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牀上的安然依舊緊閉雙眼,蒼白的臉上淚痕斑斑,李姿走過去在她身邊輕輕坐下來。
“李姿姐,咱倆終究還是難姐難妹,連遭遇都如此貼合。”躺着的安然突然開了口。
李姿一怔,這才發現安然根本沒有睡覺,起身關心起來:“你身體怎麼樣了?還疼嗎?”
“疼?”安然苦笑一下,“只有疼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活着,當醫生拿着冰涼的刀鉗在我身體裡割我肉的時候,我才清楚地知道自己還活着……”
李姿心疼地握住安然的手:“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了,你看我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安然望着房間內蒼白的一切,自言自語般說:“這高檔病房應該是冷總安排的吧?其實他根本不用這麼破費的,自從我決定去參加他們的訂婚儀式的那一刻起,在我心裡就已經把他跟我和孩子劃清了界限。現在,他於我而言,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上司而已,就像三年前我在龍起初見他的時候,只是陌生人而已。”安然頓了一下,補充道,“我想我還能做到。”
“安然……”李姿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如果你實在難過你就哭出來好了,何必這樣壓抑自己呢?”
“剛剛我聽見你們吵架了……”安然淡定地說,“是阮咪兒來了吧?她不喜歡我,厭惡我,痛恨我……這些,都很正常。今天,是我不自量力地攪了她的場子,這一切,似乎從我第一次在展廳摔倒時弄壞她鞋子時就已經註定了。但是,我真心不願意出現這樣的結局,如果這一切都是他選擇的,我真的會送上我的祝福的!”安然表情淡漠,蒼白的臉上平靜如水,卻讓人感到那是一種從心底發出悲涼。
一向巧舌如簧的李姿面對眼前的情景第一次由衷地感到語言的蒼白無力,她理解安然的全部感受,因爲這些惶恐無助的感受她全都經歷過。
“安然,你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一些!”李姿覺得安然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這跟她當初尋短見之前的架勢一模一樣。
“本來,我準備在肚子大起來之前離職走的,既然他選擇別人,我就應該有尊嚴的離開!”安然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的人,李姿的各種引導根本無濟於事,她自言自語地說,“三年來,我存了一筆錢,我準備用那些錢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再找一份工作的……姐姐,對不起,是我沒用,我還是沒有保護好他!”
或許是孩子的原因喚醒了安然體內最爲柔軟的地方,兩行眼淚順着眼角處再次滑落下來。
“這不怪你,不怪你……”李姿反覆唸叨着,心裡卻如同刀割般痛苦,她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淡定一些,“人活一世,都會有痛苦迷茫和被生活扇巴掌的時候,其實,很多時候,我們就是在跟生活賭氣,當你火焰囂張的時候,生活就被你踩在了腳下,一旦妥協的話,它就永遠把你踩在地上,一生一世都難得翻身!直到我們的精氣神被生活中的挫敗感消磨殆盡,然後變成目光渾濁的老人!”
“是我自不量力!”一行行清淚滑落,安然唸叨着,“我原來自以爲是的愛情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我輕視了老祖宗口口相傳
的門當戶對規則,所以我飛蛾撲火不知死活橫衝直撞,纔會換來這樣的結局……”
突然被推開的門打斷了安然的話,阮咪兒再次出現在病房裡,李姿一驚,起身快步走了過去:“你來這裡幹什麼?”
“你緊張什麼啊?”阮咪兒一臉怪異的笑容,“你是她同事,難道我就不是嗎?不過就是來探望個病人而已,你用得着這麼緊張嗎?”
安然強撐着虛弱的身體坐了起來,李姿見狀趕緊拿一個枕頭放在她的身後,責備地說:“醫生說了你還不能坐!”
“阮經理來看我,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的,”安然蒼白的臉上保持着笑意,“難得你還來看我,我知道,該道歉的人是我。對不起啊,是我不好,一不小心擾亂了你們的儀式,希望你……”
“一不小心?”阮咪兒一雙眼睛怒視着安然,“好一句一不小心啊!你大可以告訴大家這是策劃多久的陰謀了,你故意摔倒,故意攪場子,故意擾亂我們的訂婚儀式,這一切你都是什麼居心,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現在,你在我面前裝清純,你覺得大家會相信一個心機婊說的話嗎?”
安然微微一笑,表情淡漠地閉上了眼睛:“謝謝你來看我,對不起,我累了!”
“我看你還要耍什麼心機,你就等着吧——”阮咪兒怒吼一聲,轉身兒離去。
安然的嘴角處流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轉頭看向李姿:“姐,幫我把窗戶打開吧,這房間也太悶了!”
龍城之巔酒店裡。
剛剛還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卻因一個小插曲而變的冷清起來,一桌桌精緻的菜餚旁稀疏地坐着幾個人,還有一些人正在陸續撤離中……
精緻的包間裡冷國祥和阮富貴一副冰冷的表情坐着那裡,冷國祥的一側坐着冷之勳和冷之浩,而阮富貴的身旁坐着阮鵬……煙霧繚繞間,菸灰缸裡的菸蒂也越來越多起來。
一陣沉默之後,冷國祥先開了口,他轉頭對着冷之勳再次聲色俱厲地呵斥起來:“咪兒今天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我一定饒不了你!”
冷之勳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不認錯也不反駁,任由父親呵斥。
“那個女孩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阮富貴又追加一句,“她在公司是一個什麼樣的職位?”
“職位是客戶總監,平時幫公司分析運營中的各項數據……”冷之浩插了話。
冷國祥一個寒冰箭般的眼神兒朝着冷之浩瞪過去:“這是在問龍起公司的狀況,哪裡輪得到你來回答!最基本的職業素養,難道你不知道?”
冷之浩見狀,只得悻悻然地閉上了嘴巴。
“這絕對就是一個騙局!”阮鵬一下子站起來,指着冷之勳大罵起來,“我告訴你,如果你是刻意玩弄我妹妹的感情,我阮鵬寧願坐牢也要與你這樣的狗雜碎魚死網破!”
“小鵬,你別生氣,團隊最重要,以後你們還是最親密的合作伙伴,不要因爲這些而鬧矛盾,有問題大家直接說出來!”冷國祥說完,以一種輕蔑眼神掃向冷之勳,轉頭又對着阮富貴說,“他阮叔叔請放心,子不教父之過,我
兒子今天有衆多不妥之處,我在這裡先給你賠禮道歉,您放心,我一定會批評他的!”
此刻的阮富貴倒是顯得平靜起來,他沒有理會阮鵬的暴怒情緒,也沒有理會冷國祥的道歉。想了一瞬,直接了當地對阮鵬說:“你現在去給王律師打個電話,問問他剛剛簽署的合同什麼時候生效?”
冷國祥眉心處微微蹙動了一下,冷之勳的心也跟着微微動了一下。
“他阮叔叔,你也犯不着爲了孩子的事情而影響咱們之間的合作問題吧,孩子們的事情讓孩子們去解決就是了,我們這又是何必呢?”冷國祥勸慰着。
阮鵬顯然並不明白父親的用意,他只是從這次事件中看到了一些表層的問題,他聽從父親的話,走出去撥通了王律師的電話……
“爸爸——”阮咪兒從外面橫衝直撞地跑進來,她一頭扎進了阮富貴的懷裡,哭得梨花帶雨,“我今天是不是很丟臉,好好的一個儀式被攪黃了,關鍵時刻,我的未婚夫居然丟下我去管別的女人……”
阮富貴只是輕輕拍着安然的後背,沒有說一句話。
“咪兒,冷伯伯先給你道歉,今天的事情之勳確實有些不妥之處。但是,你要從人命關天的角度去想的話,這事兒放在眼前,任誰都會去搭救一把的,只要你之勳哥哥誠心給你道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好不好?”
冷之勳看了父親一眼,然後起身對着阮富貴和阮咪兒鞠了一躬:“我道歉!”
這時,阮鵬走進來說:“爸,王律師說了,從簽字的那一刻就已經生效了。”
阮富貴推開懷裡的女兒,一下子從椅子上彈坐起來,他的臉色驟然大變,對着冷國祥喝道:“冷大哥,我不得不佩服你啊,你又下了一手好棋!”說完,拂袖而去。
阮咪兒頓時停止了抽泣,她和阮鵬微微一怔,這才趕緊跟上父親的步子走了出去……
醫院裡,在李姿的疏導下,安然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了下來。
安然望着不停爲自己忙碌的李姿,心裡充滿了感激:“李姿姐,謝謝你!”
“跟我還這麼客氣?”李姿笑着說,“我得趕緊把你的身子調養好,咱們這對姐妹花才能夠繼續廝混職場,笑傲江湖!”李姿說着,把切好的蘋果和叉子遞過去,“來,吃點水果。”
“你就不想問問我昨天是怎麼摔倒的嗎?”安然接過去,順口問了一句。
李姿一臉智慧的微笑:“你想說就會說,不想說我也不問,等你想說的時候自然就會告訴我了,比如現在。”
安然叉起一塊蘋果,微微一笑說:“那裙子和鞋子是阮咪兒給我準備的,鞋跟的確有些高,她應該知道我有身孕了,是故意的!”
李姿一邊繼續削水果一邊淡淡迴應:“然後你就摔倒了?”
“我在儀式的前一天先去醫院檢查了身體,醫生告訴我,這個孩子不能要……”
李姿的手一抖,刀子差點兒削在手上:“爲什麼?”
“是個不成型的葡萄胎……”安然眼圈泛紅,雙眼充滿了哀傷,“然後我就去了試衣間,順便弄壞了鞋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