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悲劇還是在第一場雪的冬夜裡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電話是胡醫生打給冷之勳的,當安然和冷之勳趕到醫院的時候,幾名醫生和護士正站在病房外面的走廊裡談論着什麼……
“冷總,您來了?”胡醫生一邊上前迎接一邊萬分愧疚地說,“我答應你和你父親要精心照顧她,沒想到事情還是這麼快發生了,我爲此感到十分抱歉……”
“這不能怪你,你也不要太過自責!”冷之勳安撫着。
胡醫生一邊點頭一邊解釋:“安眠藥屬於處方類的藥物,沒有醫生開的話一般的渠道拿不到那麼多的量,真的不明白她一個病人在哪裡弄的那麼多藥來?”
窗外,寒風嗚咽,像極了一聲聲的哀嚎……安然的身子緊緊靠在冷之勳的身上,在哀嚎中枯葉般瑟瑟發抖……
“還有一件事情……”胡醫生說着,從口袋裡摸出兩個信封放在冷之勳的手上,“這兩封信是她兩天前給我的,當時我去詢問她的病情,正好只有她一個人在病房裡,她跟我說讓我先替她保存着這兩封信,萬一她以後要有什麼不測的話,就拜託我把這兩封信轉交給你們,還一再要求我先替她保密!”他的神情有些沮喪,語調充滿了惋惜,“對於這種晚期病人來說,這樣的舉動也是常有的事兒,我當時也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快……”
安然接過信件一邊摩挲着信封一邊忍不住抽泣起來……
冷之勳緊緊攥着安然冰涼的小手,看着胡醫生問道:“胡伯父,我們現在能不能先進去看看?”
“可以的,可以的……”胡醫生神情凝重地深嘆一口氣,“本來準備送到太平間的,我已經跟他們招呼過了,就等你們先來看看之後再送過去。”
“謝謝胡伯父。”
冷之勳牽着瑟瑟發抖的安然穿過人羣徑直朝着病房走去……
“都怪我……”剛走進病房就看見劉天豪坐在牀邊的椅子上,他一邊看着牀上的李姿一邊使勁拉扯着自己的頭髮,表情痛苦地說,“我實在太困了,就睡過去了……我完全不知道她會吃那麼多的安眠藥……都怪我太粗心了,我真是不可饒恕……”
安然在冷之勳的攙扶下亦步亦趨地走到牀邊,她極力壓抑着內心的難過和惶恐,悄悄朝着牀上望去……牀上的李姿戴着假髮,臉上是化過的精緻妝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安靜,就像睡着了一般。但是,即便再高明的化妝技術仍然掩蓋不住那一抹毫無血色的慘白之相。
“李姿姐——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啊……”安然抖的厲害,她無力地依偎在冷之勳的身上任由眼淚決堤而出。
冷之勳把不斷抽泣的安然緊緊地攬在懷中,輕輕撫着她的後背,溫柔安撫:“也許這對她來說是個解脫!畢竟,這一切不管是從精神還是從身體來說,對她都是莫大的痛苦,她活的太累了!”
寒風夾裹着雪粒胡亂怕打在臉上,一種刺骨的寒冷感冬刀刃般一
遍遍劃過臉頰,淚水不斷涌出,冰線般悲涼地掛在臉上……風捲掃過白色的地面,一路悲鳴而去,黑夜以它獨有的方式無比悲愴地嘶吼着,嗚咽着……
三天之後,李姿的骨灰盒安放在冷之勳準備好的墓地裡,冬季的山上一片蒼涼,只有那被白雪壓枝的青松上,若有似無地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蒼翠之色……
來的人大多都是同事和李姿生前的幾個朋友安然,大家表情或淡漠或悲傷,和十惡不赦的天氣狀況也算吻合。
山上,寒風刺骨,冷之勳和安然以家人的形式對來者一一點頭致意,內心悲愴的他們,臉上早已經被風雪吹拂得生疼麻木……
阮咪兒和阮鵬是最後兩個出現的人,一襲黑衣的阮咪兒卻特意搭了一雙大紅色的靴子。那抹紅色赤裸裸地刺痛着安然的眼睛和神經,鮮血一般讓人覺得突兀。站在一旁的阮鵬表情悲痛,站在墓地前,他凝望着墓碑上那個光鮮亮麗,正對着自己巧笑嫣然的女人,內心涌起一陣悲涼……他的脣角微微蠕動幾下,終究沒有說出任何話來,只是和阮咪兒一起形式般放了幾朵菊花,然後決絕地轉身離去……
然而,至始至終安然再也沒有見到劉朵朵父女的身影,這一點在安然的心裡儼然成了一個不能被理解的謎題。
修整了近半個月的時間,安然才勉強接受李姿離去的事實,她現在能夠做到的就是以更加敬業的方式努力把工作做好,以告慰李姿的在天之靈。
但是,暴風雪似乎一直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安助理,公司今天沒有錢批車了!”劉小帥急衝沖走進來,神情有些慌張。
安然微微一怔,公司的資金運轉一向都是很正常的,缺少批車的資金都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劉小帥,語氣淡定自若:“不要着急,慢慢說是什麼原因。”
“這個……”劉小帥有些遲疑,吞吐道,“我剛剛去財務問了一下情況……說是阮副總把賬上的六千萬全部轉走了。”
安然有些震驚,她按捺着內心的惶恐,繼續淡定追問:“今天幾號了?批售進度完成多少了?”
“今天已經23號了,批售進度才完成60%……”
“也就是說咱們只有一週的時間來完成剩餘的40%的批售進度?否則,會直接影響咱們當季五百萬的返利?”
劉小帥認真地點了點頭。
安然稍作思索,鄭重道:“我明白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這邊想想辦法,等資金一到位,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好吧……”
轉過身兒去的劉小帥腳步走的極慢,像是有極重的心事兒一般。安然見狀,便再次喊住了他:“小帥,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兒?”
再次轉過身來的劉小帥面露難色,他猶豫了一下,說:“安助理,我知道李助理走了你很難過,我也知道你現在很辛苦,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你一下,你還是小心一點阮副總他們吧!”
看着劉小帥認真耿直的表情,安然心中一暖,遞給他一個暖心的微笑:“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嗯。”劉小帥這才點點頭安心離去。
安然先把電話打給財務核
實一下賬面金額,然後再計算出完成當月40%的批售所需資金之後,迅速把電話打給李飛豹……把這一切搞定之後,她才朝冷之勳的辦公室裡走了過去……
總經理的辦公室門半掩着,安然敲敲門聽到應允之後才走進去,辦公室的燈沒有開,本來就天色陰暗,辦公室裡顯得更加暗淡了。
此刻的冷之勳正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見安然走進來,聲線愉悅地問道:
“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安然怔了一下,平時他們兩個都是公私分明的,不管下班後兩人多麼親密無間,在公司一直保持着涇渭分明地上下級關係。可是,最近的冷之勳總是愛公私不分,經常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私話來,這讓安然很不適應。
伸手打開燈,稍做調整一下情緒之後安然便直奔話題:“冷總,有個棘手的事情我想跟你反應一下!”
“怎麼了?”冷之勳坐直了身體開始翻看桌上的文件。
“公司資金出現問題了,賬上的六千萬突然沒有了。”
“嗯。”
冷之勳輕鬆地用簡單的一個字就回答了安然無比驚悚的問題,他鎮定自若的樣子讓安然覺得極爲不正常。
安然實在看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忍不住再一次強調:“冷總,公司資金出現問題了,賬上的六千萬批車的錢突然沒有了!我已經跟相關人員已經覈實過了,說是被阮副總轉走了。”
冷之勳擡頭看了安然一眼,笑了笑:“我知道啊。”
緊急時刻,他居然如此反應!安然也不想再弄清原委了,直接說重點:“這個月只剩下七天的時間了,咱們的批售任務進度只有60%,七天的時間我們要保證完成剩餘的40%才能拿到相關的返利,而且這個月是批零捆綁算的,如果七天完不成的話,就會對咱們造成五百萬的返利損失!”
“這個我也知道啊。”冷之勳依然神色恬淡地翻看着文件,補問一句,“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解決比較好?”
“我知道你也不會因爲這個事情去麻煩集團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地跟李飛豹打了電話,咱們先救一下急,大不了下個月把利息一起還給他好了!你覺得呢?”安然試探地問了一句。
“可以的,還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還有……”安然遲疑一下,說,“我覺得隨着旺季的到來,咱們公司的業務量也會有一個突飛猛進的進展,甚至會比以往的業務量上浮三到四倍。如果我們要銷量上去的話,必須批售資金也得跟上。現在,公司如果要實現想真正意義上獨立,而不去依託集團支援的話,就應該加快公司土地證的辦理,這樣就可以抵押融資,以便有更多的資金週轉和流通。”
冷之勳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來,在這個冰寒的冬季裡顯得尤爲可貴:“晚上想吃什麼,我來做。”
“我在跟你說正經事兒呢?”安然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繼而認真地問了一句,“爲什麼阮副總非要在這個時候轉錢?難道他不知道現在正是需要我們囤積庫存,需要資金的時候嗎?”
冷之勳面帶笑意,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淡淡地說了一句:“因爲阮家要撤資!還有,我也要退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