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總是很漫長,不再飄雪的天空依然霧霾重重,讓人忍不住感到悲傷和壓抑。
趙大健在辦公室裡緩緩地清理着自己的東西,張小滿則坐在辦公室裡哭哭啼啼不願去展廳接待客戶。
一種叫傷感的東西充斥着整個銷售部。
趙大健利用公司的資源在龍城下面一個縣級市鋪設網點兒,除了安插自己的銷售人員之外就是從龍起現有的潛在客戶裡面拉攏一部分客戶叢中獲利。
或許是做久了銷售經理空望着銷售總監位置空着卻得不到提拔,所以纔會心生慾念。
但是,大家都知道趙大健是冷之勳一手培養起來的,然而卻在他剛剛提報銷售總監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斷送了前程,這不免讓人覺得惋惜。
收拾差不多後,趙大健默默地走進了冷之勳的辦公室,兩個月前初提拔時猶如打雞血的神情和此刻的尷尬難堪形成鮮明對比。
“進來吧。”聽見敲門聲的冷之勳,神色如常地說了一句。
趙大健低垂着腦袋,就像一頭鬥敗了的公牛:“冷總……我,我的離職報告寫好了。”說完,把手裡的離職報告雙手顫巍巍地遞了過去。
冷之勳沒有說話,先放下手裡的文件,入會按下座機免提後又按了一個101,響了一聲之後便又掛斷了。
“坐吧。”冷之勳一邊接過趙大健的離職報告一邊示意他坐下來。
趙大健抹了一把鹽鹼地上滲出來的汗水,忐忑不安地在冷之勳的面前坐了下來:“冷總……對不起,我辜負了您對我的期望!我不應該在您和龍起需要幫助的時候……”
一陣高跟鞋響起,“妖孽”端着兩杯咖啡,腳踩恨天高搖曳生姿地走了進來,柔聲道:“冷總,您要的兩杯咖啡。”說着,把另一杯遞給了趙大健,聲音甜美地說了句:“趙總,着是您的。”
這種含糖量十足的聲音,趙大健聽出的卻是貝多芬《命運》的味道……
寒風四起,捲起地上的雪花一陣橫衝直撞地擊打在玻璃上。
望着這個自己親手培養起來的人落魄離去的背影,冷之勳臉上如常的淡定之色瞬間坍塌,伸手拿起一支香菸蹙眉點燃,望着愁雲般的煙霧,他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你的這一招真是高明啊!”阮鵬滿臉的邪笑一邊拍手一邊走了進來,“提拔三個月轉正之後公司會給予百分之一的股份獎勵,你這個時間節點真是玩的高明,眼瞅着再過兩天就可以轉正拿錢了,他趙大健肯定沒想到會死在這個節骨眼上吧!”
“你什麼意思?”冷之勳按滅了菸蒂,瞬間恢復了往常的冷峻,“難道,阮總您覺得這樣處理有失公平麼?”
“沒有,沒有……”阮鵬笑着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冷之勳的對面,仔細端詳着還在冒熱氣的咖啡,“哪個員工都知道領導請喝咖啡是什麼意思?培養了這麼久,就算是養條狗也是有感情的,何況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呢!”說着,轉動了一下桌上的咖啡,“唉……可惜了這杯上好的現磨咖啡了!”
阮鵬明明擺着傷口撒鹽。
知道他心思的冷之勳微微一笑,不露聲色地說了句:“怎麼?阮總這是想喝咖啡啊?”
阮鵬表情一滯,有些吃驚地看着冷之勳:“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也想賜我一杯咖啡?”
“我就知道阮總會多想!”冷之勳笑了笑,解釋說,“這咖啡是李姿沖泡的,你要是喝的話我讓她給你也送一杯過去,你能喝出的味道肯定與我們不一樣吧!”
阮鵬釋然一笑:“算了吧,她是你的助理,與我有毛的關係!”嘆了一口氣,說,“看來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哇!我記得小時候咪兒一直是圍着我轉的,不知不覺中,她就長大了,居然沒有跟我有任何商量就把李姿弄過來給你當助理了……呵,呵呵……你說,我這哥哥當的是不是有些憋屈了?她簡直沒有考慮我任何的顏面問題,畢竟我和李姿之前鬧的不是很愉快,她卻……”
“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請你吃頓飯?或者再怎麼着也得要好好感謝你一番?”冷之勳一臉微笑地望着阮鵬,上揚的語調讓人聽不出半點兒的不妥,那感覺簡直就像兩個老友在一起侃大山一樣和諧友愛。
趙大健走的悄無聲息,沒有任何的告別儀式,這樣的突然離別讓銷售部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都是一副竊竊私語的議論模式。
當天的夕會是由銷售經理劉虎主持的,和趙大健的演說家風格不同的是劉虎是有一說一的精簡表述。
進店量、來電量、試乘試駕量、成交量……明天的工作重心以及安排,經過一段時間的成長,劉虎安排起工作來已經遊刃有餘。
簡單的總結和安排之後就結束了夕會。
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放眼望去,整個銷售部的將近五十人的團隊,個個都是耷拉着腦袋,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
安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好像趙大健的離開全是自己的推波助瀾。這些人好歹也都是趙大健培養出來的,看着他們臉上的默哀表情,覺得再來一支哀樂就更加和諧了。
與別人的表現不同的是劉朵朵,安然剛一出門就看見劉朵朵一臉燦爛地迎了過來,小聲地問了一句:“安然,你說咱們的趙總監走了,是不是該劉虎接任總監的位置了?”
看着劉朵朵桃花燦爛的模樣,那憧憬的神色就好像她馬上就能成爲“第一夫人”一樣。安然很無語地白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徑直朝着外面走去。
劉朵朵卻不以爲然地繼續跟着:“安然,咱們一起去吃飯吧,咱們來分析分析這個事情唄!”
“沒空!”安然直接回絕。
商場如戰場這話說的一點沒錯,進入龍起公司以來就已經深有感觸。職場的各種繁文縟節和遊戲規則讓安然看的眼花繚亂卻又驚心動魄。
一系列的事件總結下來,似乎都是冷之勳一人在孤軍奮戰,十面埋伏的能在如此複雜的環境之中一臉沉着冷靜,有條不紊地應對着各種紛至沓來的事務和變化,這一點兒讓安然由衷地佩服。
這時,手機響起,冷之勳冰冷的聲調傳了過來:“來一下!”
安然下意識地眼前一黑,伸手扶了一下桌面有氣無力地說:“知道了……”
辦公室的煙味還沒有完全散去,冷之勳仰靠在沙發椅上閉着眼睛一臉的疲憊。
聽見敲門聲,冷之勳坐直了身子一邊示意安然進來一邊說:“我是不是應該向你道歉或者表示感謝?”
安然有些詫異,擡眼看見冷之勳有些卡白的臉色,心裡莫名地有些難過。其實,這樣的談話和會面已經多次,安然已經可以從他的臉上捕捉到一些信息來,或許,他的心裡正裝着一隻怪獸,正痛苦地撕咬着他的心,安然甚至能聽見嘶吼聲。
平常僞裝的淡定和冷峻或許是他掩蓋一切的最好面具,他少有的疲憊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其實,他真的很累。
安然在心裡輕輕一聲嘆息:或許,只有她才知道。
見安然不說話,冷之勳抖擻了一下精神,說:“你選吧!是道歉還是感謝?”
“不用……”安然小聲回答了一句,生怕驚動了他胸腔內蠢蠢欲動的怪獸。
“爲什麼?”冷之勳的臉上露出一絲傷感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情?他是我親手培養的,沒想到又被我親手扼殺,下面的員工一定議論紛紛,一定把我說成冷血妖魔了吧?”
“沒有……”安然找不出合適的詞語來安撫他,只得弱弱地說,“冷總,您想多了!”
“是啊!我親手培養的一個人,在我最需要幫助和支持的時候,他居然在我的背後堂而皇之地挖了一個陷阱,而那個正一步步走向這個陷阱的獵物,就是我冷之勳!”冷之勳的表情裡有一絲的痛苦閃現,“安然,你覺得我除此之外還能怎麼做?”
安然第一次見冷之勳這幅模樣,心裡愈加的不安起來。硬着頭皮安撫說:“沒有人認爲你做錯了,換位思考一下都會理解的!”
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在冷之勳臉上映照出一層淡淡的光暈,安然錯覺般地看到冷之勳的臉上閃現出了一絲笑意來,只是曇花一現的功夫便又消失不見:“這麼說,我不用向你道歉了?”
“爲什麼要向我道歉?”
“這些數據是你幫我查的,我怕你會成爲衆矢之的!”
“衆矢之的?”
“你害怕了?”
安然默了一會兒,淡然地說:“每個人的崗位職責的後面都有一句後綴‘按時完成領導交代的其它任務’,這是冷總您吩咐的,也在我的工作職責之內,所以您想多了。”
這一次,安然看見冷之勳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清晰的笑意來,只見他輕鬆地說:“沒別的事兒了,已經下班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安然暗自吁了一口氣,這才釋然地朝着門外走去。
剛下了樓梯,就看見拐角處一個身影兒閃過,安然正詫異時,一個巴掌精準響亮地甩在她的左臉頰上:“賤貨!你使盡渾身解數就是爲了幹一些投機倒把的事情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