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丹再次甦醒時,腦海裡還纏繞着相當離奇的幻象。
那是他在竭力壓制“自我晉升”,與毀滅本相做抗爭時自外部感知的一切,他恍惚間“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出現在了那可怕的殺戮之地,他在對自己吶喊着什麼,眼中還帶着眼淚。
嘁,真是軟弱的性格。
如此軟弱的大德魯伊領袖以後該怎麼領導他的人民?
但隨後,伊利丹似乎又“看”到了泰蘭德,還是夜誓者形態下的泰蘭德,全力爆發的月神之怒就如傳說中的黑月揮灑,在冰冷透骨中又混着一股撕裂心智的炙熱。
她也在對自己喊着什麼,但邪能意志的灌注讓自己根本無法甦醒,自己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對他們發起了進攻,但隨後就被月神之力自外部壓制了下來,然後,充斥着金色晨曦的輝光自瑪法里奧體內爆發,一瞬間沖刷掉了蛋哥感知的所有實體。
那也是他在陷入昏迷之前,感知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伊利丹可以肯定那絕對是迪亞克姆這位黎明之主親臨扭曲虛空,唯有兩股原力最直接的對抗才能引發自己記憶中那麼恐怖的能量潮汐。
他一個骨碌試圖翻身坐起,但剛起身就發出了痛呼。
獵星者的全身就像是被巨像碾過去一樣,每一根骨頭都在發出“罷工”的咆哮,而他的內臟毫無疑問遭受了重創,連本強而有力的心跳都變的飄忽不定。
更重要的是,伊利丹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空蕩蕩”的,對於惡魔獵手而言極其重要的“心魔”.沒了。
應該是被淨化掉了,以此導致自己陷入了長久的虛弱之中。
心魔這東西可是惡魔獵手的力量之源,他們作爲半惡魔需要藉助心魔來存儲,調動並對抗邪能的召喚,沒了心魔就意味着惡魔獵手的種種手段被封印了。
而且,伊利丹躺在牀上,用手指撫摸自己軀體上的痛苦之處,很輕易的發現自己的體表被刻上了如“封印”一樣的晨曦符咒,那些閃耀着光熱的聖紋在自己身體上組成了一把“枷鎖”,死死的困住了自己與毀滅本相的聯繫。
這肯定是警戒者的手筆。
據說他在和薩格拉斯的最後決戰裡也是使用了類似的手段,強行將黑暗泰坦與扭曲虛空的聯繫斬斷才能擊敗祂。
這種“原力剝離”的奧義是迪亞克姆的獨門技巧,最少伊利丹沒聽說過還有其他真神有這種隔絕原力聯繫的手段。
搞清楚了自己的現狀,獵星者也終於弄清楚了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自己的哥哥還有泰蘭德將自己從失控的邊緣帶回,但他們只能救回自己卻無法“治癒”他,考慮到當時暴走的毀滅概念已經推着伊利丹開始了神性晉升,因此瑪法里奧和泰蘭德便呼喚了一直藏在他們身上,隱匿前進的警戒者。
迪亞克姆使用了很粗暴的手段淨化掉了自己作爲“邪能感應器官”的心魔,以此強行打斷了伊利丹的“錯誤晉升”,隨後還是用聖光行者的手段暫時隔絕自己和邪能的感應,防止自己再次被邪能的力量概念捕獲。
難怪自己此時虛弱成這樣 自己恐怕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被聖光屠夫親手淨化卻還沒有隕落的惡魔了,嘶,無意間居然又點亮了一個“神話成就”。
“你醒了?恢復的還挺快。”
一個讓伊利丹眉頭緊皺,下意識防禦的聲音出現在了正在思索對策的獵星者耳邊,讓他啞聲說:
“澤拉?”
“對,是我。”
聖光之母縮小了軀體,旋轉自己的神聖水晶漂浮到了伊利丹的病牀邊,她解釋道: “不必在意你此時感受到的壓力,作爲一個半惡魔停留於至高天中會感覺到難受是正常的,請放心,在你恢復到可以自由行動的時候,黎明之主就會將你送回人間。
之所以將你帶到這裡是因爲你之前的情況過於複雜。
若非黎明之主在關鍵時刻強行打開了從扭曲虛空通往至高天的維度裂隙,讓高階天堂的大門在惡魔之地開啓,恐怕當時已經是失控的你,就要完全被薩格拉斯捕獲了。
一個服務於毀滅之神的獵星者,真是讓人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慄。”
她簡短的解釋之前發生了什麼,隨後便注意到了伊利丹那股“抗拒”,這讓聖光之母發出了遺憾的聖歌,又解釋道: “請勿擔心,我早已不再將你視作‘光暗之子’,也早已放棄了將你塑造爲‘救世主’的惡劣打算。
如果此前的那些接觸因爲我當時的盲目和狂熱讓你感覺到不適,那麼我衷心的向你致歉,獵星者,那時的你和我都困於同一種沉重的絕望裡,幸運的是,當我目睹黎明時刻的到來時,一切困擾與折磨都福如心至一般被聖光撫平。”
伊利丹板着臉不說話。
曾經的“顛婆澤拉”給他帶來的困擾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明白的,獵星者很少會做噩夢,但過去一萬年中的數次噩夢幾乎都和澤拉有關。
伊利丹會夢到自己在一個奇怪的地方被聖光束縛,而澤拉這個瘋婆子會以一種“殉道者”的姿態要把她所有的力量都傳承給自己,甚至強行將自己從邪能轉入聖光,把自己一個好好的惡魔獵手變成了“聖光獵手”。
嘶. 那些噩夢太真實了,讓伊利丹現在面對澤拉依然提着好幾分警惕。
但聖光之母此時可是問心無愧。
她繼續解釋道:
“黎明之主將你的心魔淨化,因爲它已完全被你所承擔的毀滅本相所侵染,必須將其淨化掉才能打斷你不該在此時進行的‘晉升’。
你的根基還遠未完美,一個有缺陷的神性容器不但會限制你的潛能兌換,還會讓你在未來面對復仇者與毀滅者時佔不到任何優勢,因此祂淨化掉了你的心魔並將你的軀體封鎖。
在你不主動踏入扭曲虛空時,毀滅意志就無法和你完成更深度的共生。
然而這個封印並非永久。
接下來你會很忙,你要竭盡全力將自己的容器捶鍛到可以完美承受毀滅的力量概念的程度,以此來完成你的光榮晉升,使你成爲可以和復仇者與毀滅者位格一致的邪能尊主。
當然,只是位格一致。
黎明之主認爲你不應該魯莽的挑戰祂們兩中的任何一個,在力量層面你與祂們相差太多了。”
伊利丹沉默了片刻,隨後點頭說:
“替我向黎明之主表達最誠摯的感謝,我很清楚若無祂的幫助,此時已經沒有名爲‘伊利丹’的清醒意志的存在。
但我依然存有疑問。
若無法前往扭曲虛空,甚至和邪能原力隔絕的情況下,我又該如何鍛錘我的神性容器?”
“答案在你的故鄉,在艾澤拉斯。”
澤拉語氣輕盈的說:
“等你回到那裡,自然會知道該如何完成你接下來征程,至於感謝.倒不必我替你轉達,因爲黎明之主此時就在至高天中。
他本該在這裡等待你的甦醒並和你聊聊家常,但遺憾的是,就在剛纔,有個突發事件使祂必須親自前往處理。”
“嗯?”
伊利丹艱難的起身,皺着眉頭說: “需要他親自出面的事?難道是物質星海中又出現了什麼詭異的惡神?或者某個星域的太陽又出現問題了?”
“呃,倒也不至於那麼嚴重。”
聖光之母語氣古怪的說: “或許你應該親自去看看,就在至高天大門前,在那信仰長階之下的聖靈大殿中,說起來,引發問題的也是你故鄉之人呢。”
“哦?”
伊利丹這下來了興趣。
他並不打算在至高天停留太久,一方面如澤拉所說,自己一個半惡魔待在聖光聖地裡非常難受,那股隨時可以淨化他的光熱在窺視並審視他,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獵星者相當沒有安全感。
另一方面,伊利丹知道自己的哥哥和泰蘭德這會肯定很擔心他。
他們兩人爲了自己居然冒險深入扭曲虛空,自己必須給予安心的迴應,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脫離了危險。
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需要在身上這些封印失效之前完成邪能容器的鍛造,那麼自己就不該浪費時間了。
他身受重傷,每一根骨頭都在悲鳴,但那又如何? 既然沒死,就要繼續前進。
而且他確實很好奇,到底是故鄉的哪位大佬能在至高天搞出必須讓迪亞克姆這位黎明之主親自出面處理的事。
難不成是洛薩突然出事,導致靈魂飛昇至高天了? 嘶. 不至於吧?
以洛薩的身份地位,他都來至高天了,那肯定代表着艾澤拉斯又發生了什麼見鬼的滅世事件,但自己之前可沒聽說已風平浪靜,正在大搞基建的故鄉有什麼風波再起。
帶着這樣的疑惑,換上了一套長袍兜帽遮掩自己行蹤的獵星者在一名座天使的指引下,越過了至高天那神聖又誇張的城堡與樓閣,穿行於非常有時髦度的雲中步道,在各處迴響的聖鍾與聖靈們的禱告聲中抵達至高天大門之下。
不誇張的說,饒是以伊利丹這堅定的心智,這段路走完都有種“皈依”的怪異渴望。
幸好他是個瞎子,只能感知而無法親眼看到至高天的神聖風景,但一路上那些越過了信仰長階,已成天堂聖靈的聖徒們朝聖般行走於各處的誦唸與佈道,依然讓伊利丹大開眼界。
他從來都不是信徒。
但他可以肯定,這地方絕對是物質星河裡所有信徒都渴望抵達之地。
至高天很純粹,這裡沒有力量的誘惑,也沒有權勢的加持,更沒有慾望的紛爭,能通過信仰長階抵達此處的靈魂心中只有對信仰的虔誠和對聖光的獨到理解。
高階天堂的數十萬聖靈皆是熱忱之輩,他們很樂意爲星海的苦難獻上自己的救贖與解脫。
怎麼說呢?
或許談不上喜歡,但這絕對不是一個會讓人討厭的地方,可遺憾的是並非所有靈魂都有資格在死後抵達這裡。
就如黎明之主所說,踏上信仰長階乃是一種對善意和善舉的嘉獎,晉升天堂從來都不是應該被追求的賜福和權力。
這裡象徵世間至善,就如噬淵象徵世間至惡。
天堂和地獄組成了善惡的準繩兩端,以此讓最樸實最純粹的正義和邪惡得到了分割與體現,那是秩序存在的重要根基。
若無法明辨善惡,自然無法斷定秩序與混亂的邊界,而若邊界不夠清晰就一定會產生黑白皆可的灰色地帶,那就是混亂行軍的開端。
伊利丹感覺自己這一趟至高天沒白來,他確實感受到了迪亞克姆灌注於這高階天堂之上的道義,這讓他理解了警戒者是如何駕馭他曾經的那份太陽神的傳承,也讓肩負着同樣壓力的伊利丹有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悟。
然而,等到他抵達信仰長階之下,那由聖靈們親自動手,以信仰爲根基爲等候攀登長階的靈魂們所塑造的恢弘聖靈大殿時,他驚愕的聽到了豺狼人霍格振振有詞的辨經聲。
那是霍格在和另一個聖靈於大庭廣衆之下“講經說法”,兩人圍繞着“至高天是否該有傳達室”這個離譜的議題進行着縝密且繁瑣的爭辯,而那羣將攀登信仰長階視作一生理想的聖靈們則分成了兩派,各自支持不同的觀點。
黎明之主迪亞克姆赫然坐在聖靈大殿的高處,用心傾聽着兩人的辯論。
合着讓您老出面親自處理的“大事”,就是決定是否要將霍格這個自封“至高天門房老大爺”轉正是吧? 嘶,你這黎明之主每天的日子過得未免有點太閒了吧? 伊利丹在心裡瘋狂吐槽,但在他靠近的時候,迪亞克姆卻擡起手示意他暫時別說話,等待霍格“舌戰羣儒”的名場面結束之時。
這是對於辨經者最基本的尊重。
“在你看來這或許很離譜,畢竟霍格是否能在至高天擁有一個正式的職稱只是我一句話的事,但你要理解,伊利丹,這片星河中並不只有你我這樣的人形生命,如霍格這樣的獸形智慧生命同樣很多。
星海中的生命形態包羅萬象,而行走信仰之路是它們共同的權力。
因此,霍格今日能否讓它的反對者們心服口服,這直接關係到至高天在未來會不會對那些奇形怪狀的信徒們開放晉升之路.”
迪亞克姆用精神之語對伊利丹解釋道:
“到底是‘諸界生靈自有根器,亂來不得’,還是‘花鳥魚蟲皆有靈性,有教無類’,這兩種道路直接關係至高天乃至物質星河的傳教事業在之後很多年裡的行事風格。
眼前這場辯論比你想的更重要。
而霍格這傢伙或許還沒有意識到,它在今日這份仗義執言的功績足以讓它在死後封聖了,當然,我也沒想到,這傢伙的嘴皮子居然這麼厲害,你看那些來自星河各地的聖靈們都被它辯的啞口無言。
嘶,看來,這每日在至高天長階之下與星海聖靈們瘋狂建政,果然有利於口才培養。”
“但如果我沒記錯,霍格是黑狼神的神選吧?”
伊利丹語氣古怪的用精神之語回答道:
“你怎麼敢讓它這個‘異教徒’上天堂?”
“你知道黑狼神在星海中的信仰囊括了多少種族嗎?”
迪亞克姆反問道: “如果擢升一個霍格就可以讓那麼多生靈更明確的得知‘善惡的邊界’,那我的至高天中多出一個能說會道的豺狼人聖靈又有何不可?
它們可以在神聖的宮殿城堡之外塑造屬於它們的神聖草原,並如萊坎索斯指引的那樣,在那無盡的草原上盡情的奔跑,狩獵。
從來沒人規定過天堂只能有一種. 至高天是‘善’的概念,伊利丹,它並不約束並侷限於某種刻板的定式與要求。
我不該也不能規定每個人心目中對於善良和美麗的定義,我自然也不該約束他們因對天堂的渴望而所行善事的努力。
更直白的說,我只在意他們是否在一生中爲此行盡善舉而遠離惡意。
至於善者們信仰的是誰. 我不在乎。”
“天吶,我親耳聽到一個原力真神向我傳播異端思想,聖光行者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到,他們的尊主自己就是個‘無神論’者。”
伊利丹語氣誇張的說: “但你無法保證至高天裡的每一個生靈都和你想法一致,總有一天,那麼多信徒的信仰會在這裡引發爭端與對抗,那時候,天堂不在。”
“那就讓它隕落吧。”
迪亞克姆哈哈笑着說: “總會有下一個人在廢墟中重建天堂,只要生靈對‘善’的渴望還在,只要還有人會接近一切保護那些美好之物。
你不是來聽霍格辨經的,所以我要提前與你告別了,我覺得他們的討論挺有意思,所以要在這裡聽完這場信仰之辯,我會派人送你回艾澤拉斯,回去之後不要浪費時間,去找艾薩拉女王。
你接下來的容器捶鍛,會由她幫你完成。
模擬邪能原力而已 並未超出奧術之道的偉力極限。
祝你好運,獵星者,這片至高天裡或許也會有你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