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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馬車在車軸的交接處似乎都做了處理,馬車內的墊子也鋪得夠厚,所以黑妹和她娘秀姑坐在裡面一點都沒覺得顛簸,等到馬車進了鎮上了大道更是走得平穩快速。
到了下午邊的時候就已經到青城了,白老闆一行直奔悅來酒樓,先把涼菜的貨卸下來。
"黑妹,你是要去給白老闆做事的,住在白家的大宅院裡,可我身子不好,上人家家裡不好,我還是住在外面吧!"秀姑撩了車簾子看了看對黑妹說道。
秀姑說的其實也對,身體有恙去人家家裡住確實是不吉利,更何況是大家大戶的白家。
"娘,要不,我先直接送你去醫館看完大夫再說吧!"
黑妹也有她的想法,一來她確實想第一時間給她娘看身體,二來白家大院肯定規矩多,她還真不想讓她娘委屈着守那些個規矩,見人點頭哈腰下跪見禮的。
於是黑妹直接下車對白老闆說了自己的想法。
白老闆看了看她,搖着金邊摺扇笑了笑,"爲成全黑妹的一片孝心我今天親自出馬!"
白小姐在邊上掩袖對着黑妹笑說,"還不快謝謝我爹,有我爹出馬,你娘絕對能看上咱們青城最好的大夫了!"∷,..
說完還對着她爹擠擠眼。
黑妹一聽面上大喜,連忙謝白老闆。
青城最好的醫館莫過於百草堂,百草堂最好的醫生莫過於程老,程家世代出名醫,尤其是程老,儘管是在窮鄉僻壤的大葉村,村裡人也都知道程老的大名,可普通人家又哪有機會看名醫的,所以黑妹這一下怎能不高興呢!
很快他們一行直接去了百草堂,也不進臨街的門臉,直接繞到後門。
四人下了馬車,到了門房,那個看門的家丁似乎對白老闆很熟悉,態度十分恭敬有禮地請他們入內。
因爲黑妹心裡正焦急着她娘身子該是個什麼樣的診斷,壓根就沒心思看這後院的擺設佈局,只覺得空氣中流動着各種藥草香氣,給人感覺十分舒服。
很快進到一件簡樸的堂屋,正上坐着一個山羊白鬍子的老頭兒,雙目炯然,面色紅潤,說話也十分響亮,"小齊來了。"
"父親大人!"
"外公!"白小姐十分親熱地跑了過去直接歪到這個老頭兒的懷裡,此刻才顯露出一點兒十三四歲女孩子的憨態來。
黑妹和秀姑站在一邊不說話,心裡卻已經明白過來了,原來青城最好的大夫程老是白老闆已經過世妻子的父親,也就是白小姐的外公,心裡不由得對白老闆父女萬分感激了。
等到白齊父女和程老寒暄片刻說到黑妹她孃的時候,黑妹二話不說啪地一下跪在程老面前,"程老,求求您醫治我娘!"
這老醫生目光灼灼地看了一會兒黑妹,他眼中神色不定。
然而在這個老人的眼中卻看到了黑妹心中的焦慮和關切,這樣一個和她外孫女年歲差不多大的鄉里女孩,雖然穿着樸素簡陋但眼神堅定沉穩。
"是個孝順的孩子!"他拂了下鬍子嘆道。
秀姑在一邊看着眼睛也紅紅的,低着頭不說話。
"我娘年輕的時候爲了養活我們幾個姐妹和我爹下田上山的,剛出月子就幹活的,把身子都累壞了,後來又流產了,傷了身子,請程老一定救救我娘,我還沒讓我娘享福呢!"
黑妹說到這裡都有些哽咽了,想到她還小的時候,因爲芯子已經是成人了,所以很多事情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那時候她娘剛生胖丫,月子還沒做完,她奶奶馮婆子便對着她家一通臭罵,說秀姑不爭氣又生個丫頭,還連累她兒子一個人在田裡累死累活的。
秀姑那時候直接從牀上起來去田裡和馮貴一起插秧了,誰勸都沒用。
想到這些黑妹心裡就一陣難過的。
堂上氣氛一下子有些凝重了,白家父女已經悄然去了偏廳喝茶等待這。
程老給秀姑靜靜地把脈,黑妹在一邊靜靜候立着。
終於診斷完畢,程老嘆着說到,"黑妹,你孃的身子確實是傷了根本!"
黑妹一聽看了她娘一眼等着程老繼續說。
"這樣,看在小齊的面上我讓你娘就住在我這藥廬一月,每日晨起把脈一次,根據情況調整每日的湯藥!"
黑妹一聽感激涕零再次跪下謝謝程老,秀姑也起身致謝。
按照程老說的,要是秀姑住在他的藥廬裡那就相當於重點針對性診治對象,VIp病房了,黑妹怎麼能不感激萬分呢。
一切妥當後,黑妹拿出那一百兩銀票呈上,"程老,我知道您給我娘看病根本不在乎這點錢,都是看在白老闆的面子上,但我娘住在您這裡吃喝照料的我不出這個錢可以說是不孝,您老就收下吧!"
這一百兩銀票正是林三木爲答謝她而給的,她一直藏在身上就是爲了有一天能有大用。
"哈哈哈"程老摸着鬍子笑了起來,"是個會說話的!"
不但秀姑十分驚奇她怎麼能有一張一百兩整的銀票,就連白老闆也有些好奇了,因爲這大半年來他和黑妹結帳的錢就是加上這一次也只有九十多兩,而且顯然這一百兩銀票是早就存好的,肯定不是和他賣涼菜得的銀子。
黑妹也沒解釋,反正她沒做虧心事,不偷不搶的,這銀子用的光明磊落。
她拉着秀姑的手安撫她,說自己一得空就來看她,秀姑也細細叮囑她在白家要謹言慎行,不要多事要守規矩。
黑妹因爲是未出嫁的姑娘所以並沒有盤頭髮,而是直接編了個長長的麻花辮子甩在後面,算是姑娘髮式裡最簡單的一種了,由於一路顛簸和剛剛那一番磕頭下跪的,此刻前面的髮髻有些散落下來,秀姑十分親切隨意地替她撩起髮絲別在夾子上。
這邊母女兩人親切話別囑咐的一幕卻落在了白小姐父女的眼中。
白明慧看着眼前的畫面眼眶有些發酸。
"爹,你要是再娶了還會記得我娘嗎?"她沒有轉頭,帶着點鼻音輕聲地問身後他爹白齊。
"會的,我會永遠記得你娘,永遠不會忘記她!"
"我娘要是還活着該多好啊,也會這樣溫柔地替我攏頭髮吧"
沉默。
"我們回去吧!"白齊嘆了一聲最後說到。
在出院門上馬車的這段路上黑妹明顯感覺到了白家父女兩人的沉默情緒,有些不明所以,也不好多說什麼,很誠懇地拜謝了直接上馬車。
忽然白小姐說到,"黑妹,你和我坐一輛吧!"
黑妹點點頭爬上她的馬車。
坐在馬車裡,黑妹的思緒亂七八糟,眼前一會兒是她娘秀姑溫柔卻慘白的面容,一會兒是那一百兩銀票。
早有傳言千金難請百草堂程老一診,也不知道這一百兩是不是太少了。
忽然又想到那個給他一百兩銀票的人,那人斜睨着桃花眼看她的樣子彷彿就在眼前,她恨恨地想,那時候該找他多要點的,反正他們劫富濟貧,她就是再貧不過的啊!
"白小姐,這次真的謝謝你們了,要不我在家只能看着我娘一天天地憔悴,心裡難受啊!"
白明慧看了她一眼,輕聲說到,"你起碼能天天見到你娘!"
黑妹一聽真不好接話了,白小姐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說她自己早年喪母,如今母女陰陽相隔嗎!
可馬車裡的氣氛實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得她都喘不過氣兒來,於是伸出手拍拍白小姐的肩膀說到,"別難過,你過得好就是對你娘在天之靈最好的安慰!"
白小姐在她手拍下的時候明顯她感覺到她身上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縮回了手。
古代大家女子最不喜別人的碰觸以示潔身自愛,她怎麼一下子忘記了,看來她還是適合在大葉村生活啊,心中不由得再次提醒自己在白幅幹活的這些日子一定要謹言慎行!
轉過街面,終於到了位於青城東邊的白府,大老遠就有家丁在府門外喜慶地喊道,"老爺,小姐回府了!"
很快幾個丫鬟婆子出了府門,站在門口迎着。
黑妹剛要下車,白明慧說了句,"女眷後下。"
她又縮回了車裡。
等到外面似乎白老闆已經下車進門了,這纔有婆子過來挑她們這輛馬車的簾子,說到,"請小姐下車!"
很顯然,咋一出現的黑妹的臉把這婆子驚了一下。
"這是我爹請回來的朋友,馮小姐!"
馮小姐三個字把黑妹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出了馬車對着衆人點頭見禮,"還是叫我黑妹吧!大家好!"
輪到白小姐下車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婦人上前替她換上乾淨的鞋子,又有人拿過一個錦凳在馬車邊上。
白明慧便這樣被攙扶着起身踏着錦凳,再下地,又一步三搖地進門。
周圍幾個丫鬟婆子躬身伺候前後,看得黑妹現在十分慶幸自己投胎的是個窮農戶家裡。
這樣富貴的小姐日子她還真難以想想她來受是個什麼樣子,起碼她真受不了這磨磨蹭蹭的繁複講究,一個下車就這麼多名堂!
她剛微微露出一絲終於可以進院門了的輕鬆感,剛一擡頭卻發現有一道帶着莫名敵意的眼光在她面上一閃而過。
儘管只有那麼微微幾秒,但她還是很敏銳地感覺到了這個眼神,帶着一絲嫌棄一絲厭惡還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只覺得心裡怵得慌。
順着那眼神緊追到底才發現這個婦人她認得,正是年前白小姐第一次去黑妹家,那時跟在白小姐身邊的那個年輕婦人。
似乎叫紅姨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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