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裴煊散值, 已是申時。
裴相公板着一張棺材臉,誰也不再搭理,就像家裡養着一大羣貓貓狗狗, 等着他回去餵食一樣, 急匆匆地出了政事堂。
尋了自家馬車, 一頭鑽進去, 吩咐馬車啓動。馬蹄的嘚, 車輪咕嚕,立刻把冠冕堂皇政事公幹甩在了身後。
車內帷厚幽暗,錦褥盈香, 裴煊將那個蜷在車座上睡迷糊覺的女郎抱起,靠在膝懷間, 拍拍臉, 又衝她耳邊吹吹氣, 硬生生給吵醒來,過問她的飲食:
“午間讓柴胡送來的膳食, 吃了沒有?”
“嚐了一口,好難吃。政事堂的相公們,吃得好節省。”
夜長歡眯睜雙眼,挑剔而調侃地答了他,便尋着那胸懷處, 鑽頭埋臉, 探臂攔腰, 索性掛在裴煊身上, 賴洋洋地, 繼續綿瞌睡。
春日將過,暖陽漸熱, 雖說馬車停在高牆陰影處,但熱氣襲人,她在車裡等了一天,也跟那地裡的秧苗似的,烘蔫了。
“早說跟來無趣了,你這是何必?”
裴煊見她皮懶,一邊極有先見之明地輕聲責備,一邊又摟着她往上提了提,遞脣在她頸間耳側,蜻蜓點水地印吻,像是給個安慰。
“嗯呀……”夜長歡被親得發癢,撲哧笑着躲開,掩了心中蕭索之意。
她心道,跟來是無趣,可是,在家裡,也無趣,成日除了吃與被吃,就是睡與被睡。
雖說這兩件事情,乃人生之根本,快意之精髓,但山珍海鮑,吃多了也會膩,更何況她還是把珍鮑當飯吃。再說,長此以往,不見任何外人,不做任何事情,她會失了精魂的,沒了生氣的,當變得木訥無趣,面目可憎之時,裴煊就不會嫌她嗎?
再炙熱的情與欲,都將歸於朝夕的平淡與點滴的溫情,這個道理,夜長歡懂。
故而心中越發消沉,裴煊想要印上檀口來親她,她也不是假意虛拒了,而是執意搖晃着頭臉,真的擡手來推擋。
“我散值了,你想吃什麼?帶你去。”
裴煊一口親在她手上,索性一把捉住那送上門來的紅酥白嫩,一邊摩挲把玩,一邊輕柔問她。
“不吃!”夜長歡留了那隻手在裴煊臉邊,復又將頭臉往下埋,吸着他胸懷裡的蠱人氣息,悶聲悶氣地說話。
“家裡的飲食清淡,我知你吃不慣……要不上繁樓去?”
裴煊想了想,又細細地詢來。修長指節,捏着她的小手,微微使力,忽輕忽重地摩挲。
“不去!”
夜長歡懨懨地拒絕,聲音更悶了些。裴煊尚在琢磨,該如何彌補她那虧欠了太久的食慾。可是,她的心思,已經甩了他一條大街了。
裴煊見狀聽音,也大致揣摩到她有不悅,略微沉吟,又問:
“那想去哪裡走走不?時辰尚早。”
說話間,不由得由憐生愛,便將手上柔荑,引至脣邊來嗅吻。
“不走!”夜長歡越說越沒好氣。
她哪裡都不想去!她還能去哪裡?不是怕她到處亂走,丟人現眼,給他惹麻煩嗎?
裴煊不知她的這層憤憤心思,只道她是懶惰生厭,便想着用老法子來哄。情人間的彆扭,身體的廝磨就是最好的消融之道。當下更是探指纏着那掌中軟玉酥手,從嗅聞變成了舔.舐,啃咬。手背,掌心,指腹,指縫……越發曖.昧不堪。
曖.昧如魂引,誘得他腦中忽地一開閘,夜裡的諸多旖旎,就如洪水般涌出來。誠如那小人兒自己所言,人雖消瘦,可一點兒也不硌手硌肉,許是那長期練習騎射,這一年又頻頻行走的原因,非但不硌,那些該結實緊.致的,緊得攝他魂魄,那些該滋潤柔軟的,又軟得化他骨髓,那些個妙處,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妙不可言。
外面街市喧囂,車內昏昏幽暗,心念一起,便再難消退,那啃雞爪子似的些許纏.綿,自然就不抵事兒了。裴煊低頭,見着懷中的人無甚過激抗拒,只抿着脣,懶懶的不語。
未說不,那就是要了。
裴煊索性得寸進尺,一把將她從車座上抱起來,分腿一撈,架在腰上,迎面高高的抱在胸前,急急地仰頭遞脣,就要朝她頸窩處親來。
外頭就是光天化日熱鬧大街,馬車駛過,邊上商販的吆喝送往,行人的討價還價,都聽得清。夜長歡未料裴煊有這等狂.浪,禁不住一聲驚呼,脫口吐了一半。
“噓,乖,讓我親一親。”裴煊趕忙手口並用,吐下那另一半。
夜長歡卻使力別過頭,一個躲閃,且還掙扎着,想從他身上下來。
她心中有些惱。果然是被葷腥迷了心竅,只關心她的吃,然後就是吃她,一點也不關心她的心靈!
“怎麼了?”裴煊手快,按住她的腰背,不解問她。
“你……”夜長歡本想說,你放我下去。可轉臉擡眸間,看見裴煊的急切,與緊張。劍眉微蹙,深眸鎖凝,手臂發緊,彷彿,她不開心,是他天大的錯誤一樣!
她忽然意識到,她之煩惱,也是裴煊的無奈,她的小性子,無疑會徒增裴煊的無奈。她這不是犯賤嗎?那麼愛她的人,她爲何還要東想西想?她那麼愛的人,怎麼還要給他難堪?
自當蒲葦繞磐石,彼此包容,體貼,取悅,得意盡歡,纔是。
腦中繞着彎,於那僵持中,硬生生轉了念,嘴角一勾,掛一抹媚.笑,嬌嬌說到:
“你先喚我。”
“阿奴……”裴煊不知她何意,卻也老老實實地喚了一聲。
“要像夜裡那樣喚……”夜長歡在他身上坐直了,伸臂掛在他後頸,搖着頭,垂臉笑說。
“奴奴……”裴煊額頭抵她下頜,衝着她的頸窩喊來。
“嗬……”夜長歡被那灼灼熱氣燙得癢癢的,忍不住一邊嬌笑,一邊繼續誘他,“還有呢?”
“心……”裴煊起脣喊了個字,就跟着一聲嗤笑,嘴角微漾,深眸流光,仰頭望着她,竟帶着赧色與驕意,“這車上,我叫不出。”
讓衣冠楚楚周吳鄭王的裴相爺,在這喧鬧市集的馬車裡,酣暢自在地滿口胡來,是有些爲難了。讓他悶頭幹.事,還差不多。
“我要聽嘛……”夜長歡捧住他的臉面,循循善誘,又扭着身子,小兔兒般在他懷裡躍了躍。
那懷中縱躍,就慫恿得裴煊,渾身的血都跟着跳躥,心尖也跟着跳到嗓子眼來,那覺得難爲情的話,也跟着一躍出口:
“心肝兒!”
“乖!”那小人兒聽得喜悅,一聲老氣橫秋的誇讚,繼而眉眼彎彎,偏頭遞嘴,主動將脣上胭脂印在了他脣上。
裴煊被印得一口顫慄,正欲張口反咬住,往狠裡親。那女郎的朱脣,卻又如點水的蜻蜓,撲蕊的蝴蝶般,躲閃開去,又妖妖地來央他:
“還要說你愛我!”
“愛……”裴煊心癢難耐,沒了耐心與她妖嬈周旋,一邊答,一邊攬過她的後腦,壓脣親來。
愛死你這個小妖精了。
情.欲如火,一經點燃,就再難撲滅。
當下,車馬過市,紅塵喧囂,車內兩個人,卻是四肢相纏,口舌糾葛,難解難分,墜入桃源洞天,不知斯世何世,忘了置身何地也。
“你是不是在夜宵的蔘湯裡,還加了什麼藥?”
喘息間隙,夜長歡忍不住問到。這下藥之事,她遭過兩次,因此格外多疑。
“都是補氣養血的溫和之物而已,怎麼了?”裴煊如實答她,卻又不知她何爲。
“我每次被你抱着親一親,就……”就化成水,軟成泥,情生似海,念起如潮。
可是,這等浪.蕩話,夜長歡還是羞於啓齒,只盈盈雙目,俏望着他,一副你懂我就不說了的意思,半是羞澀,半是豪放。
裴煊自然是懂,這是在變相地贊他功夫好呢。腦中一蕩,身下跟着激動,手腳也跟着不更不老實了。使壞地捉過她一隻手,牽着往他腹.下引。
夜長歡跟燙了手似的,本能地縮手,卻被裴煊死死拉住。估計這會兒,裴大人那根浪筋,也給勾出來得差不多了,越來越得心應手,竟急急地問她:
“奴奴,心肝兒,是你勾我的,我都這樣了,你說怎麼辦?”
“你說……怎麼辦?”夜長歡也被他惹得七葷八素,直直地反問他。末了,又認真地想了想,分析了一下各種可能性,竟一本正經地問他:
“你是要手,還是要嘴,還是要我?”
酥手翻飛,隔空比劃,挑着眉尾,瞪着大眼,憨態可掬,媚姿天成。
裴煊哪裡還受得住,眉眼一沉,二話不說,直接探手來解她腰上絲帶。
羅衫半褪,情急難耐之際,“碰”一聲,車廂猛地一個搖晃驟停,人籲馬嘶,伴隨着女子的驚呼與尖叫聲,外頭出事兒了。
車內兩人,四目對視。
“柴胡!”
裴煊一聲低低的呵斥,衝着車外跟班的小廝發氣。雅興在這個時候被打斷,換着是誰,都不痛快。
“公子,馬車撞倒了一個小娘子。”
柴胡無處喊冤,默默地承受了他家公子從滿腔欲.火轉化而來的莫名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