,只是,雲彩沒有在這裡停留,一路撒着小雨,向西去了。
“我家舉行社火祭祀的時候,雲彩下一點雨水,就不下了,正好在人們的頭頂形成一片雲蓋,擋住陽光,好讓人們繼續歡歌跳舞。
雲策,你家的社火不成啊,下點雨就跑來……”
“是啊,是啊,‘弄華蓋’吉兆沒有形成,這說明雲氏沒有社火,哦,我明白了,雲氏的社火祭祀被祖火聽到了,祖火給了雲氏一點吉兆,還要忙着去別的地方給別人吉兆,所以,就走了。”
紈絝們的話,聽起來跟神話,童話一樣,可是呢,沒有一個人認爲他們說的話荒誕,可笑,反而露出同意的不能再同意的表情。
曹錕喊來的紈絝很多,家裡有社火的人只有四個,家裡沒有社火,而舉行社火祭祀的人家其實挺蠢的,社火接受祭祀壯大之後,便宜的可不只有他們一家,好處最多的絕對是擁有社火的人。 Wωω ●t tkan ●¢ o
雲氏的社火祭祀能收到來自祖火的反饋,已經是極爲難得的一件事,這一幕已經讓很多的勳貴紈絝們心生酸意了。
“社火很喜歡,它喜歡大家熱熱鬧鬧,快快樂樂的樣子,不喜歡跟死人一樣的夜晚,尤其是洄水灣裡的死氣。”
狗子的聲音再次在雲策的腦袋裡響起。
“你什麼時候又能跟社火溝通了?”
“我是猜的,你應該進來看看社火,它變大了不少,也活潑了不少,如今,正在啃你的馬槊呢。”
狗子的話現在聽不成了,這傢伙最近說話,實在是太主觀了,沒事幹就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社火,或者龍珠,或者那張飄在虛空裡的星圖。
人們毫不猶豫地把領到的一斤糧食丟進大鍋裡,掌握大鍋的廚子就會笑眯眯的往裡面添加一些肉粉,如果送糧食過來的人多,她還會小心翼翼地從一個陶罐裡挖一勺潔白的油脂放進糧食裡,再用力的翻攪。
什麼東西都往鍋裡倒,這樣製作出來的飯食自然稱不上好吃,可是呢,這已經是大家最近兩個月裡,不多的可以接觸到油脂的好日子,每個人都裝了很多的食物,或者聚在一起,或者獨自一人默默的享受。
火燎就是獨自享受的那個人。
馮安也從大鍋裡裝了一盤子飯,見火燎孤身一人,就來到他的身邊,從自己的飯盤裡找出一塊油渣,放在火燎的飯盤裡。
正在鬱悶的吃飯的火燎瞅着眼前的那塊焦黃的油渣,輕聲道:“我不是這裡的那些流民跟奴隸,我見過好的,也吃過好的。”
馮安挖一勺子飯放嘴裡,吃下去之後,就用勺子指着不遠處的溫泉莊子道:“你的仇人如今就在莊子裡,你就不打算殺進去砍掉仇人的頭顱?”
火燎嗤的笑一聲道:“我記得你的主公,似乎看不上我火族的那點庫藏,既然看不上,你又來做什麼呢?”
馮安道:“主公自然是看不上的,說實話,就你火族那點技術,在我雲氏來說不算什麼,火族收藏的那些堅不可摧的甲冑,兵刃,對我雲氏來說也不算什麼,只要給我們時間,鑄造出比你火族好十倍的甲冑,兵刃不算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