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鄉里人· 52他的苦衷
四月中旬的時候馮貴回家來忙收菜籽的事。
在鎮上和秀姑無憂無慮生活快一個月的時間,感覺人開朗精神多了,村裡人個個笑着開玩笑說他這是老樹又逢春啊!
可也有那麼幾個人眼紅的陰陽怪氣的嘀咕着什麼,女兒就是賺再多錢那以後也是別人家的搖錢樹,再說了,沒有兒子那就是絕戶,有錢也白搭!
馮貴就又沉默了。
一收完菜籽打出來,馮貴一家就趕忙着榨油。
古代沒有榨油機,榨油的程序就有點繁複,一先把能榨油的原料,比如菜籽,花生,芝麻炒熟,再用石磨碾細,最後沉澱、過濾,除非是吃豬油。
但鄉里人窮,不到過年殺豬又哪兒捨得吃上豬油的。
所以家家戶戶必種一季菜籽。
馮貴和黑妹做對手又炒又磨的,整整忙活了好幾天,好在家事現在胖丫基本上都可以全包了。
一忙的差不多了,黑妹就催着馮貴回鎮上,儘管有林叔在隔壁住着,她娘一個人她還是不放心。
馮貴本來也惦記着秀姑,也沒猶豫,拿了黑妹在菜園子摘的一擔菜就去了鎮上。
再過幾天白家就要派人來接她準備着去忙五月初五端陽節的糉子包裝了。
黑妹索性把吉祥接回家住幾天,和胖丫四丫也有個伴兒,再說家裡還有上次在林叔店裡買的一隻牛腿還沒怎麼吃,正好吉祥在家裡也好好燉點牛肉湯吃。
這一次黑妹再到白家教這些丫頭婆子做包裝糉子的樣品,她感覺輕鬆多了,尤其是上次折的好的幾個人這一次黑妹這兩次她們就學會了。
白家小姐白明慧還是對黑妹很客氣有禮。
倒是白老闆一如既往地親切,甚至有些熱情了。
這次結了上次三月三賣菩薩娘娘壽辰糕點的帳,黑妹一共分到了一百五十兩銀子。
也就是說因爲重新包裝賣高了一個檔次的原因,白家僅僅是在最近幾個城的酒樓試運行就比以往多賺了五百兩銀子。
所以黑妹就覺得因爲自己現在也算是白家的搖錢樹了,老闆對自己熱情一點應該也沒什麼吧。
轉過頭再拿到那白花花的一百五十兩銀子她就啥也不想想了。
白老闆十分體貼地把一百五十兩銀子換成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和五十兩現銀。
黑妹沒想到竟然能有這麼多銀子,心裡樂開了花兒,本來因爲上次給她娘看病和買院子的事情她的錢都花沒了,現在又有錢了,心裡自然有底氣了,回鄉裡那說話自然更硬氣了。
因爲惦記着家裡她想趕着回家,再說也實在不想在白家多待,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於是她一忙完就趕着回家了,臨走時白老闆親自送給她兩盒精品糉子。
因爲本來就是黑妹自己設計的包裝,所以看着特別順眼。
看着黑妹拎了東西雀躍地走出白家,頭也不回地就走了,站在門口送她的白齊心裡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按說黑妹現在也是十四五歲情竇初開的年齡,而他憑着家世相貌才能向來都是女人芳心暗許的對象,怎麼到了黑妹這裡感覺自己就一下子沒什麼吸引力呢。
按他的消息來源來看,黑妹對她那個跛子未婚夫也不象是有情的樣子啊。
"爹,黑妹還小呢!"白明慧看她爹望着黑妹矯健蹦達的背影有些無奈地嘆氣只好說些話兒開慰一下,"她都沒開始打扮自己。"
白齊對着身後的女兒笑了笑,儘管黑妹比明慧大一歲,但女兒說的還真是的,黑妹似乎總是穿着洗得發白的素色布衣裙,髮飾也就只有一根紅綢繩。
他走過去,扶正了一下女兒髮髻插着的那朵紫羅蘭。
白明慧今日着了一件簡單的淺紫色長紗裙,衣料上繡出了若隱若現的蝴蝶振翅而飛,與着四五月的晚春盛景甚是相配。
從裙襬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外披一件深紫色的敞口紗衣,正好和她鬢角插着的那朵紫羅蘭鮮花相互生輝。
白齊就這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兒,想着過世妻子的音容美貌。
"爹,咱們回去吧!"
白明慧很容易就從她爹的眼光中看出他的思念和惆悵,不忍她爹傷心。
"恩,走,爹去看看我女兒新作的詩畫。"
白齊笑得溫柔明朗。
父女兩人斂衣前行,珠環相碰,在四月天的暖陽下晃出點點柔和光暈。
回大葉村經過鎮上的時候,一盒送了林叔,另一盒自然拿給了爹孃。
院子前的花架上爬滿的薔薇已經結出了嬌嫩的小花蕾,估摸着五月就能綻放了。
花架下還有兩把藤椅和小茶几。
馮貴和秀姑兩人滿面微笑着地坐在花架下邊擇菜邊說着話兒,陽光從花架的縫隙投射過來,投在他們的身上頭頂上光斑點點,有一種夢幻的溫情感。
黑妹拎着那一盒糉子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她就站在那裡忽然就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眶直髮熱,胸腔裡鼓鼓漲漲的,腳下一下子真的無法前行了,不想破壞此刻的美好靜謐。
"黑妹!"
馮貴和秀姑看到站在院口的女兒驚喜地叫了起來,"快進來啊,在那裡傻站着幹什麼。"
"爹,娘!"
黑妹和父母一起在花架下說說笑笑了好半天,快中午的時候她以前請的來做飯的那個林婆子來做飯了,黑妹便提議把林叔也請過來一起吃飯。
她又出門打了一斤果子酒回來。
中午的時候四個人就在花架下面喝酒吃飯,好不愜意。
黑妹這一刻真的很滿足。
下午的時候黑妹趕着回家了。
馮貴囑咐她路上留神兒,說他過十來天就回家插秧苗,爲農忙準備了,秀姑也說要跟着回去,她覺得自己身體好些了,不想再這樣吃喝睡的,幹活兒慣了的人閒下來其實更難受。
黑妹臨出鎮的時候又買了幾串糉子。
鎮上買的糉子和白家酒樓賣的肯定不是一個檔次的,市面上的糉子大多是很簡單的。
糉葉包着,白棉線繫着,一個個地拉扯着吊起來,素糉子只要一文錢一個,裡面就是純糯米,而蜜糖糉子和豆沙糉子就貴些要兩文錢一個,最貴的是豬肉糉子,三四文的都有,對比白家一盒動輒半兩銀子的價錢來說算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
黑妹買了幾串蜜糖糉子和豬肉糉子。
回到村口的時候最先碰到準備去田裡幹活的葉安,吉祥的婆家大哥。
"黑妹!"葉安扛着鋤頭十分殷勤地叫着黑妹,本來因爲他老婆陳英的事情黑妹對他一直是愛理不理的,這會兒他忽然主動叫住自己她很意外。
但人就是這樣,伸手不打笑臉兒人,她也客氣地叫了一聲,"親家大哥!"
這葉安和黑妹說了半天話,她始終沒聽出重點,看對方有些難以啓齒的樣子她也不好直問,最後分開的時候黑妹一邊走在村裡的路上一邊琢磨着剛剛葉安的話,什麼,"是我虧欠了我媳婦的——她心裡也苦,我是個沒用的——"
還半天黑妹才琢磨着,是不是葉安不能生育啊!
再一細想,以葉婆子的秉性,那陳英進門五六年還沒生孩子她肯定是不耐煩的,而葉婆子不但沒有責怪她反而對她特別好,不管怎麼樣都保陳英。
還真別說,黑妹覺得這事兒還真是說得通,只有葉安無法生育才能解釋這一切。
這樣想着,不知不覺的就到了村中心,葉婆子家就在下面了。
她繞了小道走下去。
因爲手上糉子就放在手上拎着,過路的人都看到了,好幾個下村的葉姓人問到,"喲,黑妹從城裡回來了。"
"真不錯,進城賺了錢就知道孝敬未來婆家了!"
"也是替吉祥送的端陽禮!"黑妹既不害臊也不惱人地解釋着。
"親孃!"一進院門黑妹就喊人了。
"黑妹啊!"臘梅出來一見黑妹十分熱情,連忙把後院的葉婆子喊了出來。
"親孃,這是我在鎮上給你們買的豬肉糉子,"黑妹說着,把那一串豬肉糉子送給她們。
禮來了葉婆子自然是高興了,再說黑妹剛剛那樣一喊,村裡很多人都知道黑妹送端陽禮了,她更是有面兒了,面上笑得嘴都合不攏。
本來這裡的習俗是端午節兒媳婦的兄弟要來給嫁出去姊妹的公婆送端陽禮的,但吉祥沒有兄弟,就是不送也是合理的,但現在黑妹送了,她肯定是意外之喜了,高興得不得了。
臘梅急着就要去取糉子吃,葉婆子喊着訓她,"死丫頭就知道吃,這是豬肉的,晚上熱了再吃,冷的,吃的你別拉肚子啊!"
轉過臉又討好地對黑妹說,"黑妹進來坐一會兒吧,葉靜一會兒就回來了。"
"不了,我就送幾個糉子,這回家了。"
正說着葉靜回來了,站在門口看着黑妹的背影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
黑妹扭頭一看他,他臉就有些紅了,吱唔半天就說了句,"黑妹,你回來了。"說了等於沒說,氣地葉婆子拿眼直瞪他。
黑妹點點頭,和寒暄了幾句直接回家了,剩下的蜜糖糉子是帶給家裡三個姊妹吃的,她們都愛吃甜的呢!
想到她們要是吃紅紅的蜜糖糉子粘得滿臉都是糯米飯粒子的情景,她的心情就飛揚萬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