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心裡瞬間七上八下起來,她在看見錢芳菲悄悄投過來的厭惡神情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所觸犯的是職場之上比較愚蠢的錯誤。
“好的,冷總。”安然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
走在身側的李姿一邊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一邊朝她點了點頭,那眼神兒像是激勵,更像是同情。
“覺得你自己今天表現的怎麼樣?”冷之勳剛走進辦公室就問了一句。
安然一怔,看着他在辦公桌後面的沙發椅上落了座,又看着他拿起已經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這才躊躇片刻迴應:“我……覺得不夠好。”
“哦?”冷之勳有些疑惑,定定地看着安然再次發問,“你覺得自己哪裡不夠好?數據不夠精確還是PPT沒有展示好?”
這個男人就是個雙面人,完全可文可武,可敵可友。職場之上,他霸氣的磁場簡直輻射百里之內;愛情之下,他文藝的氣質足以孵化任何少女之心。
但是,此刻的安然卻不敢正視冷之勳的雙眼,她像個犯錯的孩子般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任由心裡陣陣的懊悔之意翻滾而過。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冷之勳的語調緩和了不少。
“好像不太對……”安然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妥,改口說,“我的意思是說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哪裡好……”想了想,又說,“我知道我今天第一次開會,說的有些口無遮攔了,以後我會學着用大腦思考問題的,然後……儘量不給你惹麻煩。”
“你想多了……”冷之勳拿起一個杯子倒了杯水放在安然的手裡,語調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你累了吧?喝點水吧。”
安然有些驚訝,接過水後猛然擡頭看向他。
“你這麼大的反應幹什麼?我長得像個外星人?”還沒有等安然開口,冷之勳就打斷了她的話,只見他一邊說一邊示意安然坐下來,又悄悄湊近了小聲追問一句,“告訴我,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麼,我好準備一下。”
安然的臉紅了綠,綠了紅,終究鼓起勇氣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義正言辭地說:“你沒有必要對我遮遮掩掩的,有問題你就說,何必這樣讓我虛實難辨呢?”
“哈哈……”冷之勳第一次笑的這麼開心,他越是笑的開心,安然的心裡越是沒譜,只能一臉無辜地看着他,小聲追問:“你倒是說說啊,你這樣到底是幾個意思?”
“你今天就說了兩個數據怎麼不繼續說了?”冷之勳收住笑,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着安然,“我明明瞄見你的筆記本上記了七八個數據呢,後來怎麼就不講了呢?”
“還能講嗎?”安然看了一眼冷之勳,莫名其妙地說,“恐怕再講下去已經天下大亂了……”
“你還知道啊?”冷之勳反問。
安然猶豫了一下,有些失落地說:“畢竟大家的資格都比我老,我這麼直白地去挑他們的問題,遭到業務部門的反對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我是才上升到這個位置不就,按說,一些大道理也輪不到我來指手畫腳……”
“就工作而言……”冷之勳的表情變得鄭重起來,“就工作而言,你今天做的一點錯都沒有,我甚至還會覺得你並沒有把自己的工作彙報仔細,因爲你彙報的東西都是公司切實存在的一些問題,而你的工作職責就是內控……”說着,他停了下來,眼神兒憐惜地看着安然,“就職場的智慧和謀略而言……你差的還有一截距離……”
安然當然明白冷之勳嘴巴說的“一截”的實際長度,之前“止於終老”對自己講過龜兔賽跑的故事,當時並沒有深刻的理解,現在才隱隱明白職場的生存規則所在:若是想成爲最後的勝利者,應該多向烏龜看齊。在公平競爭的前提下,烏龜看見兔子在睡覺,按說應該叫醒它。它之所以繼續默默的爬行,是因爲它把對手的疏忽大意當成一個良好的契機。
道理很簡單:當敵人失去戒心時,纔是自己乘勝追擊的最佳時刻。
“公平競爭之下,爲什麼會有人輸有人贏呢?”冷之勳喝了一口咖啡,繼續說,“之前,我有一個朋友也是初入職場,什麼都不太懂,再後來……應該好一些了吧。”冷之勳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安然的心裡一驚,心裡莫名覺得他是在說自己,又不好多問,只得喝水壓驚。
“很多時候適當地把自己的位置擺放低一些,就等於把別人擡高很多,這一點就溝通來說,無比受用。這世上,人無完人,所有事情都辦的無可挑剔的時候,也是你受敵面積最大的時候。要適當留一點點無關痛癢的小瑕疵讓別人看見,別人自然會放下戒備的心裡與你交流,那個時候的交流是主動的也好,是被動的也罷。至少,他們會認同你的缺點,把你看作他們的同類,這樣的話你就會機會更近一步地去接近他們瞭解他們。”
一番話說的安然的大腦飛速旋轉着,她一邊喝水一邊盡最大努力吸收着他言語裡面的含義。
“你以爲我不知道公司的問題所在嗎?”冷之勳詭異地笑了笑。
安然啞然,原以爲這廝一直不太知道公司的各種問題,原來他一直都在賣關子,安然自以爲是地發現的問題,其實這傢伙早就知道。
今天經他這麼一說,安然才瞬間頓悟:原來這廝一直都在裝瘋賣傻。
“冷總,二十分鐘後總部的電話會議就要開始了。”李姿站在門外提醒一句。
“知道了。”冷之勳迴應一句。
安然謹慎地站起來:“你先忙吧,那我先回辦公室了。”安然說完,轉身朝外走去。
“安然……”剛轉過身,就聽見冷之勳在身後喊她。
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被環在他的懷抱之中,一陣熟悉的,似麝非麝的香氣吸入鼻孔,安然趕緊推開他:
“這是公司,我先走了。”
冷之勳順從地放開她,脣角卻留着一抹笑意:“希望我今天的話你能
明白,你若是真的理解了,你於我而言,不僅僅是親密愛人和管理那麼簡單,而是……”
一陣高跟鞋踏地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過來,冷之勳停止說辭的同時又退後了一步。
果然,錢芳菲很快就一臉不爽地出現在門口。
“錢總監,你好!”安然主動打了招呼。
錢芳菲的眼神兒依然輕蔑地掃過安然,並沒有迴應安然的問候,而是用一種優越感十足的語調對冷之勳說:“冷總,這是售後採購的配件,需要你簽字。”
“好的,你稍等下……”冷之勳說着,把犀利目光慢慢轉移到安然的臉上,突然義正言辭地批評起來,“咱們公司內測的數據水分很大,你自己如果不先把內測的條目弄清楚的話,怎麼才能說服業務部門配合你呢,下週一前,你把內測的內容整理清楚,然後給相關的部門做個轉訓,等他們考試合格之後,你再給他們安排專業人員進店進行內部測評!”
這個彎雖然轉的有些急了點兒,安然再傻也明白冷之勳想表達什麼意思。
於是,當着錢芳菲的面她配合地低頭,乖覺地說:“好的,冷總,我知道了。”
一旁的錢芳菲忍不住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笑意來,她慢慢走到安然的身旁,假惺惺地勸起來:“冷總,安總監畢竟是新上來的人嘛,犯錯也是正常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勝任管理層的,這肯定得經過很漫長的磨合期的嘛……”
冷之勳擡起眼簾涼冰冰地看着錢芳菲:“錢總監,你說的很對,能不能跟安總監分享一下你的管理經驗?”
錢芳菲一怔,有些傲嬌說:“其實嘛,剛上來那會兒我也是什麼都不懂,不就是多看多學嘛!不過,現在年輕點兒的姑娘啊都不會像我們之前那麼踏實肯學啦,我們那個時候……”說着,眼神兒輕飄飄的掃向安然,“不過,像安總監這麼年輕漂亮的姑娘肯定有很多的追求者啊,這個年齡段的人正是談戀愛的年齡,也是最容易浮躁的時候呢,整天情思昏沉的,那個小心思呀,也根本靜不下來,所以呢,工作出錯也在所難免吧!”
剛喝一口咖啡的冷之勳差點兒被錢芳菲的話給噎死了,他看着低頭忍不住竊笑的安然,困難地吞下一口咖啡說:
“嗯嗯嗯……錢總監說的也不無道理!”
聽到冷之勳的讚賞,錢芳菲明顯有些忘形了,用一種更加不屑的口吻說:“再說了,客戶部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部門,它既不是業務部門又不能直接給公司帶來可觀的收入,其實……做的再多有什麼用呢?”
咖啡杯撞擊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冷之勳的眼神立即黯了下來……
安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裡,這麼久處下來,安然多少也是知道只要他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預示着什麼。
只見冷之勳蹙着眉頭用一種審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錢芳菲,聲音低沉而緩慢地說了一句:“你是這樣認爲的?”
(本章完)