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颺聞聲劍眉微皺,說道:“不用管她。”溫純看着他的模樣沒追問下去,等他有一天願意說了自然會告訴她的。
今年的小年晚,是蕭颺這些年來第一次感受到家的真正溫馨,和樂融融的氛圍纔像過節,以前總是冷冷清清,即使是跟林汐娮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有過,現在想想他總算明白了一些道理,因爲是真的不適合,即便勉強終究會分開,如果各自找到心的歸屬,跟她分開的痛已得到釋然,遇到溫純讓他得到更多。
廚房裡,溫純正跟溫媽媽和華姨女傭她們一起做餃子,糉子,年糕等等過年必吃傳統美食。
蕭颺很期待今年過節會有哪些好吃的,跟溫爸爸站在廚房門口,兩個大男人幹看着卻幫不上任何忙,看着廚房裡水蒸氣如薄霧籠罩,芳香四溢,饞人得緊。
溫純包餃子的時候,看到女傭上蒸籠拿過筷子夾出兩碗給蕭颺和爸爸送去解饞,兩個大男人像是個得了糖的小孩子,捧着吃的乖乖到位置上坐着慢慢品嚐,用愛心包出來的食物吃起來就是美味。
除夕夜與以往不同,今年蕭颺有溫純,溫爸爸康復出院,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的圓滿。
吃過團圓飯後,華姨和女傭正式開始放假,偌大的別墅裡只剩下四個人,一下子冷清了許多,但在他們看來卻不見得亦是冷清。
以前過年蕭颺從不喜放鞭炮跟煙花,都是看別人放,如今他跟着溫家三口一起體驗,感覺很棒,以前那個養他的男人還活着時,曾給他買過火柴炮小煙花放,在他死後一切已不復存在,而蕭颺也沒有再碰過那樣的東西,他怕勾起往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是溫純刷新了他的人生記憶,一切變得色彩斑斕,樂趣無窮。
一朵朵絢麗的煙花在冰冷的夜空中綻放出璀璨光華,過後留下它曾驚豔過的痕跡,硫磺味在空氣裡殘留了久久才散去。
本來蕭颺打算帶着溫純到山頂上一起看新的一年日子,但是溫純告訴他在家裡看到的日出纔是最棒的,那一刻他再一次相信了永恆。
大年初一,溫媽媽一早起來做早餐,溫爸爸坐在餐桌處看報刊,溫純醒來後看到不禁恍惚像是回到小時候,只是眼前父母已老去太多,不再年輕,看着她不禁溼了眼眶,以後她要更加孝順爸爸媽媽,不再讓他們吃苦頭。
“怎麼了?”蕭颺走到溫純身後,看到她愣佇在樓梯口。
溫純擡手輕輕拭了拭眼角的溼意,回首對他搖搖頭笑道:“沒什麼,只是看到他們老去了……”有一天也會告別他們,最親的人總是在不經意間消逝,想要因此而去珍惜,哪怕未來時間是那樣的短暫,都想要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嗯,我會跟你一起好好孝順他們的,因爲他們把你送給了我。”蕭颺含笑說着,俯首吻了吻她的玉脣,她是他畢生最珍貴的禮物。
“說好了,不許食言,以後他們老了,走不動了,會邋邋遢遢,要幫他們洗腳,端洗腳水,甚至病了會在牀上大小便失禁,你也要忍耐的。”溫純並不是嚇唬他,當父母老了在他們最後的時間就會回到像出生的時候無法生活處理。
到了那個時候溫純只想自己來伺候他們,因爲讓傭人去是別人的功勞,並不能算是自己的孝心,所以當年父母如何照顧自己,在他們離去的時候要記得趁早把恩情還上。
蕭颺聽完若有所思鄭重其事點頭默許,他希望給自己的孩子做個好榜樣,等他以後老了纔會有孩子照顧自己,有個公益廣告上說:大人是孩子的影子,影響着孩子的一生。
所以他希望他們的孩子能像溫純的性子,那樣他們老了纔有清福享受,因爲他深知自己的性格叛逆。
初二開始探年,溫純本不贊同去探親,但是想到前些日子三嬸的嘴臉,覺得這面子要爭回來,讓他們瞧不起他們家。
哪知纔要出門,黎楚湘就來了,蕭颺看到她就頭痛,生怕她會對溫純的父母做出過份的言行。
“親家母,新年好,祝你新的一年身體健康,越來越年輕漂亮,小小紅包圖個節氣。”溫爸爸對黎楚湘並不瞭解,因爲蕭颺對他們家好,所以當聽到黎楚湘來了想表現好些,好疏通女兒跟她之間的婆媳關係。
黎楚湘進屋前,以爲只會看到溫家母女,未料他們溫家三口都住進來了,而她卻不能心裡自是極不高興,但又不能當着兒子的面發脾氣,生怕他會更疏遠自己,只好意思意思地收下溫爸爸遞來的紅包。
露出個商務式微笑,語氣簡潔道:“親家客氣,同好。”
溫純有些不情願地問候:“婆婆,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將準備好的紅包雙手遞去。
黎楚湘看看溫純微微怔了下神,突然間覺得這媳婦似乎了不是那麼的討厭,或許兒子的眼光是不錯的,可以試着去接受這個媳婦的存在,說不定關係融洽了就能搬過來跟兒子一起住了,出外在門總被人笑話她被兒子打入冷宮。
黎楚湘在用過晚飯後才離開,回到御景山別墅她看到了蕭安,他看起來憔悴多了,她卻有些尷尬,撇開臉不想理他,打算從他身邊經過,而他卻抓住了她的手。
“楚湘……”蕭安聲音沙啞喚道。
“有事嗎?”黎楚湘冷漠地看向他,說實話,她很恨這個男人,但也很感激這個男人,如果不是他那樣的家庭,哪會激發出她兒子的本事。
“還不能夠原諒我嗎?”蕭安這次來已想得很清楚,不爲名不爲利,只是因爲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是真的愛她,可自己卻虧待了她母子倆這麼多年,看看現在的蕭家烏煙障氣,艾月華母子讓他越來越失望,都不爭氣,可他和父親兩人知錯了又能怎樣?
這個世界上後悔是要藥可治的。
“原諒你?”黎楚湘聞聲用力甩開他的手,冷笑道:“不可能。”
“我知道我對不住你和阿颺,這些年來被父親壓制着,讓你們母子倆受盡了委屈,我知道是個很無能的男人……”蕭安懺悔道,希望黎楚湘能明白。
“你也知道你無能,當初你們是怎麼對待我們母子倆的,還利用我去找阿颺幹不願意幹的事……我受過的恥辱與傷害不是你三言兩語對着我懺悔就能原諒你的。如果你們蕭家得色不起來了吧,威風不起來了吧,呵呵,所以過來救我們母子倆了?當初我阿颺還是默默無聞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說。”黎楚湘想起以前在蕭家受過的侮辱就恨。
“那是他們,不是我,試問我等你們母子倆不差吧……”蕭安試着問,其實他在問出這句無法確定的話時,心裡有着虛意。
“不差?虧你問出口,你這些年可有真正關心過阿颺,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任由着他一個人在外頭吃苦,好不容易回去一次,你看看你們家那老不死的對我家阿颺說過什麼話?你們現在這樣就是活該,還想來裝情深來騙我跟你和好,別作夢了,趕緊滾!”黎楚湘對蕭安是極其的厭惡,她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蕭家。
想起兒子失憶的時候,蕭家有多自私自利得讓她痛恨,過河拆橋,簡直無恥到極點。
蕭安被黎楚湘冰冷的眼神,嘴裡道出一字一句如同尖銳的石子砸得他頭破血流,他或許沒有資料來救她原諒,或許他這一輩子都在做錯事:“對不起……打擾你了,新年快樂。”說完鬆開手,轉身離開。
黎楚湘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被他握過的手,暗裡咬緊下脣,邁步走進門,身後這時傳來了一道刺耳的急剎車聲,一陣強烈的不安剎那襲上心頭,轉身匆匆走出去,一輛車子大燈前照着一個倒在上她再熟悉不過的高大身影,腥紅的血液從他身上流出染紅了地面……
“不——不——”黎楚湘看着地上的血泊面色早已灰白,怎麼會這樣,她僵站在原地,沒有敢走過去一步,不遠不近地看着,此時他正看着她,痛苦地張合着口,不知道在對她說着什麼……
撞到人的車主匆匆下車打120,家屬走去看蕭安的情況,傷得很嚴重,地上都是血,染紅了他們鞋子,救護車在五分鐘後直到,黎楚湘依舊僵站在原地,目光呆滯地看着蕭安被醫護人員擡上車,隨即一護士走來給黎楚湘誠懇地說:“你能上車陪着傷者嗎?給他點鼓勵,我想他很需要你……”
“我不去,你幫我轉告他,如果他敢死了,這輩子都別指望我原諒他。”黎楚湘聲音哽咽得顫抖,依舊愣神看着救護車沒有關上的門。
護士聞聲也不作勉強,轉身走上車廂合上大門,車子疾速離開了御景山,肇事車主跟家人一同前往,留下一片逐漸乾涸的血泊。
黎楚湘看到車子越走越遠,直到消息在山路的轉彎處,才癱軟跌坐到地面上捂臉痛哭。
如果知道會變成這樣,她剛纔就該多跟他說久一點話,如果他撐不住離開,如果他真的消失了……
想到這,她不敢猜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