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菀輕輕一笑。
“有趣。”
“看來你去過那裡了。”
這一句話，含義深重。
但是並沒有脫離柳笙的猜測。
“那個胎神鼓，是你想辦法送到我手中的吧？”
雖然是疑問句，但柳笙的語氣篤定沒有一絲猶疑。
南宮菀點點頭：“當然。”
“你很清楚我有怎麼樣的能力。”
南宮菀再次點頭，笑意加深：“當然。”
隨即她目光定定地落在柳笙身上：“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柳笙心中一沉，隱隱覺得如今的一切，似乎都在南宮菀的算計之中。
南宮菀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念頭，攤開雙手，語氣輕快：“別想太多，我可沒算計你。要說算計，還是你算計你自己。”
“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提出來的。”
“你臨死前說過，如果你已經成了你，那麼你就能回去，也能帶回來什麼，拯救這個世界，”
這一段很繞口。
字裡行間的“你”到底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另一個柳笙。
【當經歷不同，我還能算是同一個我嗎？】
這個念頭在柳笙心中再次浮現，無法遏制地深深紮根。
南宮菀瞧着她微皺的眉心，語氣溫和：“我知道你一時之間很難接受，但你想想，你應該也收穫不少。”
確實如此。
柳笙默默理了一遍所得。
且不說她終於再次獲得了天衍石，升級了“世界”，重新獲得極強的推演能力，加上她原本的“最強大腦”，用時髦些的天網用語來說——簡直就是“究極大腦”！
而且她還獲得了《雪山修行錄》，這裡面關於修行端粒以調和混沌之氣的理念，對於她現在體內混雜的情況很有幫助。
在胎神世界中，她已經根據《雪山修行錄》、《陰陽混沌訣》改進了《七玄靈氣訣》，經過一次次優化迭代，到最後可以消化98.12%的異種靈氣。
現在的她根據《七玄靈氣訣（修訂版83.0）》，經過一個月的時間，總算將淤積在體內的詭氣消化得七七八八。
甚至，她的身體狀態也隨之年輕化，若有人檢測她的身體年齡，恐怕會發現仍在成長期。
【這麼說來，我還可以長高？】
對於身高還是有些隱秘的耿耿於懷的柳笙心中浮起些許期待。
【咳咳，這是後話，別分心。】
再來，就是那顆星球的座標。
在上面有很多柳笙需要的東西：天衍石、異種靈氣、靈脈、貢巴澤斯卡以及他的另一半、孕育中的神胎……
更重要的是，如果天耳湖仍在，那無數年間積累的數據，必然遠勝現在剛剛成型的天耳湖。
當然，前提是她可以進入寒夜侵蝕下的世界。
而另一個前提是，她所抵達的，確實是那個星球的過去。
不過這個前提，在南宮菀承認的那一刻，已經不需要再去懷疑。
這些念頭在柳笙心中轉了一圈不過瞬間。
她擡起頭，輕聲問道：“那你呢，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的目的……”
南宮菀輕笑，目光投向教室那塊黑板報，上面稚嫩的字跡寫着“希望”“未來”，配着陽光和花朵的童趣插畫，眸光微微一沉。
“我想活下去，我想拯救這個世界……我想要，拯救我自己。”
“這些願望，會不會太貪心了？”
柳笙搖搖頭：“也不算。”
她亦是如此。
“不過，你說的‘自己’，應該也不是你自己。”
看似打啞謎，南宮菀卻聽懂了，嘴角微微上揚，“當然。”
“另一個南宮菀，在哪裡？”柳笙認真地問道。
南宮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輕拍了拍手。
下一刻，柳笙感覺座椅猛然一震，兩人坐着的學生椅竟自己滑出了教室，沿着走廊一路向前，在地板上滑出刺耳又悠長的拖拉聲。
然後，椅子直直地往樓梯衝去！
卡拉卡拉。
椅子一級級從樓梯上滑下去，還好椅子兩端有一道金屬護手環繞，要不然柳笙早就在一卡一頓之下飛了出去。
“說起來，這個護手是什麼？爲什麼還能變形抓住座位上的人的手腳？”
“因爲這裡的學生很調皮，總是坐不住。”
“……這麼強硬的手段。”
“你應該清楚，這些孩子們有多不好搞。”
二人一路震顫着下樓，聲音都有些斷斷續續。
柳笙咬牙：“……話說回來，這個體驗感不太好吧？”
南宮菀笑道：“所以我刻意選了一個有坐墊的。”
柳笙一看，果不其然，南宮菀的椅子上墊着厚厚的粉色毛絨坐墊，最頂端還豎着兩隻可愛的兔耳朵。
還好柳笙也有“坐墊”。
金色的小觸手正安安穩穩地包裹住她的坐骨，免得她被震出內傷。
椅子一路震到一樓，又滑出教學樓，向塑膠跑道上滑去。
總算順滑了。
操場上空是漆黑的天空，柳笙很熟悉了。
最後，椅子停在熟悉的小賣部……旁邊。
旁邊有一棟塗了粉色油漆但是看上去灰暗暗像是肉色的兩層小樓，這倒是柳笙沒見過的。
小樓前有一個被扭曲的藤蔓與小樹包圍的小院，院門上的鐵絲拱門上，懸着一個斑駁的牌匾，寫着“心理諮詢室”。
椅子慢悠悠穿過拱門，滑過一段短短的鋪得平整的水泥路，穿過兩邊恣意生長如有生命的藤蔓，終於抵達那斑駁的門前。
上面的油漆一道道地剝落，但是從痕跡上看，更像是指甲刮劃出來的印記，甚至隱約帶着淡淡的血跡。
【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心理諮詢室不太對勁……】
兩人的椅子一前一後到達門口，那扇詭異血腥的門便無風自開，露出黑漆漆的裡面。
椅子再度啓動，擠進門縫裡。
裡面沒有開燈，只有傢俱的輪廓勉強可見，四周瀰漫着一種潮溼的舊書味，帶着隱隱的怪味和黴味摻雜的氣息。
黑暗中，椅子腳在地面上劃過的聲音分外刺耳，但是停下來的時候，寂靜卻如潮水般涌來，讓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突然，輪子滾動的聲音劃破寂靜。
軲轆軲轆。
緩緩而來。
越來越近。
一股柳笙十分熟悉的味道隨之撲面而來……
“南！宮！菀！”
身旁的南宮菀忽然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出聲。
“你又在偷偷自己吃辣條！”
燈“啪”一聲亮起，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只見對面，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南宮菀，正緩緩地將一包辣條塞進嘴裡，卻因突如其來的光亮僵住動作，紅通通的辣條卡在嘴邊。
看到柳笙，她有些疑惑。
但視線緩緩轉向另一位坐在學生椅上的自己時，脣角勾起一個蒼白而溫婉的笑容。
“竟然被我自己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