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梓藍剛纔過去聽莫兒說,爺改變主意在二夫人那歇下了。”夜深人靜的莊院,藍衣小婢梓藍小碎步跑進那妲兒房裡,手中夜燈一擱,利索給主子挽青絲:“二夫人病了,剛纔爺給請了嚴大夫……既然爺不來,梓藍就伺候主子歇下吧。”
“不,給我將髮絲挽起來。”那妲兒銀牙一咬,沒有發脾氣,伸手取過衣架上的衣裳穿上,“我出去一趟,你給我守着。”
“嗯。”
那妲兒這才攬了淺色披風往外走,穿過長長的走廊,拉開後門的門閂。而後走進莊院後的一片林子裡,尋着深處那陣音聲。
只見前處那棵橫臥的樹枝上隱隱約約躺了個白影,純白色的袍擺吊在銀色月光下隨夜風一擺一擺,一雙修長的勁腿一伸一曲,模樣十分愜意。他漂亮的手指捏着一片薄樹葉,貼在紅脣邊,輕輕吹響。
“尊主,妲兒已經按照您的吩咐給雲輕雪使了三日寒,凌弈軒此刻正在幫她運氣暖身子。”
“做得好!”白衣男子朗聲一笑,從樹枝上輕佻佻跳下,而後優雅走到那妲兒面前,用指捏起她纖細的下巴:“小妲兒,這個過程沒有夾雜你的私心吧?本尊說過不準取雲輕雪性命,只需使少量三日寒就成。”
“妲兒不敢!”那妲兒忙將雙眸垂下去,做出一副卑恭狀:“妲兒已按尊主的吩咐將解藥送到了她房裡,三日寒的用量也不大,只是夾在香粉裡,讓雲輕雪吸食了一些。”
“好,本尊相信你。”擎蒼這才放開妲兒的下巴,轉身走回橫臥的粗壯樹枝處,瀟灑坐上,左肘擱在膝蓋上,逗弄他的獵鷹:“小妲兒,你應該最明白本尊爲什麼將你送到凌弈軒身邊,你只是解藥,細作,不要有其他非分之想,也不要妄想傷害輕雪……”
“尊主。”那妲兒詫異擡起頭,想說什麼,卻終是紅脣抿了抿,道:“那條銀蛇出現了,差點要了妲兒的命。”
“瞧把小妲兒嚇的。”擎蒼反倒輕快笑出聲,紅豔豔的薄脣向上彎起,將他那隻獵鷹放飛,“好了,你回去吧,那條蛇以後不會傷害到你的。”
“尊主,妲兒……”
“說吧。”他的心情有些出奇的好。
“妲兒希望等完成任務,尊主能讓妲兒永遠留在凌弈軒身邊。”
他回首,俊朗的五官在流瀉的月光下顯得有些妖媚,“沒問題,只要他容得下你。”
*
隨晨風輕輕擺盪的淺色帳子裡,男子只着雪白褻衣用掌心貼女子玉背給她渡氣暖身子,兩人折騰了一夜,終是等到了天亮。
他拍了拍她蒼白安靜的睡顏,探了探她的體溫,這才放心讓旁邊的丫鬟給她梳洗。自己則下榻來,悉悉索索穿衣,俊顏有些睏乏。
冥熙一大早就守在了門外,見他出來,忙將連夜探到的消息報告給他聽:“請主公賜罪,冥熙一路追蹤,並未從鬼面婆手中取得三日寒解藥。”
“唔。”凌弈軒靜靜聽着部下沙啞疲累的聲音,俊臉紋絲不動道:“你且下去歇息養傷,不必再管這事。”
“是。”受傷的冥熙忙叩首,依言退下。
凌弈軒則穩步走向用膳廳方向,途經那個燕巢時,擡頭望了一下,突然喚來雜役:“將這莊裡所有的燕巢都拆了吧,一個都不要留下。”
而後大步流星往廳裡走,高大的背影有些急,仿若在躲避什麼。
只是——
“主子,門外有個自稱二夫人徒兒的人到訪!”早膳剛一碟碟端上來,莊裡管事就跑進來稟告了,“他持了一把象牙摺扇。”
他眉一皺,擱下玉箸:“讓他進來!”胃口全沒了。
“是。”
不大一會,管事將一臉意氣風發的睿淵帶進來,一邊恭請他入內,一邊讓人接過那些個家奴抱着的禮盒。只見這位一身華緞的年輕王爺焦焦急急踏進門,瞟一眼那妲兒旁邊空着的座位:“聽說嫂夫人病了,徒兒特來拜訪拜訪,這些都是從禮親王府帶來的一些千年人蔘靈芝,送來給師父補補身子。”
“爺,這位公子哥是?”那妲兒也跟着放下玉箸,雙眸含笑,好奇打量睿淵:“仔細一瞧,這位公子的眉眼跟爺還有幾分相似呢。”
睿淵忙揖手拜見:“拜見嫂嫂,睿淵今日帶來了一串滄海明珠,給嫂嫂做見面禮。”
“睿淵公子有心了!”那妲兒立即眉笑顏開,伸出雙手捧過那紅色錦盒,小心翼翼打開,暗暗驚歎睿淵的闊綽。其實光憑那眉眼,就能將這個男子的身份猜出個幾分,她望望旁邊的夫君,對睿淵笑道:“想必,你就是姐姐新收的徒弟?”
“正是。”睿淵毫不客氣的應答,望向一聲不吭靜靜盯着他的凌弈軒:“睿淵今日過來,就是聽說四爺要啓程回洛城了,於是特意趕過來,想隨四爺和師父一起回洛城。”
“是要回洛城。”凌弈軒脣一抿,總算出聲了,冷笑道:“但是如果你隨我們回洛城了,你府上的老母親怎麼辦?”
“母妃有人照顧的,這次就是母妃讓睿淵過來,讓睿淵代爲問聲好。對了,四爺,嫂夫人的病情怎麼樣?”
“我帶你去見見她。”凌弈軒示意奴僕將飲食撤下,撩袍起身,絲毫不介意睿淵眸中的急切,負手走在前面:“她中了三日寒,三日內若是沒有解藥,她的身子就會僵硬。”
睿淵輕輕“啊”了聲:“那怎麼辦?只剩一天的時間了,我們從哪尋這三日寒的解藥?”
“她只是一個妾。”凌弈軒冷冷回首,笑着:“死了,也沒什麼。”
“四哥!”睿淵立即大叫,“她是你的……”
只是凌弈軒來不及聽他的話語,臉色陡然一變,已一掌推開輕雪的房門:“誰?”
只見一抹灰影,“譁”的一下,陡然從他面前急速晃過,躍上屋頂。
他連忙跟上,在屋頂上輕步疾走,望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是你嗎?鳳羽?你終於肯來看她了?”
沒有人應聲,靜悄悄的,風吹樹影,那抹灰影彷彿憑空消失。
他不死心的又找了找,終是折路返回房裡,居高臨下看着莫兒懷裡的輕雪:“剛纔是怎麼回事?那個人是誰?”
“奴婢剛纔出去端湯藥,不知道……不過主子醒了……”莫兒小丫頭膽戰心驚抱着眼睛半睜半闔的輕雪,幫她撐起身子。只見得輕雪濃密的睫毛扇了扇,將水眸漸漸睜開,嘶啞道:“那個婆婆,給了我解藥,並給我逼出了寒毒……”
“婆婆?”凌弈軒飛揚的劍眉即刻擰起。怎麼會是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